我的皇母妃——万贞儿

作者:夕照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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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深了,严审所谓仙师的案子正在进行。
      乾清宫的大殿,灯火灿灿,戒备森严,宪宗皇帝朱见深,王皇后,一身戎装贞儿坐在高高的须弥台阶上,看着站在殿堂下被金刚锁链紧锁着的李子龙。
      李子龙一身黑色的劲装,乌黑的长发,用一个乌黑的铁环高高束着,棕褐色的皮肤,棱角分明的五官,与先前那位飘逸洒脱的仙人,判若两人。他仰着略微四方的下巴,一双寒星似的双眸紧紧的盯着高高在上的宪宗见深,瞬间,见深后背泛起了阵阵的寒意。
      见深挥手让太监退出,看着下面桀骜不逊的李子龙,轻咳了一声,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混入宫中,谋杀于朕。”
      李子龙轻蔑地扫了宪宗一眼:“我是何人,不用本人说你也已知晓。说我想刺杀于你,那是我们苗瑶的汉子都想做的。你们汉人仗着人多势众,欺凌苗瑶之人,你们滥杀无辜,血流成河,苗瑶之族几乎灭种。我进京就是要看看你这个汉人的皇帝到底是一个什么东西?如今看来只是一个在外心狠手辣,滥杀无辜,在内钻在一个老女人石榴裙下的窝囊废。”
      说完仰天大笑,爽快的笑声穿过宫宇殿堂,回荡在乾清宫的上空。
      在宫门口侍候的汪直暗暗佩服道,这也算是瑶人的一条峥峥汉子。
      同站在门口的梁芳,看了一眼身旁面无表情,沉默不语的汪直,轻蔑笑道:“汪公公也是瑶人,不知看到同乡又有何感想?”
      汪直眨了一下凝滞大眼睛,淡淡地道:“叛民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听说,你这小小的年纪就要升迁御马监的总管了,怕是这位同乡成全了你吧!”梁芳酸酸地感叹地说。
      汪直两眼遥望着漆黑的夜空,不急不缓地说:“那是皇上的恩典。汪直也听说梁公公也要升迁主管了,不知梁公公又是谁成全了你?”
      说完,二人信步走到庭院的白玉台阶上坐下,看着星光泯灭夜空,沉默无言。
      乾清宫内,坐在见深身旁的贞儿看着张狂的李子龙,冷然开口说道:“你说皇上心狠手辣,我看倒不尽然,心狠手辣的却是你。你一人死倒不足惜,可惜你却牵连了许多无辜的生命,陪你一起送死。
      李子龙疑惑地看着贞儿。
      贞儿沉着脸说道:“你玷污皇上女眷,本已罪该万死,至于那些可怜的女子,按大明宗室律制,勾连外人,一律处死,满门抄斩,祸及九族。李子龙,你是一条好汉,本宫也敬佩十分,你是否有胆量承认,你在宫中所做的非礼之事?”
      李子龙听完,微皱了一下眉头,答道:“本人虽出入宫闱,却并没有做什么有违礼法之事。”
      贞儿的冷笑勾上了唇边:“好汉,你也有不光明磊落之处。你想保护她们?今天本宫明明白白的告诉你,你—个也保护不了,而且她们死得比你还要惨。你不管你是李子龙,还是王子龙?只要你敢反叛朝廷,玷污皇家内眷,看这就是你们的下场。”说完轻轻挥手,银光耀闪之间,身旁—座婷婷玉立的花架颓然倒地,花盆零碎,鲜艳炫彩的—株淡蓝的蝴蝶兰枝断花残,令人怜惜。
      李子龙看罢,愤然道:“你们本身就是嗜杀成性,残忍无道之人,还有什么仁慈而言!”说完,他两眼紧盯着宪宗—字一顿地说道:“狗皇上,你杀害那么多无辜之人,我咒你,你,必会断子绝孙!
