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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巡双燕
有对晏国地势极为熟悉的小风带路,江抚月一行人一路北行,不到三日,便到了梧山脚下。可距梧山派会盟尚有五日,他们便在附近寻了间客栈落脚。
江抚月昨日练完功,又捣鼓梁小溪所赠的机傀,至深夜才睡去。
“大侠!大侠!”
分别窝在江抚月枕边的猫和貂齐齐惊醒:“什么声音?”
“大侠!大侠!”
酌尘循声从他那侧的被子中刨出机傀,嗤了一声,又躺下:“闹傀了又——”他伸爪搭在江抚月脸上,推了推。
“傀?”江抚月猛地起身,本复躺好的灵儿和酌尘又从枕边滑了下去。
“机傀能动了?!”她喜出望外道。
“咪嗷——”灵儿翻过身来,迷迷糊糊地夸赞道。
江抚月捏起那只机傀细细打量。这机傀的驱动之源已被她改为灵石,其中联动线路也被重塑,效仿此界凡人的脉络走向——她想从最熟稔的脉络入手,探求增益此界女子修炼天赋的法门。
江抚月一蹦下床,将机傀收入囊中,见猫和貂仍眯着眼,俯身交代了声:“我去找师傅!”
话音未落,身形已闪出房门,却见几人正在楼下堂中用着早饭。
“早上好!月儿!”喝着豆浆的小风最先发现她,抬手招呼道。
“大家早上好!”江抚月在代天身旁的空位坐下,低声道,“师傅,我的机傀能动,还能说话了!”
代天一怔,旋即笑道:“才半个月,就有如此进展!”说着,便往她碗里塞了好几个包子。
“谢谢师傅!”她喜滋滋拿起一个塞进嘴里。
小意见她两只袖口磨得发白,低头又见自己身上早已过时的外衣,便道:“待会儿吃完,我们去城里定几套新衣裳?左右都要在这呆上几日。”
江抚月眼睛一亮,望向代天:“可以吗?师傅。”
“那便——”代天方才弯起的嘴角还没放下,拖着长音,迎着江抚月期待的眸光,“早上练完功再说。”
江抚月的腰板顿时一塌,嚼着包子,单手托腮,故作忧愁地望着远方,却见几名穿行装的人匆匆步入。
“好像出了什么事?”她竖起耳朵细听。
掌柜一见来人,忙迎上前,神色慌张:“大人,又发现了一个——”
为首那人冷声道:“带路。”
堂中食客皆被这阵势惊动,纷纷交头接耳:“那不是骆大人么?北山派又杀人了?”
“这已是第三桩了吧……”
江抚月侧过身,冷不丁插嘴道:“你们知道是什么事?”
那两人被吓了一跳,抬眼打量她,见她束发简衣,一双明目温润有神地瞧着自己,便不自觉回应道:“兄台不知?恐怕是北山派的人又下了黑手——杀了要上梧山参盟的人。”
“北山派真是胆大包天!”江抚月蹙眉道。昨夜她打听得知,此派仗着武功高强,在外作恶多端,恃强凌弱,专掠仇家女眷充作奴役,几乎是江湖公敌。
那人又问:“这位兄台,也是去赴梧山派之约?”
“确是如此。”江抚月颔首,听他一直用兄台称呼,忍不住纠正道:“阁下有所误会,我是女子。”
桌边一人听了,揶揄道:“欸,兄台真会说笑!晏国女子哪能这般行事?佩剑出门,不着裙裳……”
江抚月闻言,眉梢微挑:“听阁下之意,判断一人是男是女,不看喉结鬓角,反以佩剑衣着为据?”
她垂手将腰间软剑推出半寸,似笑非笑道,“难道说,这些剑——是用男子的血气铸成的?”
那二人被剑上的寒光一闪,一时语塞,见一旁代天也面色不虞,忙拱手道:“是我们唐突了,还望姑娘恕罪。”
“玩笑而已。”江抚月却收了笑意,心头一黯:这般成见,非朝夕能改。她将剑归鞘,不再多言,唤上代天便往楼上走去。
甫一上楼,便见两人守在尽头厢房前。越走近,越闻得一股血腥味。
门前守卫见她们径直往这来,横剑一拦,喝道:“尔等何人?监御司办案,闲人免入!”
江抚月拱手道:“我们不日也要赴会讨伐北山派,听闻此事与那帮恶徒有关,特来打听。”
厢房内传来一声:“是楼下那两位?让他们进来。”二人这才收剑放行。
入得房中,只见桌案上伏着一人,草席半掩,动也不动,多半已气绝多时。一只苍白的手露出席外,不见丝毫血迹,亦无挣扎痕迹。手边案面上,正斜插着一柄刀。
窗外一阵风来,挟着一股潮湿的血腥气,直钻鼻腔。江抚月心头一窒。她虽非初次见到同类死去的模样,心里还是被一种无助与哀戚沉沉压着,透不过气来。
“见了骆大人也不行礼,江湖人士都这般无礼么?”忽听一人道。
江抚月定了定神,打量起立在桌旁的男子——他眉眼凌厉,肩阔腰粗,一看便是习武之人。她筑基后,感官比常人灵敏,能感觉到他呼吸绵长,内力不弱。
“骆大人。”她拱手道。
“无妨。”骆常安目光扫过他们,眉毛一挑:“两位姑娘,也来蹚这浑水?”
