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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十三年话从头
张无忌此来是为告诉她屠狮大会的后续经过以及谢逊被一众仇人围在少林寺中进退维谷的困境,实际上是来求助的。说来他原本想去寻赵敏先商量商量,却不料赵敏一大早就不见人影,这才直奔峨眉派落脚之处来了。
荆棘听过他的请求,默不作声的立于门外,神色一黯,便要拒绝。
张无忌趁着此时又是深深一揖,恳请道,“芷若,你自幼便待我很好,张无忌无能要你处处帮忙,烦劳你再动一次大驾,解决了义父与江湖中人的仇怨。此恩此义,必定三世偿还。”
“那我还要再见你三世不成?”荆棘撇嘴懊恼,仍是不愿答应,正要婉拒,却脸色微变,深锁着眉头,改为允诺他说,“无忌你先回去等等,稍后我自来找你。”
张无忌顿时欣喜,他深明芷若虽然行事古怪,却时常能为人所不能,便怀着期盼退了开去。
荆棘也不回房,转过身靠在屋外的墙后,若有旁人看来像是乍然间自说自话道,“黑蛋,你给我危言耸听吗?说我要死,你才要死!”她方才实是得了黑蛋的几句话才做了转变。
果见那荆棘眼中的黑蛋本本分分的道,“世上大势上天早有定数,而你,也就是周芷若的命,正是在这大势之中。屠狮大会的三月十五正日,周芷若运势正好走到巅峰,到了三月十六,阳极入阴,当头黑气照下,正是你天煞陨命之时。”
“还周芷若的命?”荆棘一下子头皮发麻,不信的道,“我从一千年后穿回来,一路都在收拾烂摊子,就算你这个神棍说的真的有效,可我从没听说周芷若在屠狮大会上历过什么劫难,怎么我就活该被虐?”
黑蛋浮空蹦跳着道,“事实就是如此,周芷若的命数虽改,但劫难仍在,只靠人品是挡不住她生来就带的劫难的,所以我教你的是非常安全的方法,就是用血来挡煞。”
正是在方才,荆棘与张无忌谈话时黑蛋在她脑子里发表了死亡宣言,但是好消息是他也教了避劫的方法,不过这方法无异于用抹脖子自尽来治疗支气管炎,如今他还有脸说非常安全,荆棘恨不得把他的蛋壳剥开来再将蛋黄剁了流散撒出去喂狗,如果他里面真的有黄的话。
“那么,屠狮大会过后,在原本的历史上周芷若就未死,事实上这顶多是个费点事的灾劫而已,不是吗?”荆棘想当然的问到。
“我非常遗憾的表示,这是天煞之数,绝死之劫,原本的周芷若未应下这个劫数实际上是被赵无名挡煞的。”黑蛋如是个命理师一般振振有词,“在金刚伏魔圈阵中周芷若一掌击毙谢逊,而后被少林三僧和走火入魔的张无忌围攻致死,这本是天命,但由于黄衫女子有意无意的介入,就帮周芷若挡去了一煞。”
“村姑?”荆棘万分惊喜的道,“我就知道,没爱错人。”
不过黑蛋马上又说,“这还没完,而后周芷若突遇玄冥二老,寒毒入体非死即残,忽然出现的赵敏又帮她挡了一煞;再然后周芷若心魔入体该有走火入魔之危,这时候殷离的现身又帮她挡了一煞;最后在少林众高僧超度死难者的金光庇护下才险险避过此劫,靠着万点人品的张无忌所欠她的一个愿望挺到了人生的终点。她一个全无人品又命中带劫的女子活到这般程度,大概司命的神佛都气歪了鼻子,索性买通时间之神,重下一纸批文叫她死在了自己新婚当日。”
一条黑线在荆棘的额角浮现,她假装一副伤感的道,“黑蛋啊,你刚刚是故事大王看多了,从里面抽了一则笑话讲给我听的是不是?”
黑蛋两条似眉似目的“壳缝”诡异的变红,肃然说道,“你这个死不悔改的罪人,自然没什么心情跟你讲笑话。非但如此,我还要临时宣判你的第十八宗罪。”
荆棘傻眼的问到,“我没犯罪啊,你今天是不是吃多了?”
黑蛋的面色越发狰狞,如是审判的道,“对于昨日刚刚表白过的赵无名你不守身如玉,情.欲缠身而不思摆脱,却毫无顾忌的与刚认下的妹妹滚了床单,条条罪状罄竹难书。丫头,下地狱吧。”
“滚床单?”荆棘委屈的说,“我没有啊,只是抱了两下连嘴皮都没有碰到,这也是罪过那麻烦你将《列女传》写完,指出里面的哪些条条框框是我要遵守的才方便将我正大光明的凌迟处死,不是吗?”