      说完轻蔑地一笑,低头咬住自己的上衣领口,片刻间,李子龙口中喷出一团团黑血,高大的身躯,轰然倒地……
      见深惊呆片刻,愤然离坐,走下台阶看了一眼已死去的李子龙,恨恨地一甩袖说:“死了也要将其凌迟,曝尸三天。”
      东市李子龙凌迟的刑场,阴风惨惨,腐臭冲天。碎肉残渣铺陈在嶙嶙的白骨旁,野狗围伺,鸦雕盘旋。—个穿着黑鱼皮服饰,牛皮靴的人,慢慢踏过血滞肉凝的黄土地,走上前来,停顿片刻后,弯腰拾起一根血淋淋小拇指放在眼前看了看,轻轻地裹入白绢,放入袖中。
      —桩历史上嚷得沸沸扬扬的“李子龙事件”终于好像谢幕了。殊不知那缕不散的魂魄又在宫里掀起了阵阵阴风。
      李子龙自尽的第二天,宫里如疾风穿过般到处都流传着圣公仙师魂魄不散,见人就附体的蜚言。
      是晚,皇帝见深正在乾清宫书房内与太监韦舍围桌弈棋。猛然间,韦舍“呼”—下站起身形,横眉立目,紧咬牙关,伸手如戟,指着对面的见深大声呵斥道:
      “你这狗皇帝,滥杀无辜,我瑶民兄弟多少良民百姓都冤死在你的手里,天必报应。我李子龙就是天降大任的一条真龙,定把尔等宵小碎尸万段。”说完向见深猛扑过来。
      见深借着灯光看着扑向自己的面目狰狞的韦舍,大吃—惊,—边躲避着,—边高喊着:“来人,护驾!”殿外二个值夜的太监听到喊声匆匆冲进寝殿,稍—呆神后,马上冲上去抓韦舍。平时毫无缚鸡之力的韦舍,此时却力大如牛,转瞬间已把二个太监甩在地上,跳上桌子,伸出开双臂向见深探去。见深急躲之间,衣摆勾住桌子的—角,进退不得。这时地上的两个太监奋然跃起,—边—个抱住韦舍的大腿,韦舍尽管腿不能动,仍伸手抓住见深宽松的寝衣,向身边拉着。见深边喊边退,寝衣的宽袖发出“嘶嘶”的破裂之声,堪堪两截。与此同时,外门听到喊声的几个值夜太监也冲了进来,这才按住—边挣扎,一边叫骂的韦舍。
      昭和宫,听到禀报的贞儿忙带上玉蔓与汪直赶往乾清宫,当叫骂的韦舍看到贞儿与玉蔓的瞬间,“嘭”的一声软软地瘫在地上,呼呼睡去。
      人们正惊异之际,贞儿身旁的玉蔓却秀眉高挑,凤目圆睁,看着见深与贞儿冷笑道:“你这个荒唐的汉人皇帝,竟然为了此等老女人相信了本军师的幻人之术,那些所谓天上降仙,嫦娥,银炉童子,都是本军师预先与韦舍预谋用船从水上渡过藏于净室中。用皮影的道具和烟雾作掩护,以博得昏皇的信任。那嫦娥乃为京城一杂耍女伎,银炉童子,是从百姓家找了一个与昏皇长相有些相似的人而已。在皇宫内苑所做所为真为痛快淋漓,也算没有辜负了本军师潜伏江浙,拜师学艺艰辛。”
      说完看了一眼呼呼大睡的韦舍:“此小人贪得无厌,—次张嘴就要了本军师—千两黄金,不过他倒没有食言,把本军师推荐入宫,给本军师摸清各宫的底细,让本师在皇宫深院来去自由,游刃有余。虽本军师功败垂成,但本军师仍要谢谢公公的相助。”说完对韦舍—揖。转而对汪直用瑶语轻轻说道:“汪公公,你也是咱们瑶人,谢谢公公对子龙尸身的看顾,只是别忘了你的爹娘是怎么死的?”汪直一听脸色刹白,冷汗沁出,不知所措。只见又玉蔓淡淡—笑:“汪公公,本军师不会坏了你的前途。”话毕,双手一背大踏步向殿外走去。
      贞儿看着昂首阔步而出的玉蔓,对汪直道:“先把玉蔓带到配殿吧。”转身对梁芳道:“把韦舍这个勾里搭外的小人送至宫正司,听侯处置!”她转身握住惊魂未定,还在悚然发抖的见深的手道:“皇上受惊了,这是李子龙阴魂不散,附于人体所为。皇上可速请白云观的张天师驱鬼除邪方好。”
      更鼓一响时,张天师已匆匆赶来。张天师乃是皇家道观白云观的观主,驱鬼去邪甚是灵验,为此先皇英宗赐予“天师”尊号。
      张天师觐见了皇上与皇贵妃后,来到西殿,当玉蔓看到张天师时,迎面—揖道:“真道人来了,我这假道人也该走了。”说完静静地坐在椅子上。张天师忙从袖中抽出—张法符,贴在了玉蔓的头顶,轻叹一声:“苦!苦!苦海无边回头是岸。”顷刻之间,玉蔓神情呆滞,僵坐不动。
      张天师向见深禀道:“此恶棍自知其罪必不可恕,所以,在入宫之前将自已的魂魄捉出加以修炼,修炼后将其藏于坛中。皇上只毁其血肉之躯,未伤及魂魄,其魂魄游荡宫中,附于人体,扰乱宫闱。”
      “先师可有方法,驱散魂魄?宿主又会不会受到伤害?”贞儿焦急地问。
      张天师忙安慰道:“娘娘莫急,俗话说,魔高—尺,道高—丈。皇上可派人找到那只藏魂坛,小道必能驱之,宿主也不会受到伤害。”
      贞儿悬着的心,才微微放下。
      见深命锦衣卫速到谪仙楼搜查,果然在床下的夹层中找到—只青花瓷坛。张天师将坛口对着呆坐的玉蔓念了几句咒语道:“回去吧!回去吧!”
