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娘

　　第五十六章
　　当我从睡梦中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快十点钟了。我起床后，看到祖娘依然侧脸睡着。平日里祖娘不会睡懒觉的，她总是八点不到就会起床的，可今有点不对劲儿。我快步走到她身旁，看到祖娘在默默的流泪。在我的印象中，祖娘从没有流过泪的。我慌忙蹲下来轻轻摇了摇祖娘的肩膀，问道：“祖娘，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祖娘闭着眼睛，嘴里不停的重复着这一句话。我连问了几遍，可祖娘依旧是闭着双眼不断的重复着这句话。我摸了摸祖娘的额头和脸颊，发现特别的热，我赶紧穿好衣服出门去找军医了。
　　军医经过仔细的检查后告诉我，祖娘是夜里着凉而感冒的发烧，不要紧的，吃点退烧药和感冒药就会好的。军医走后，我给祖娘喂好药并在她额头上敷上一块冷毛巾后，坐在她身边着急的望着她。此时的祖娘又睡着了，并且嘴里又断断续续的开始重复那句话，“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这时我忽然间明白了，祖娘这不是夜里着凉发的烧，而是昨夜我俩看到的地下世界里惨不忍睹的结果惊吓到了她。整整一天，祖娘除了我喂她的水外，什么都不肯吃。到了晚上，烧是退了，可祖娘的泪水依然是不止的往外流，紧闭着的眼睛，依旧是不愿睁开。我也一直紧紧的握着她的一只手，斜靠在床背上陪着她。一直到第二天的晚上十一点钟时，我正迷迷糊糊的侧躺着快要睡着时，就感觉有个手在轻轻的抚摸我的脸，我一下子清醒过来，就听到祖娘轻声轻语的说话声“天启~~天启~~我饿了~~我饿了”。我随即一咕噜爬起来，看着眼前虚弱的祖娘，慌乱的对她说道：“你饿了，我这就去给你热稀饭，你先忍一下，忍一下下”，我一边说一边快速的下到床下，把晚上我打回来的稀饭放进了微波炉里。
　　我一边朝勺子上吹吹气，一边轻轻的喂给祖娘。一边喂还一边对祖娘说：“祖娘，你发烧昏迷了快两天了，稀饭你多吃点。我知道你心里苦，心里难受。吃完饭后，你再多睡一会儿，心里难受就哭出声来，哭出声来，心里就会好受一些的”，祖娘什么话也没说，吃完多半碗稀饭后，侧过脸，抱着我的一只胳膊又睡着了。这一晚上，祖娘再没有流泪，也再没有翻一下身，就这样一直抱着我的胳膊睡到了天亮。这一晚上，可苦了我，怕自己一动会惊醒到祖娘，所以就这样半梦半醒的靠在床背上算是睡到了天亮，害得我在这半梦半醒中，梦见自己的左胳膊被敌人砍断了，血一直在流一直在流，就是流不尽，要不是我惊醒过来，差一点就尿床了。
　　经过昨晚上一夜的安稳睡眠，祖娘今早起床后的精神状态已经完全恢复了。我俩吃完早饭后，她拉着我下楼去田间走一走。此时已经是快过新年了，前几天的大雪还没化完，田间地头还这一片、那一块的散落着。祖娘又紧紧的拉看我的胳膊，我俩缓慢的、漫无目的的随意走着。“谢谢你了我的天启，这两天辛苦你了”祖娘开口说到。我并没有回应她的这句话，而是别有心的说道：“祖娘，你这两天一直在说‘都是我的错’，是因为你的手下都已经死亡的原因吗”，听我问起这个，祖娘停了下来，转过身面对着我，伸出双手从我的军大衣里面环抱住我，然后扬起脸，双眼很忧伤的看着我说道：“天启，我的爱人。我这两天的伤心流泪，不是因为我知道和看到了我的手下死亡而伤心，而是因为我和你而流泪的。手下的全部死亡，那是因为他们心生贪婪和自私之心，忘了他们都是我身上的血肉而生，忘了他们都是一个基因的整体、更忘了他们只会有一个主人。