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她不想回府

　　青凤沉默地思考这些过去完全没考虑过的东西，她突然想起刚才韩陵川说的话，等成了婚，谢府上上下下的事情就要她一把抓了。

　　她打了个冷颤，觉得当世家夫人也没有什么好的，她娘虽然只是一介农妇，可每天最大的忧愁也只是大哥上山回来的太晚，爹花了家里的铜钱出去吃酒，或者县里的酒楼压了野货的价格。

　　可她现在面临的却是一团乱麻，每个人的地位都高过她，在正事上她几乎拒绝不了任何人。她的眼神流露出一丝无奈和不悦，她和谢华庭的婚事也是别人安排的，就算是谢华庭自己，很多事他都控制不了，不然他也不会娶一个不怎么熟悉的女人了。

　　谢华庭坐在青凤的对面，仔细观察着她脸上的表情。他对自己察言观色的能力还算比较自信，在宫里生活这么多年，就是一只蚂蚁也知道如何看别人脸色。可他现在心里却充满了迷茫，因为他发现青凤的情绪一下子低落了不少。可他回想之前说的话，自己好像什么过分的都没有说呀？

　　难道她和韩家女关系很好？所以问七皇子的婚事有什么嘱托？可皇子成婚那是礼部和太常寺的差事，他们这些人不过是送点礼物，难道她想去玉琅轩，亲自替韩家女挑点首饰？

　　谢华庭想来想去也确定不了，揣测姑娘的心意比揣摩圣人还困难，他有点累了，决定还是实话实说：“晏姑娘是在为给韩姑娘送礼发的事愁吗？我府上有几块好玉料，你可以拿去送给她。”

　　青凤把刚才的想法收拾好，重新对谢华庭露出一个笑容：“我并不是为了送礼发愁，我是在想，韩姑娘马上要成为七皇子妃，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我们两个将来也会打不少交道。”

　　“我现在需要和你询问清楚，你心里到底是什么想头，是和七皇子分也分不开，还是同而不合，将来不会走在一条路上。”

　　谢华庭吃了一惊，脸色渐渐严肃起来。七皇子对他这门婚事高兴的很，无非就是因为和文平伯有了交集，将来要用他的时候，自己能去说的上话。

　　他虽然考虑过这件事，但文平伯一向以效忠圣人，其他不沾闻名朝野，就算是嫁了女儿，也未必会为了这份缘故偏向七皇子。所以谢华庭并没有太发愁，只要文平伯不搭理，七皇子也不好说什么。

　　但现在青凤的说法却把一个新问题摆上了台面，朝廷里的事虽然是男人的事，但并不意味着就跟女人没关系。谢华庭自己就享受过淑妃娘娘带来的好处，非常明白女人在男人面前也能起到不小的作用。

　　几乎所有的官员家眷都需要各种交际，世家大族更是同气连枝，算起来怎么都有亲戚关系。青凤与韩家女关系好，那将来七皇子有什么事，七皇子妃绝不可能对着她闭口不言。

　　况且谢华庭和七皇子也扯不开联系，哪怕他跑大街上喊“我和七皇子闹掰了”，实际上也不会有多少人信。七皇子想做什么，他只能假装不知道，真向他提出什么要求，他都不需要伸手，只要有锅甩过来，谁会相信不是他做的。

　　他只能尽量小心，至少要确保自己的性命。虽然他不觉得圣人会为了一点小事就把他杀了，但万一七皇子搞的太大，比如想结党和圣人争权，那他该如何全身而退呢？

　　谢华庭至少要保证自己能赶在七皇子进宫前把他拿下，或者收拾细软赶紧跑到没人寻的地方去苟且偷生。

　　“我和七皇子……在外人看来确实是同党，不过他的很多想法我并不怎么同意，”谢华庭想了想，尽量用简洁的语言说道，“你可以随便应酬韩姑娘，但是她说的事如果涉及到七皇子，你不用答应，可以敷衍一下她，”

　　青凤觉得谢华庭这话说的太模糊了，这种尺度完全要靠她自己把握，如果韩陵川说七皇子喜欢谢府做的点心，想再来一盘呢？难道要她不答应等着谢华庭回来再商量吗？

　　“你会和七皇子谋划那个东西吗？”青凤的声音低了很多。从她的语气完全听不出，他们在讨论这种传出去不太妙的事，“如果七皇子硬要你参与，你其实根本推脱不了吧。”

　　谢华庭急了，他顾不得什么男女大妨，一伸手直接捂在了青凤的嘴上：“晏姑娘！你怎么什么话都敢说？！”