      片刻间,一缕白气飘入坛中,玉蔓已瘫软于地,沉沉睡去。
      张天师—手托坛,一手揖手道:“皇上,这藏魂坛的魂魄必要做道场方可用施法的大扇驱之,送回地狱轮回。小道就此告辞。”
      见深看了看安静下来的大殿,才稍松了一口气,贞儿道:“皇上摆驾昭和宫吧!到那儿好好休息一下。”见深点了点头。
      回往昭和宫的路上,见深的软轿与贞儿的软轿并排而行着,明晃晃灯光照在见深沉重而略显倦意的脸上。他长叹一口气望着毫无一丝星光的天空,对贞儿缓缓地说道:
      “贞儿,李子龙的话也是有些道理,当地的官员。曲解圣意,校枉过正,滥杀无辜,致使当地许多山民,对朝廷怀有敌意。”
      贞儿点点头:“皇上说得有理,李子龙之事的确事出有因,皇上不妨派信得过的官员,到两广云南之地,巡视督查,以防此类事件再度发生。再者皇上也可减免山民徭役,让巡视官员就地放粮,减轻对朝廷的敌意,消除摩擦。”
      见深听后,想了一下:“派钱能去吧!此人沉稳,老练,他去朕才放心。”
      一直在轿旁伺候的汪直听着皇上与贞儿的对话,想起自己死去的父老乡亲,颇有感叹。是啊!皇上是一个仁义之君,他颁布的恩旨是为我们瑶人着想的,只是下面的官员,为了一己私利,去残害无辜之人,引起民变。汪直想到此,不禁狠狠地咬了一下唇角,如果我也能巡视—方,对这样的官员,必要严惩不殆。
      微微的烛光,照着寝宫朦朦胧胧,疲惫的见深轻轻搂着怀中得贞儿,看着仍无一丝睡意的贞儿,轻轻地问:
      “贞儿,你是怎么看出那个仙师的真假?”
      贞儿枕在见深的手臂上:“深儿,我也没有那个本事,只是有几个疑惑之处,让贞儿对他有些很怀疑而已。”
      “是哪几处?”见深接着问。
      贞儿稍稍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睡姿:“深儿,你忘了?他说咱们的璇儿是银炉童子,请下仙界之时,是个七八岁得孩子。还说此儿乃是璇儿的肉身,可我从母亲的感觉,此儿不是我们的璇儿。而且,我曾让玉蔓拿着灯笼,在小孩的四周照了一下,我特别注意,他的赤脚之上,在大拇指和食指之间,没有一个米粒大小的红痣,咱们的璇儿正因有此红痣而叫璇。璇:红宝玉。而且,深儿你的脚上,也有一颗。”见深听了点了点头。
      贞儿接着说:“银炉童子是一直光脚不穿鞋的,脚上的五指自然散开,而这银炉童子五指紧束,当人刚从门口走出时,小心翼翼,一看就是不习惯光脚之人。另外,那个小孩始终不肯抬头与我目光相对,怯怯懦懦毫无仙家之风范。这些破绽,让贞儿断定这个孩子是假的,那么这个圣公仙师为何要欺瞒皇上?说明此人有不可告人之目的。再加上深儿对艺华宫和灵秀宫黑影之疑,更让贞儿疑虑重重。只是未有真凭实据。因此,告诉汪直与大臣们联系,以求雨之名,识破其真面目。没想到韩将军认出此贼,倒省了许多的麻烦。只是事出意外,惊了皇上,也是贞儿思虑不周。”
      健身紧紧的搂了搂怀中的贞儿,感激地亲了一下贞儿光洁的额头,说:“贞儿,你又帮了深儿一次。”
      贞儿搂着见深的脖子说:“深儿,你我夫妻本是一体,一损俱损,一荣俱荣,此话以后,不要再讲了。这次是汪直护驾有功,深儿应加赏赐才是。”
      见深点头道:“这个汪直,倒是一个机灵之人,而且对朕倒也是衷心耿耿,深儿会重用他的。贞儿,明天深儿下旨,赐艺华宫和灵秀宫的贱人自尽,杖杀两宫所有的宫人。
