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保姆

　　54.杜娘
　　玉琼楼是京城最大的酒楼，每日接受的客人数量有限，基本都需要提前预定，因此许多有权有势的人基本都会以月份为单位包下二楼的雅间。

　　穆小侯爷穆清石就是其中之一。许久没有来到玉琼楼的他这天本是约了人来到玉琼楼，因此身边只带了一个小厮阿旺。那小厮天性胆小结巴，穆清石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会带他出门，就连阿旺自己都觉得受宠若惊。

　　“妈、妈呀！”阿旺打着哆嗦躲到了穆清石身后，探出半个头小心翼翼地看向那个从二楼楼梯上滚下来的人，“血、血……”

　　穆清石只轻轻一偏身就从楼梯口躲过了，他微微低头看了看那个四脚朝地趴在地上额头流血的男人，似乎有些眼熟。

　　酒楼掌柜和店小二站在不远处神情紧张害怕，他们自然知道这个从二楼滚落下来的男人是谁的人，心想着这下完了，自己的这家酒楼不知道还能不能开下去。

　　穆清石绕过流血的男人一手负在身后踩着楼梯上了二楼，阿旺连忙缩着身体小心翼翼地尽量避免猜到血迹紧跟在穆清石身后。

　　“这不是赵兄么？”穆清石挑着眉笑了笑，他的笑略带着一丝邪气和玩世不恭，与他左耳上的金色耳环一样熠熠生辉。

　　赵跃原本寒着的脸色顿时消散了开来，“穆兄。”

　　彼此之间的称呼在一般人听来这两人称兄道弟的一定是一路货色，不过也确实是这样，这两人一直都是京城里出了名的纨绔子弟，闯的祸不下百件，百姓听到他们的名字都会摇头。

　　见到穆清石后赵跃松开了原本紧抓着的皓腕，穆清石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那名被赵跃松开手的女孩，含笑道：“看来我是打搅到赵兄的好事了。”

　　“这女人不知好歹，我正打算带回去处置呢。”赵跃不悦地哼道。

　　“呸！你个臭不要脸的！看我不打死你！”

　　那女孩迅速地踢出一脚眼看就要命中赵跃的命根子，却突然被穆清石抓住了脚踝，生生被拦了下来。

　　女孩生气地瞪了穆清石一眼，单脚站立并没有影响到她的平衡，明明自己的脚踝还在穆清石手里，她却丝毫没有男女授受不亲的尴尬，“放手！”

　　穆清石充耳未听，心想着如果他没猜错刚才那人就是被她踹下来的啊。心中忍不住想笑，但他不能暴露自己的心情，只能强忍着笑意，一本正经地装无赖。

　　“确实不知好歹。”穆清石附和赵跃道，“不过赵兄的口味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重了？这种女子竟然能入得了你的眼？”他的意思似乎是在说，你也太饥不择食了吧。

　　赵跃似乎没有听出穆清石的言下之意，他抬着下巴一副傲人且随意的样子，“本公子不就碰了下她的手而已，她就对本公子的人大打出手，这种没有规矩没有教养的女子就该带回去好好教训一番。”

　　那女孩气得浑身发抖，穆清石松开了她的脚踝，走上前把她拦在了赵跃的视线之外。

　　女孩被拦在身后的时候看到了穆清石冷冷的目光撇了她一眼，她紧攥着衣袖低下头咬唇不语。

　　“赵兄说得在理。可你知道她——是什么人么？”

　　赵跃不以为然，“她能是什么人？若要是真的背后有靠山又怎么会来到这种地方做打杂。”

　　听到穆清石的话，女孩怔了怔，神色紧张地盯着穆清石的后背，犀利的目光落在穆清石身后像是两道无形的枷锁，仿佛在说——你要是敢说我就打死你。

　　穆清石自然是感受到了来自身后的强烈视线，他抽了抽嘴角。

　　“不满赵兄。”穆清石无奈地摇摇头，压低了声音说：“前几日我偶然醉酒后，醒来之时床上便看到床上躺了一名陌生的女子，她打了我一巴掌后就离开了，我正愁找不到人呢。眼下多亏了赵兄——”他的声音正好只让赵跃听到。

　　赵跃心思突然变得机灵了，他听出了穆清石这番话的言下之意，神情变得怪异起来。

　　“难怪你一直看似在帮本公子，实际却是在护着她。”

　　“这怎么能叫护，区区一个女子而已，只是那巴掌打得实在是疼，不出点气我这心里也实在是难受。”

　　“罢了，你要是想出气就顺带把本公子的气一道出了吧。”赵跃睨了穆清石身后的女孩一眼，冷哼道：“要是下次落入本公子手里可就没有那么走运了。”

　　“改日请赵兄喝酒，今日有事就不奉陪了。”

　　说完，女孩没有反应过来就被穆清石拉着下了楼，他的动作看似粗鲁得很，像是隐隐在压抑着心中的怒气。赵跃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冷冷哼了一声，拂袖，回了雅间。

　　不出半日京城里就多了一则饭后谈资——穆小侯爷又强抢民女了。

　　“你放手！”