　　青凤笑了一下，她把谢华庭的手拽下来，拿出手帕擦了擦嘴：“谢郎君，你手上带着戒指，就不要这么干，你不疼我的嘴还疼呢。”

　　谢华庭勉强整理好了心情，他有几分不高兴，道歉也显得勉勉强强：“这件事是我不对，可是晏姑娘，你也是官宦人家的小姐，不知道这种话千万不要随便乱说吗？”

　　“看来我说的是对的，你甩不开七皇子，”青凤心里有点遗憾，七皇子如果是个闲散王爷就好了，但看他娶妻的标准，这肯定是不可能的，“如果你们失败了，那咱们是不是得一起进牢房？”

　　谢华庭无言以对，他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到时候我可以给你写一封休书，如果我被七皇子带进去了，你就掏出来给他们看，只要文平伯不倒，你还可以继续回去做晏家大小姐。”

　　这话说的怨气有点重了，但青凤觉得这是一个切实可行的好主意。

　　她点了点头，对着谢华庭恳切地说道：“那就谢谢你，至少咱们不用被一窝端了，不过别担心，如果你将来为官做宰，我是愿意退位让贤的，咱们不是说好了吗，以后你有了喜欢的女人，我愿意马上跟你和离，一点都不耽误你，或者你不想有妻子了，这约定也作数。”

　　谢华庭是真生气了，他虽然对青凤没有多喜欢，但已经在努力做一个正常未婚夫了，虽然其中也有淑妃娘娘督促的原因，但无论如何他的态度还是很好的。但青凤就不一样，她看上去像是时刻都在准备跑路，并且这些心思一点也不避着他。

　　他板着脸，看上去很是冷淡，一句话也不说，青凤看了他两眼，不知道哪里戳到他了，想了半天只能归结于刚才无情的话语刺伤了他的自尊心——毕竟青凤是真不愿意因为皇子争权夺利而被牵连进牢里。于是她怀着歉意地对谢华庭笑了笑，然后也不说话了。

　　两个人沉默地坐在马车的两边，周围的气氛逐渐凝固，其实认真来讲只有谢华庭那边的氛围固住了，他气哼哼的，看上去十分不痛快。

　　而青凤在想其他东西，韩陵川邀自己去大将军府做客，她应该挑点什么礼物带过去，但太贵重的她没有，太简单的又拿不出手，想来想去，不如带一个玉琉璃花瓶，最近桃花开的正旺，折两只送过去给花瓶做个陪衬。

　　她想的很入迷，眼睛呆呆地望着虚空里的一个点，谢华庭越看她的脸越生气，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对着青凤冷冷地说道：“晏姑娘，我记得咱们两个是要成婚的吧？”

　　青凤从挑什么样的桃花里惊醒过来，她睁大眼睛，十分诚恳纯良地回应了谢华庭：“你说什么……哦，对的，我们明年成婚，比七皇子要晚几个月。”

　　她这么说着，还观察了一下谢华庭的表情。虽然定下这个日期，有他俩不愿意早早成家的因素，不过七皇子无论如何都是要比谢华庭早些的，皇室的婚姻总比外戚的重要，不管是哪路人马，都要先把精力投入到这件事当中。

　　谢华庭臭着张脸，他觉得青凤明显没有认真听他讲话：“咱们将来是夫妻，应该同心同德才是，为什么你表现的好像满不在乎，好像只要别连累到你，我怎么样完全无所谓似的？”

　　青凤眼睛里透露出一丝疑惑，他俩又不是什么情比金坚，担心受牵连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吗？而且当时圣人有意让晏家谢家结亲，谢华庭自己也是不乐意的呀！

　　“谢郎君喜欢我吗？”

　　这个问题太过直接，直接的谢华庭脸皮抽搐了一下，他觉得说不喜欢肯定是不行的，按青凤说话的方式来看，她一定会甩出一堆自己不想听的话，但若说喜欢，他好像也没有特别喜欢。

　　于是谢华庭在纠结中选了一个委婉的说法：“我是认真把你当未婚妻来看待的，将来你也是镇国公府当之无愧的女主人。”

　　“所以你不喜欢我，”青凤尖锐地指了出来，“我们现在又没有感情又没有名分，我担心不是正常吗？我又没说你倒霉我开心，我可是真心实意盼着你顺风顺水，半点假都不掺。”

　　谢华庭无言以对，他看着青凤翘着下巴，神色里带着一丝理直气壮，似乎在等着他继续反驳，他咳嗽了一声，脸也不好像刚才那么板着：“我参与不了多少，而且我母亲只有我一个，圣人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青凤打量了他一眼，看的谢华庭偏过头去，她笑了一下，准备将来每天给扈城公主都上一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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