      贞儿长叹一声:”这些贱人不守贞洁必然赐死,但要稍微缓一下,先让稳婆秘密检查后宫的宫女,凡在“起居注”未加记录的宫女,查出不是处女者一律处死。此事不可泄露,否则皇家的脸面何在?此次杀生必会引起朝廷疑议,如果有什么非议,贞儿来担就是了。
      见深听后,更紧地搂住贞儿,一点喃喃地说:“贞儿,你又要为深儿受委屈了。”一边用那火热的唇,慢慢渡上贞儿洁白如玉的玉峰。微风把贞儿的微微喘息声,带入静静的夜色中,……

      一个月后,灵秀宫的张美人在赐死的前夜,求见自己一面的情景:
      面如桃花的张美人,挺着微微凸起的肚子,踩着金莲似的小脚,一身白衣婷婷袅袅的走进安禧殿来到贞儿的面前。扬起那曾经娇媚的玉脸,看着眼前坐在高高翟凤椅上的贞儿,一脸的自豪和骄傲,她轻轻抚着微凸的肚子,微扬着嘴角溢出一道讥讽的笑:
      “皇贵妃娘娘,本小姐知道,我必是死罪。但还是要来告诉你,本小姐绝不后悔,这一年是本小姐一生最幸福的时刻。
      本小姐十五岁选入后宫,—住三载,皇上很少,几乎不到我等之处。月移花影,暗上阑珊,挨过黄昏,又是长夜。泪送春花,悲迎秋雨。任艳独含颦,花容任凋零。又怎耐日日孤凄入骨,夜夜冷寂噬心。而你却独霸皇上,尽享人间欢愉。然而,苍天怜悯可怜人,他来了,不管他是谁?是假道士,还是真军师?但是他的的确确算一个真正的男人。他给我带来了无限欢乐,真正的情爱,给了皇上没有给本小姐的孩子,今天我为他而死,却也值得。与其在这森森坟墓般的宫殿里孤苦一生,倒不如早早死去,更是万幸。万贞儿,你要记住,我的死都是你害的,你欠下我一尸两命!不过此时此刻也该轮到你们偿还我李郎性命的时刻了。”
      说到这儿,张美人凄厉的一笑,面容凄苦,狰狞,如暗夜鬼魈。
      上座的贞儿没有打断张美人的倾泻,当她听到张美人最后一句话时瞬间明白了张美人的来意,她原来是冲着深儿来的,如此说深儿已经生命危险。
      刹时贞儿的脸色苍白,她扭头问寒絮道:“今日深儿临幸那个妃嫔。”寒絮此时也回过味儿来:“万安宫姚美人处。”
      “快!快!万安宫”
      只听张美人唅大笑:“你们快去给你深儿收尸吧!”
      贞儿深深看了张美人—眼,冷冷说:“压往暴室!”

      此时的万安宫帷帐低垂,烛火明灭,缱绻尽性的见深己沉沉入睡,睡得深处的他又跌入了童年以来—直紧不舍的梦境中……
      无尽风沙,天昏地暗。
      —片朦朦中,—幢幢模糊的院落渐渐地出现在小见深的眼前。墙颓壁塌,荒草凄凄。只有黄风吹着摇摇欲倒的断垣残壁发出“呜呜”的悲鸣。
      旋风打着转迎面扑来,带来—股股嗜血的腥气,天地慢慢地浸泡在冒着血泡的大缸里,到处都飘荡着森然的哀嚎声。
      一座座破败的宫殿无门无窗,在阴风里悄然不动,静静地瞪着红红的眼睛,张着血洞般的大口,等着他—步步走近,一步步钻入口中……
      静,真静。耳边只有小见深自已不勻的呼吸声和“咚咚”的心跳声。突然—条黑蛇缠绕着他的脖子,越勒越紧,几乎喘不上气来,见深挣扎着跳出了梦境睁开了眼睛。眼前则围观着大小不—的十几双眼睛,眼光中有的害怕,有的紧张,更有杀人之戾气。见深摇一摇,想摆脱这紧随不舍的梦境,然而脖子紧紧地不能动,气还是喘不上来。只听耳边发出—声愤恨之声;
      “这狗皇帝还没死,快勒!用劲!快!勒死他给李郎报仇。”
      “李郎在时,我们何等快活,是他杀了李郎,一命抵一命。”
      “勒死他!掐死他。”
      “活剐了他!”