我回不去了，那个原复制1号只能是继承我的总管理权，而不是取代我做母体。因为我们母体就算是身躯死亡了，可我们的意识还会存在，还会寻找另一个宿体复活，这些基因都是总母在制造我们时，特别传输给我们这些母体的。但他们不能，他们一旦死亡，我输入给他们的基因和程序都会消失。他们本可以至少一部分能存活到现在，那怕是只吃植物营养片。等地下世界通道打通后，他们还可以见到我——他们的母体。可现实是，他们在贪婪和自私的信息下，做出了错误的决定，从而导致了他们的灭亡。刚开始我还弄不清楚，他们的基因信息和程序中并没有贪婪和自私的信息源，那他们是怎么有的这些信息的呢。后来我想明白了，是他们面对日益紧缺的生活物资和生命体开始死亡时，是他们大脑中程序的不断自我升级和自我完善的结果。正如你告诉我的，没有‘爱’的安稳、团结和强大，只是暂时的。这种安稳、团结和强大走向灭亡，也只是时间的问题，所以我不会为他们的消亡而感到伤心。我所说的‘都是我的错’是因为我那时的无知，没有在给他们传输的信息中加入‘互助互爱、大公无私’的基因，从而导致了后面的结果。如今地下世界里的核机炮等核能源设备和机械都已毁了，咱们的国家就没有了现成的参照物了，又需要很多人费很多心血花很多时间去研究了。尤其是地下世界里的细胞分裂液和制造设备也毁灭了，就算日后地下世界通道打通了，我再也没办法再复制一个你了。到时候，你就必须得回到你老婆苏丽的身边去，而我也只能独自一人孤独的老死在地下世界里了。就因为我的错，才导致了细胞分裂液也就是细胞修复液的毁灭，没有了细肥修复液，你和我最终都将衰老、得病和死亡，这才是我这两天伤心流泪的原因”，祖娘说完这些话后，难过的将头埋进我的胸膛。
　　听完祖娘的这些话后，我也陷入了沉思当中：是啊，等地下世界通道打通后，我不可能再留在祖娘的身边了。虽然我现在特别的喜欢祖娘，想时时刻刻陪在她的身边。可如今已经没有了细胞分裂液，我也不可能一分为二了，那么到时候我就必须回到苏丽的身边去。因为我是苏丽的丈夫，我依然爱她。就像我曾经看到过的国内一位著名的专家所言“男人的心里可以容纳下多个女人”一样，我并没有因为有了祖娘就忘了苏丽，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等到时这一切结束后，我回到苏丽的身边，我依然会像以前一样的去爱她、疼她，但我也不会忘记祖娘的。如果真到了那么一天，祖娘又该怎么办？想到这里，我的心里不免升起了一股愁意。但眼下，还是先安抚安抚祖娘吧。于是我抱紧祖娘，安慰的对她说：“祖娘，你别难过了，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你的总母在创造你时，不是没有传输给你‘爱’的基因吗。再者说了，你们那个时代就没有‘爱’这个概念。所以你也就不要自责了，也许这就是天意吧”，说到这里，为了逗祖娘开心不再难过，于是我又调侃的继续说道：“你看，要不是因为你的错，你和你的手下存活到现在，我再遇到你，还不得把我吓死啊~~一身的灰毛，三角形的脑袋，细长矮小的身躯，还不穿衣服，真的是又丑还不知道害臊”，说完，我捧起祖娘的头深情的望着她的眼睛。听完我说的话，祖娘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抽回双手，使劲儿的捶打着我的胸膛，边打还边假装生气的问我：“你给我说，你是不是根本就不喜欢我，你只是喜欢强薇”，“是的，我就根本只是喜欢和爱个强薇祖娘，你不服气的话，就去苏丽那里告我去吧”，说完我便抽身向远处跑去，而我身后则留下了一串串的笑骂声。