黑蛋无视她的解释,“那是什么样的罪过莫非你当时不清楚?你故作不知罢了。禁锢在这副高洁身躯中丑陋的灵魂啊!伪善的本能,装成柔弱和不谙事理的小白兔就是你的自我保护,可惜在我这里都不管用。”他居高临下的说话,背后竟还闪着金光,模样正似个看穿一切罪恶行径的慧眼法官。
荆棘终于明白了,在黑蛋的眼里,杀人没有罪,奸淫掳掠只施小惩,媚上欺下是为手段高明,唯有爱情不可亵渎,是在心底的不可亵渎,即使生出一点一心两用的情感便是罪无可恕,该到炼狱里去赎个十七八年。
她曾不止一次的认为黑蛋具有精神洁癖,她大概是对的。原来这颗神不神妖不妖的黑壳鹌鹑蛋居然相信爱情,恐怕也只相信爱情。荆棘是宁愿碰上冷血无情的铁面顶头上司也不要再沾上这颗混蛋啊,若她跟这枚怪蛋相处久了是不是连自己都会变得很奇怪呢?
“你,要把我处理掉了吗?”荆棘不安的问,曾几何时她把黑蛋当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至如今才想起原来生杀大权一直都在这颗黑蛋手里。
黑蛋却被荆棘的语气吓得一凝,闪亮的背光瞬时熄灭,反倒是自认很失败的说,“不对呀,在十七宗罪后面加一条怎么你就这么沮丧?我原本以为罪多不压身,对你来说都没差呢。”
“不要侮辱我!”荆棘眼中透着怒火,坚定的道,“你胡说什么都可以,我知道自己很烂,但是赵村姑…村姑,我真的爱她,这辈子我可以把命丢了但是绝不会丢了她。我现在跟你说,如果我那禁锢在这副高洁身躯里丑陋的灵魂哪一天负了赵村姑,你一定要让我下地狱。”
好像把气氛搞得很严肃的样子,这下轮到黑蛋傻眼,他急切的想逃离一般说到,“那啥,记住我跟你说的方法,张无忌还在等着你。丫头,祝你好运呐!”然后就在臀部底下抹油,尾巴一溜烟遁得连灰都不剩。
连荆棘自己都未想过她一时冲动竟会说了那样的话,还惊走了对爱情坚贞不渝的蛋尊大人,不过为了爱情她可以丢命,真可以吗?好吧,觉得自己果然是变得怪怪的了。
当她从屋后走出来要去找张无忌的时候,却是赵敏提前按耐不住从屋里走了出来。两人一对眼,不约而同的牵上对方的手往院子外行去。而命运中即将发生的事情即便是有再高的智商也预料不到。
峨眉派落脚的院墙之外,张无忌竟未离开,竟是一直等到现在。入了他眼帘的,像是两个正好跌落凡尘的九天玄女,随后他才反应道,“敏敏,你的这身衣服为何像是芷若曾经穿过的?”
赵敏趴上荆棘肩头耳语道,“周姐姐,这能算是被发现了吗?”
“你在希望他发现吗?”荆棘如丝媚眼一转,旋即看见张无忌的木然,摇头笑话道,“他不会发现的,因为他真的爱你。”
三人走来的时候围在明教茅棚之外的豪杰一眼看去就已是望不到边了,谢逊仇人着实不少,加之在远处看热闹的,场面并不比昨天削减多少。
谢逊独坐在棚中,五散人和杨逍、韦一笑忧心忡忡的站于他四侧。连武当派昨日到场的俞莲舟和殷梨亭如今也汇聚在明教的棚中做着防范。
所谓众怒难犯,天底下敢在攘攘群豪义愤填膺、血气方刚之时轻描淡写的打个哈欠将手中剑鞘轻轻一划就消了靡靡之音的人物只有一人,就是昨日的周大掌门。周芷若虽未离开,但她昨日在众目睽睽之下执着黄衫女子的手,踏着花瓣伴着动人的音乐去过她的二人世界了,被仇恨冲昏头脑的各路豪杰们就选择性的将她遗忘了。
昏乱之中偶尔听到一声,“我们崆峒派要为多年前被金毛狮王抢夺七伤拳谱一事和当时被打死打伤的弟子讨个说法。”
又有一长须道人抽出长剑,向棚子中指道,“贫道太虚子,要为我两位师兄找谢逊恶贼寻仇,愿凭三尺长剑与他一对一敌过。”
随后又一个中年妇人走出说到,“天理昭昭,我为我丈夫阴阳判官秦大鹏报仇,纵使明教人多势众,小妇人最多也要拼个一死!”