      见深终于明白自己不在梦中,而是在现实中,有人正谋杀于他。他想喊,却是如此力不从心,气力好像流水从从身体里流失,身体僵硬如—段朽木,他只能从心中高声喊着:“贞儿,贞儿,救救……”
      “嘭嘭嘭”的急促地敲门声传来,紧接听到墙瓦踩踏之声。万安殿的寝室顿时炸了窝,有人高声叫着:“快勒!快!”
      另一个声音:“勒不动了,打个死结了。”
      “怎么办?”
      “快!用本嫔的头发。”
      一缕长而软的东西又紧紧勒住见深的脖子,见深意识更加模糊,渐渐地跌入深渊……
      贞儿带着锦衣卫冲进万安宫的寝宫时,映入眼帘的是姚美人因充满杀气而变型的狰狞脸容,看着让感人到阵阵的发冷与恐怖。只见她披散头发,用嘴紧咬长长的乌发一端,两只手用劲拉着,长发另一端则是一个看似十七八岁宫女,她紧牙关双手拉着长发,头发打了两圈死死勒着见深细白的脖颈,见深的脸色已成酱红色。
      “嗖”银光闪处,姚美人的乌云似长发拦腰断,拉拽的两个人齐齐倒地,未等挣扎已双双毙命于锦衣卫刀下,鲜红血悄悄浸润了粉色地毯。
      贞儿一步跨上前,搭住见深颈脉,片刻之后,长舒了—口气。
      不久,皇贵妃下懿旨。杖毙四十多名宫女,太监。乾清宫太监韦舍腰斩。灵秀宫的张美人和艺华宫的宋美人,分别已五个月和四个月的身孕,赐白绫自尽。
      几日后,宫中悄悄盛传着:皇贵妃嫉妒成性,杖杀了许多被皇上临幸的宫女,赐死张美人和宋美人,以及他们腹中的孩子……
      恰在此时,又一个不幸的消息传来,如同要印证李子龙咒语般,让见深心惊胆战。皇宫上空顿时也是阴霾密布,人人自危,皇宫内外一片死寂。

      这一天,见深与贞儿在乾清宫话说李子龙之事,虽然离事发已过了将近三四个月了,但此事掀起的腥风血雨,仍然在见深的心中久久地徘徊不散,见深时不时要拉出来说一说,舒缓一下激愤的情绪。是啊,让一个驾驭天下的天子,受此羞辱,即使见深为人敦厚,也是身为男人不可容忍的。
      主管太监梁芳慌里慌张地走进来:“启禀皇上,皇贵妃娘娘,翊坤宫的宫人报,邵婕妤娘娘身体忽然不适,恐怕是……,恐怕是龙胎不保。”
      见深与贞儿的脸色同时一变,贞儿说:“从未听说邵婕妤已怀龙胎,太医也未禀报,何来龙胎不保之说?快!传翊坤宫报信之人。”
      翊坤宫的主管太监,匆匆走进,跪于地上:“几天前,邵婕妤让太医诊脉,知已怀孕将近两月有余,只看这几日皇上与娘娘繁忙,所以未及报与皇上与娘娘,今天上午到太后处请安,不想宫人惊了娘娘,伤了龙胎。”
      见深的鼻尖渗出了微微的汗珠,脸色略苍白,神情黯淡。贞儿心中一动,伸手握住见深微微颤抖的指尖,安慰道:
      “皇上不要着急,我们这就过去看看,再说邵婕妤还年轻,不要着急,没事的。”
      踏入翊坤宫,没有想象的那样狼藉一片,只是略略飘过的血腥之气与安息香的香气缠绕于鼻端,倒是宫人脸上的慌乱,隐隐还可以猜测出已发生的事情。
      见深与贞儿到来时,王皇后已先到一步,正拉着邵婕妤苍白的手安慰着,看到皇上后马上站起,轻施一礼,站在了旁边。
      淡粉色的锦衾下,覆着一个纤细沉静的女子。唇色灰白,双目微合,乌黑的长睫翅着却又似无力的蝶翼,翩翩颤动时有泪水蜿蜒而下,沁入粉淡的软枕中。
      看到见深后,转眸之间泪水又纷纷涌出。
      见深看着心中一痛,两步走到榻前,把那个娇软无力的身子拥在胸前。
      邵婕妤沙哑的说道:“皇上,臣妾真的很想要这个孩子,真的。”
      见深眼中噙着泪水,恻然道:“没事,你还年轻,等身体好起来,很快会还有一个孩子的。”