　　穆清石把人拉到一处无人的地方，转头先看向了气喘吁吁追上来的阿旺：“你先回去吧。”

　　阿旺擦了擦额上的汗，看了看自家小侯爷和那名女孩，连忙点头转身迅速跑开了。

　　穆清石松开了手，他收敛起先前的玩世不恭，神情严肃地看着那女孩，“你在那里做事的事情你哥哥和你嫂嫂知道么？”

　　女孩的眼神慌乱了一下，凶悍地回答：“不用你管！”

　　这女孩不是别人，正是先前跟着江明桓和傅云褚回到京城的杜娘。杜旻的案子翻案后她与杜旻相认，她的婆婆也在几个月前去世，随后她便一直住在驸马府。

　　“我确实管不着这事。但你有没有想过，要是被人知道当今驸马的妹妹竟然会在那种地方打杂，你觉得别人会怎么说你哥哥？”

　　杜娘一愣，她确实没想那么多。她虽然住在驸马府，但她不想一直依赖于杜旻，毕竟那是杜旻与韶颜公主的家。她向来自强惯了，希望自己能够在这京城里谋一份生路，给哥哥和嫂嫂少添点麻烦。可没想到自己却忽略了这一点。

　　“可是我不想再麻烦他们了。”眼圈开始泛红，杜娘低下头不想被穆清石看到，“原本我打算一个人回江都，可婆婆也去世了，哥哥就不同意我回去。我觉得我就像是个包袱，我不是没有听到府中别人私底下是怎么说的。”

　　杜娘从小被人买去做童养媳，现在的她说得不好听就是个小寡妇。

　　京城不比江都，更何况她是当今驸马的亲妹妹。流言蜚语是可以杀人于无形的，以前在江都她从没在意过这些，可如今她却变得在意起来拘束起来。

　　穆清石搔搔头，他最不会安慰女孩子了，这个时候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才好。

　　他想了想，忽然想到了一个主意，“看在你救过我的份上我就帮你一次吧。”

　　闻言，杜娘猛地抬起头，发红的眼睛闪着水光。穆清石被她的模样吓了一跳，掩饰般的右手握拳放在唇上咳嗽了一声，“你随我回穆府吧。”看到杜娘狐疑且警惕的眼神，穆清石连忙趁她没有发火的时候解释道：“正好我府中缺一名丫鬟。反正我的名声早就不堪了，也不差这一次，在外人看来是我掳了你回去，到时候等你哥哥听到风声来我府中我便再向他解释清楚。在我府中做事总比在那种地方要好得多，那赵跃又是个记仇的人，你要是再回去估计他是不会放过你的。”

　　杜娘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他的办法，“不行。”

　　穆清石以为她死脑筋，不耐烦地揉了揉额头，“你别想太多，我向来不喜欢欠人人情。”

　　“不是的。”杜娘摇头，看着穆清石正色道：“这样外人会说驸马府与穆府有勾结……”

　　杜娘话还没说完穆清石就忽然笑了出来，他一脸神奇地看着杜娘，“勾结？这两个字谁教你的？你难道不知道整个京城的人最不想扯上关系的就是穆府了么？”

　　来到京城才半年，杜娘耳濡目染学了不少东西，好的坏的都有。京城是个大染缸，也怪不了她。

　　“可是……”

　　穆清石打断她：“别可是了，要是赵跃再找上你，那你给你哥哥他们惹上的麻烦就更大了。你待在穆府他暂时不会动你。就当你给我一个报答你的机会，算我求你这总行了吧？”

　　杜娘还是觉得怪怪的，虽然他一直说是她救了他，可那天也不过是她好心替他处理了下伤口，别的也没做什么呀。

　　“好吧，但是我每天必须天黑前回去！”

　　“行行行，都依你。”

　　……

　　程宝枝从程府回来的路上看到了杜娘，她想起来半年多以前在江都发生的事情，也想起了妙瓷。从前认识的人如今都不认识她了，走在路上也形同陌路，她有些难过，原本在这里她认识的人就不多。

　　她忽然注意到跟杜娘走在一起的还有一个十九二十岁模样的年轻男子，模样有些眼熟，但说不上来是在哪里见过。与他们擦肩而过的时候眼睛被一点金色的光点吸引了注意，程宝枝停在原地愣了愣，忍不住回头朝他们看了一眼——那个人好像在淮阳县遇到过，他好像是……穆小侯爷。

　　因为当初在淮阳县见到的他和现在的他不管从衣着和气质上都俨然不同，以至于她一开始并没有认出他，当想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她有些怀疑，但看到他左耳上的金色耳环她便不怀疑了。

　　重新迈出步子，程宝枝叹了口气，不想了不想了，别人的事情我瞎操心个什么劲。眼下她最在意的还是江七夕在宫里的情况，他那句“捣乱”她至今没有理解意思。傅云褚很少进宫，更是打听不到宫里的消息，江明桓远在碌河，程莲仪又闭门不出。

　　把所有事情都想了一遍，她的心情变得不安且焦躁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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