“还有我海沙派,连同前任舵主在内一共十七条人命,也不可不报。”
层层叠叠此起彼伏的话音将个谢逊说成俨然武林公敌,谁要与他不沾上点冤仇就称不得英雄豪杰一样。
“各位江湖英雄好威风那,好大的声势。”荆棘就在这个时候强势介入,傲气却不失优雅的缓步来到明教棚外。
由于群豪都知道她这个煞星不好招惹,自是没人搭话,而明教棚中那些人却都心神一松,暗道大事安矣。
“现在提冤冤相报是吗?那好,就把该报的冤仇一并做个了结。”荆棘在棚外一站,场地瞬间就变得开阔了,她摆摆手道,“无忌你过来,到我这里来。”
张无忌乖乖走到她面前,然后就听到一句叫他脑中立马气血奔涌的话。
“不知各大门派掌门和各路与会豪杰是否还记得,十三年前,武当山上,真武大殿,除了张真人百岁大寿,还发生过一件事?”荆棘的声音留给江湖中人的印象从来不是娇柔美好,而是冰寒磅礴带着凛凛杀意,她将时间地名全都分段来说,造成压抑的气氛,再轻巧的转身向张无忌问到,“无忌你回想一下,当年逼死你爹娘的各派掌门如今有几个是站在这里的,而疯了一样叫嚣过的如今又有几人?十几年前的那一天你是不是发过誓,要让这些人全部都血债血偿?”
血债血偿,四个字令场上无数人在这个稍显燥热的日子背后都渗出了淋淋冷汗。十三年前真武大殿所发生的,正是张翠山夫妇被逼自刎一事,举凡与谢逊有仇之人,几乎也都在张三丰百岁大寿那日上真武大殿找张翠山夫妇讨要过说法。
世上从来没出过这样一个人,倚天剑一出,会将眼前所心烦的事物全灭了,这与江湖道义不符,可没人敢保证峨眉的周大掌门做不出。如此,片刻前还气势十足的一群人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场上几千豪杰,也被一下镇住了大半。
荆棘在心头自得一番,再对着仍无动静的张无忌道,“无忌,二十年不到的工夫,你是忘记了血海深仇吗?今日不说别的,芷若只提醒你该问个问题。崆峒、少林、华山,和某些杂七杂八江湖上叫得出名叫不出名的各大派主要人物都在这里,你问问他们,当年逼死张五侠之事他们可有悔意?”
张无忌小声询问,“芷若,你说这些是要干嘛?”
“这世上向来是有冤要报,有仇要报,有恩却可以不偿,你大仁大义不计前嫌,他们可有回报你一分好?”荆棘一脸寒霜的予张无忌问到。今晨赵敏在她面前痛悔哭诉,让她看到了这位郡主娘娘真实的可爱,也悟透世间人情的冷暖,不过她此时提出这些却有另一番打算,“同样,一个人做错了事是要还债的,即使这世上没人来讨你的债。”
一青袍老者便在这一番对答后暗觉不妙,与身边人说到,“峨眉掌门要给公婆报仇,师兄你快点走啊。”
“当年武当山上之事她峨眉派不也参与了吗,真要报仇的话这小尼姑是要横剑自刎还是清理门户?”他身边那人极不认同的反问。
“人家灭绝师太早已经下了黄泉,你在这儿跟我顶什么劲啊。还不快快逃命去!”青袍老者怒其不争的劝诫,复又朗声说道,“呵呵,周掌门,张教主,我可是闭关二十载,江湖上这些年的风风雨雨我也是最近才耳闻,你们要报仇可不要寻错了人。”
荆棘抬头将这些变化看着眼里,悠悠叹道,“无忌啊无忌,你待得他们这般好,别人却以为你图谋不轨。你是忘了你母亲殷素素的遗言,可人家未必忘了。”
张无忌愣愣望着眼前周芷若,她一笑一颦,就如同当年的殷素素一般,她乖张狠厉,被视为妖女。深埋在记忆底母亲的相貌与周芷若渐渐融合,张大教主忘了身处何时何地,不由自主的答道,“妈妈。孩儿没有忘记!孩儿好想妈妈。”
似安慰似悲壮的朝他看去一眼,荆棘再无犹豫,赫然说道,“少林、峨眉、昆仑、华山、崆峒,我们每一派都有你父母的血。昔日的债,我峨眉先还!”
荆棘眉心一凝,刷的一声拔出佩剑,竟是剑身一转直往自己心窝捅去。没有人想到这凶煞凌厉的一剑正是黑蛋教给荆棘以血挡煞的方法。
“真的好痛啊!”荆姑娘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对黑壳鹌鹑蛋控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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