      “还会有吗?但臣妾好害怕……。”邵婕妤把头躲入见深的怀中,喃喃的说道。
      见深把她身躯更紧地搂在怀中,下颚抵着她披散的乌发,柔声说道:“有朕在,不要害怕。现在把身体养好,顶多不过一两个月,身体好了,朕还会给你一个孩子的。”
      贞儿抬眼看着见深深眸中隐隐地痛处,如幽暗的泉水缓缓流过,心中也如针扎般的一痛。
      邵婕妤轻吸着鼻子,乖巧地点了点头,但脸上仍旧掩不住凄惨之色,片刻,扭过头看贞儿时,贞儿与王皇后不知何时早已退出了寝宫。
      看到泪水涟涟的邵婕妤躲在见深的怀中痛哭不已的贞儿,听到邵婕妤的话语,心中想起早逝的璇儿,泪水也涌上了双眸。她也真想要璇儿留在身边呀!那是母亲心中的宝啊!她努力攒了攒眼前的泪水,悄悄与王皇后退出翊坤宫,来到了庭院中。
      翊坤宫的主管太监,掌事宫女与阖宫的宫女早已跪在当庭,等候皇后与皇贵妃娘娘的发落。贞儿看着掌事宫女问道:
      “你家娘娘怀孕,为何不早禀于皇后?”
      掌事宫女忙道:“启禀娘娘,婕妤娘娘一向身体单薄,月信不淮。再加上婕妤娘娘认为此事落实后,再禀告不迟,没想到会出此事。”
      “今天是如何惊了龙胎的?”
      掌事宫女犹豫了一下,抬头迎上了贞儿凌厉的目光,忙又低下头:
      “娘娘上午到太后处请安,觉得天气好,想晒晒太阳,就坐着肩辇到后苑,刚走到艺华宫门前时,不知是哪个宫女说,听到艺华宫里有人唱歌。宫人都驻脚屏气细听,就好像有人在唱歌。艺华宫自从宋美人殁了后再无人居住,因此伺候的宫人乱了阵脚,轿辇失衡震了娘娘,惊了龙胎。”
      贞儿听后,感觉王皇后握自己的手无形中更紧了,贞儿轻轻拍了拍皇后的手,看着在面前发抖的掌事宫女,说道
      “一天到晚,无事生非。是那个宫人说艺华宫有人唱歌?”
      一遍寂静。
      贞儿厉声道:“不说,本宫就把翊坤宫的宫女统统打死给皇子陪葬。”
      片刻,只见—个十来岁的宫女,在地上连连磕着头:“娘娘,奴婢听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贞儿冷冽地轻啍—声:“你搅乱人心,—句话就要了皇家子嗣的命,难道你还想有下一次吗?来人,给我送到宫正司,杖毙。”
      话音刚落,早有太监把吓得已昏过去的宫女拖走了。贞儿转脸看着脚下的众人:“那几个抬辇的太监,发放到浣衣局,好好劳作,长长记性。你俩身为主管太监与掌事宫女,没有护好主子,罚俸禄半年,其余众人罚俸禄三个月,如再不好好侍候主子,通通罚到浣衣局。”
      贞儿—口气吩咐完毕后,才轻轻舒了一口气。拉着皇后的手,慢慢走出翊坤宫宫门,看着压山夕阳,长叹一声,对皇后轻轻道:“死的人,阴魂不散。皇后,咱们在英华殿设道场超度一下亡灵吧。”
      王皇后点点头:“贞儿姐,我这就回去嘱咐下去。
      贞儿坐着肩辇,慢慢走在回宫路上,空寂的永巷,一阵风吹来,几片枯叶哗哗地扫地而过。贞儿心中沉沉,本来这宫中,因几个宫妃被赐死,巳流言不断,这一下不知又将会怎样?

      北方的严冬,随着僧人道士的不断的钟鼓声与法事的阵阵梵音来到了寂静的皇宫。连绵不息的大雪,更让皇城上下寂无人气,宫中之人都悄悄地躲在深宫中,像一只只冬眠的小兽,在沉昏中等待着春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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