没等江抚月答话,他微一昂首,又自顾自道:“看二位反应,应不是本国人罢?”他双手一背,“在晏国,无人不识我骆常安……”
“哪来的畜牲!”门口传来几声叫骂。
江抚月闻声回头,正见灵儿与酌尘一左一右,轻巧绕过守卫。那二人却拔剑,直扑欲刺。
“住手!”她抬手正欲施法相援,却见那二人身形一歪,竟无端栽倒在地,仿佛被什么绊了一下。
江抚月松了口气:“抱歉,他们是来找我的。”
“咪。”“咕。”——“早上好。”灵儿和酌尘奔来贴在她腿边。她微偏小腿碰了碰他们,便算回应了。
她抬头见骆常安面上有些尴尬,歉然道:“大人方才说到哪了?”
“咳。”骆常安抖开手中纸张,沉声道:“这英雄帖,原被燕回的刀钉在案上。”
“这附近接连三人毙命,都是这般死法——身上不见明显伤口,只余此帖在一旁。”
“不见伤口?”江抚月问着,一边不动声色探出灵力——不对,好像有妖气!?
她传音给代天、灵儿和酌尘,一猫一貂听了,轻手轻脚走近那尸身边。
“咪嗷。”——“确实有。”灵儿嗅了嗅。
代天看着江抚月,传音道:“有妖气未必是妖精,可能如机傀一般,是将妖精碎丹——妖晶嵌入了兵刃。”
江抚月又道:“外头可有什么动静?”
代天应道:“眼下没人,小溪正守着呢。”
骆常安见江抚月和代天眉来眼去晾了他半晌,忍不住插话:“死者是名震南晏的刀客——于回。北山派下此毒手,恐怕意在震慑赴会群雄,好叫此番梧山会盟不攻自破。”
他心下盘算:这二人会用传音秘术,必非寻常江湖客,遂生一计:“二位身手不凡,何不为饵,引北山派现身?”
江抚月听他这般直白的利用,冷哼一声:“大人好算计。”可为免有人又因此横死,此计确是最快揪出凶徒的法子。
她目光扫向骆常安:“既要为饵,大人须得交个底——对方多少人,有何手段?”
“贼人应不止三名。所用兵器乃飞镖——一镖穿心,立时毙命。死者毫无反抗之力。林仵作,我说得可对?”
“骆大人说得不错。”他身旁一瘦高男子走上前来,翻动手中簿子,禀道:“行凶者手断利落,现场全无搏斗痕迹。依卑职看,必是预先踩点,专拣目标疏于防备时下手。”
“对了,你们来时,可曾遇到可疑之人尾随?”骆常安忽问。
江抚月摇摇头,心道:恐怕北山派压根不晓得有他们这号人呢。她心念一转,拱手道:“我们初来乍到,在晏国名头不响。大人若真想引蛇出洞,不妨先替我们扬扬名号。”
“那你们的名号是?”骆常安问。
江抚月与代天对视一眼,心念电转:师傅虽在昭国有名,但此时不宜坦露。若要在数日内便引得北山派上钩……
“不若便把我们捏造成北晏来的侠盗,便叫‘夜巡双燕’如何?”话一出口,她便觉有些羞赧。这名字是她从私心最爱的话本《夜燕飞》里看来的。她素来钦慕书里那专在暗夜出没,行侠仗义,劫匪济贫的侠盗。
代天听这花里胡哨的名头,心下失笑,亏江抚月想得出来。
骆常安一怔,随即笑道:“此计甚妙。就交给我们监御司吧! ”
“吱?”——“虾蛋和烟熏乳燕?”酌尘嘀咕道,扭头与灵儿面面相觑。
“喵...”灵儿摇头。虽直觉酌尘所言有误,但人间事物他也不甚了解,一时难下定论。
——
监御司一行人离开客栈后,江抚月便回屋练功,直到傍晚才歇息。见代天和梁小溪外出探查还未归。她便捞起猫和貂,去隔壁厢房找小意与小风一同用饭。
“小月——你来啦!我正估摸着你差不多练完了呢。”小意笑道,边迎他们入座,边唤小厮上菜,又剥了几块糖递来:“你们快尝尝这个,我和小风都觉着好吃!”
江抚月喜滋滋接过,歪头见小意身后堆着好些包裹,想必他们白日里已去城里大肆采购了一番。
饭菜上桌时,她察觉布菜的几个小厮目光有些异样。她虽觉疑惑,但仍埋头苦吃。
“真神奇,虽然五官不太相似,眼晴却画得十分传神呢。”小意捧着一张纸,冷不丁道。
江抚月将口中食物不紧不慢嚼细吞下,才问:“这是什么?”
“你们的通缉令啊。”小意将纸反手一张,“外面满大街都贴着呢~我领了一张回来。”
江抚月登时一呛,与灵儿、酌尘齐凑上前。她瞪眼细看,纸上果然画着两张熟稔面孔——分明是她和代天!
画像之下赫然写着:“‘夜巡双燕’,劫取匪赃,隐匿不报。此二人武艺高强!见之切勿擅动!速报监御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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