　　时光如梭，转眼到了第二年的清明节。
　　这一天，我的心情很不好。也许是在这里呆得让人发慌，也许今天是清明节，我想念爸爸了，反正就是心里不舒服。祖娘看我无精打采的样子，就又是逗我，又是咯吱我，可我就是提不起精神头来。实在没办法，祖娘便拉着我的手说：“你今天是怎么了，为什么不开心呢”，“不知道，不知道，我就是心里烦，你最好今天别惹我”，我烦躁的冲祖娘说到。“别烦了，要不~~我陪你睡一觉”，祖娘打趣儿的对我说。我一听祖娘能陪我“睡一觉”，刚有点开心的苗头，再一看祖娘那调皮的眼神，便泄了劲儿。祖娘已经看出来了，也明白了我心烦的原因了，于是温柔的问我：“天启，你又是不是想'老~婆’了，这一年多来，做为一个正常的男人，也真是难为你了。这都怪我，可我也没办法啊”，“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了，我去问问何教授，看能不能在田地里给我爸烧点纸钱儿”，说完后，我便走了出去。
　　天黑之后，在军营管理处划定的地方，我随军营其他的同志们一起，为逝去的亲人们燃起了纸钱儿。我跪下来，在地面上用手指画了一个圆圈，在里面写上了我爸爸的名字并点燃了纸钱儿。此该祖娘也在我身边跪下，同我一起冲着那堆火磕起了头。我边磕边嘴里轻声念叨着：“爸爸，今天是清明节，我给您老人家烧点纸钱儿，您在天之灵保佑妈妈身体健康，保估您的孩子们都事业有成，万事如意”，念叨完后我磕了三个响头。让我没想到的是，祖娘在我身边也学我一样的嘴里轻声念叨着：“爸爸，今天是清明节，我是您家赵天启未过门的二媳妇儿，我给您老人家烧点纸钱儿，您在天之灵保佑我早点儿能和你儿子赵天启结为夫妻”，念叨完后，祖娘便趴在地上使劲儿的冲火堆磕了三个响头。但让我意想不到的事情出现了，当祖娘磕头时，我清楚的看到从这火堆上飘起一些已烧成白灰的纸钱儿，忽然间飘到祖娘趴着身体的空中，转了几个圈后，飘向了夜空中。晚上睡觉时，我把我看到的这个现象讲述给了祖娘，祖娘听后一脸认真的对我说：“按照咱们青海人的风俗，这就说明你爸已经同意咱俩的婚事儿了，你爸也认可了我这个儿媳妇了”，“没错，按照青海人的风俗是这个意思。但有用吗，你能真正成为他老人家的儿媳妇吗，还成夫妻呢，连个‘觉’都不让他儿子睡”，我有些调侃还有些埋怨的冲祖娘说嚷嚷着。“去你的吧，这和能不能‘睡觉’是两码子的事情，你别胡乱扯在一起。对了天启，今天是清明节，按理说我俩假死以后，今天是第一个清明节。你说，苏丽她们今天会不会去给你上坟，会不会也给你烧纸钱儿呢”，祖娘还一本正经的问我，我没好气的冲她说：“会~~会给你烧纸钱儿的”，说完，我心情沮丧的转身睡了。说心里话，今天我即想我爸爸了，我还想老婆苏丽了，更想和祖娘“睡觉”了。祖娘看着我转过身去睡觉的样子，心里也明白我话里的含义，于是有些忧伤的笑了起来。
　　夜里，我做了一个梦，一个寓意非常不好的梦。梦里我和我老婆苏丽在家，我在厨房里做饭，她在客厅的沙发上躺着。突然间，我看到房门开了，进来了一个我看不清脸的男人。这个男人径直走到我老婆的身边，拉起她的手就出了房门。我一看自己的老婆被别的男人给拉走了，于是我紧跟在他俩身后大声的叫着：苏丽~苏丽~苏丽~，但我老婆苏丽却没有回头看我，跟着那个男人消失在了楼道的尽头。顿时，我心如刀绞，我竭尽全力的大声喊着：苏丽~苏丽~苏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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