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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心
沈辉康的确要拿温辞瑜跟沈京燃讲条件,但沈京燃现在就出现在这,明显在他的意料之外。
一直以为自己才是在暗蛰伏的那个,但沈京燃怎么可能还是当初那个任他拿捏的孩子,如今早已经羽翼丰满,甚至还有更甚沈老爷子的雷利手段。
早在他出狱的那天,行踪就全被沈京燃掌在了手里。
眼下已经骑虎难下。
他不得不开门。
最终,钱三在他的示意下蹑手蹑脚的开了。
沈京燃就站在门口,黑眸黑发,黑皮衣夹克透着水,在金属拉链上坠成珠,浑身上下透着湿气,背后方圆百里的天罩着低压,阴闷的窒息感,搅着雨的腥潮,不透气。
钱三从眼前这个高自己足足一个头的男人身上嗅到了前所未有的危险气息,下意识咽了下喉咙,后退一步。
看着他迈进屋,幽黑的一双眼直直盯进屋内,阴凉的视线像条毒蛇,吐着信子爬到沈辉康身上。
盯他的脸,扯出一抹凉淡,阴晴不定的笑,甚至还安慰起了这个即将威胁他的人:
“放心,二叔,放轻松,和我谈谈,好吗?”
温辞瑜第一次见这样的沈京燃,让人害怕,让她心疼,像自甘断尾的狼,明明有直接撕碎对方的獠牙,却偏偏为她向敌人袒露心脏。
沈辉康看着沈京燃,抵在温辞瑜脖子上的刀刃猛地一紧:“别过来!你敢动我立马杀了她!”
他立马双手张开在肩膀两侧,主动后倒一步:“我不过去,二叔,我不过去。”
说完看着门口呆立处在状况外的钱三和墙角被五花大绑的温继明,出声问了句:“你们做的什么交易?她要人你要钱,是吗?”
被点名的钱三连捣蒜似的点头,连“嗯”了两声。
他保持举手的动作,毫不犹豫的朝门口喊:“把钱送进来!”
宋勍拎着两个箱子进来,他一手接一个,而后迅速丢出其中一个,砰噔一声扔到钱三脚边。
钱装的满,一磕就开,从卡扣的缝隙掉出三四沓鲜红的诱人的钞票,钱三傻眼了。
沈京燃:“我也跟你做个交易,钱我给你双倍,”说完就指着倒在一旁的温继明,“人我带走,没意见吧?”
钱三当即膝盖一抖,立马说:“没,没意见。”
钱三虽然不在正经道上,但惜命的紧,最多也就是见钱眼开,没想到沈辉康玩的原来这么大一票,前脚应完沈京燃,后脚就赶紧揪着温继明的后衣领子要给人往门外头带。
结果就是这一动作,让沈辉康紧绷的神经失控——
“别他妈动!!都别动!!!”
这一嗓子带着情绪,抵在温辞瑜脖子上的刀没收住力气,刺破皮肉。
温辞瑜痛的唔出一声,脖子上瞬间有血冒出,浸红了刀刃,脖子上滑出一道水滴宽度红血条。
沈京燃脸色倏变,立刻抬手制止了钱三的动作,声音带着哑,甚至有点病态——
“别激动,二叔,你目标是我,我知道,我人不就在这儿?”
“您跟阿彧做的那些脏勾当,我全都可以不计较,我还知道您惦记着中港口那块的生意,合同我都带来了,您签个字?”
说着,他立刻把自己手里剩的另一只箱子打开,箱子开口的瞬间,里面塞满的一沓沓红票子噼里啪啦的掉下来,钱三瞪着眼看。
而沈京燃却一点都不在乎,任由往下掉,只把里面夹着的合同拿出来,举着给沈辉康看:
“二叔,合同我签好字了,您检查检查?”
沈辉康盯着他手里,示意钱三过来替自己抵着温辞瑜的脖子,同时也看着沈京燃,作势要把刀往温辞瑜的脖子再进几分。
沈京燃举着合同:“好,我不过去。”
说着就慢慢低身蹲下去,眼睛始终盯着那把刀,直到那沓合同贴到水泥地上,腕上一用力,合同倏地一声滑到沈辉康的脚边。
他才问:“这样,放心吗?”
沈辉康看着合同,眼里的谨慎半分没送,再三确认他不会轻举妄动之后,这才把挟持温辞瑜的那把刀过让到了钱三的手里,自己则是去拿地上的合同。
门外斜吹进来一阵风雨,吹起地上的钱一张张翻起,呼啦啦直响,无声招引着膨胀的贪婪。
钱三瞪着满地的一片红直了眼。
下一秒,那只用来装钱的箱子就直直朝着他的脑袋砸了过来。
钱三顾着护头,却顾不上架在温辞瑜脖子上的刀。
沈京燃动作快,冲过来的一瞬间就快速将温辞瑜护在怀里,接着回身利落一脚,快又狠的踢掉了钱三手里的刀。
也是在这一刻,门外不知何时埋伏好的特警一个接着一个的冲进来,厉声呵斥:“别动!”
“把手举起来!”
场面一度混乱,钱三抱腹倒在地上,温继明瑟缩抱头,沈京燃顾着怀里的温辞瑜,谁也没有发现,沈辉康身上还藏着第二把刀。
而这把计划对准温辞瑜心脏的刀,最终插进了沈京燃的后肩。
尖利刀刃刺进骨肉的瞬间,温辞瑜听见沈京燃痛苦低忍的一声闷哼。
沈辉康已经在一阵迅猛力道之下认伏,整个身子被按着跪在地上,脸贴着地面,手上还粘着血,嘴角笑得疯魔猖狂。
温辞瑜扶住沈京燃的肩,颤抖声音叫他名字。
但他痛到无法回应,交付到她身上的重量也越来越多,她抱着他,却摸到他后肩上嵌的那把刀和氤着血的衣服。
指尖因此颤抖,不可置信又心痛无以复加:“不要……你不要……我求求你,求求你……”
看见他红着的眼睛和痛到白的脸和唇,眼里的泪再也装不下,一滴接着一滴砸下来。
“沈京燃!!!”
阴沉的天空,遥遥听见一阵阵激昂的警鸣声打破压抑,两辆警车冲在最前面开道。
宋勍面色凝重,踩着油门加速飞驰赶往医院。
沈京燃额头和脸都是湿的,不知是雨是汗还是泪。
她抱着他,让他靠在自己肩上,手心覆上他越来越安静苍白的脸,泣不成声,身子随心脏镇痛而发抖。
而那时候,他已经陷入昏迷。
*
等待的时间漫长又沉重,宋勍和几位董事都在医院,各自手里的电话一个接一个,表情都严肃,但情绪不漏,像提前受过沈京燃交代似的,用从容的对白应对着一个又一个带有不同情绪或意图电话,半点消息都没漏出去。
温辞瑜坐在医院的长椅上,像一具失色的玩偶,连呼吸都微薄到几乎察觉不到,只有一双眼眶红。
就这么一言不发的,眼看着外面的天由黄昏落到夜深,手术室的门却迟迟紧闭不动。
越久,越煎熬。
心也越痛。
宋勍看不下去,过去拿纸杯接了杯水给她。
温辞瑜拿在手里,想说谢谢,但是嘴巴根本张不开,一开口就想哭。
宋勍拍拍她的肩,但碰到她的那一刻才发现,她现在轻到仿佛下一秒就要碎掉,忍不住劝:
“温小姐,已经很晚了了,您先回去休息,沈总醒了我立刻通知您,好吗?”
她仍望着厚重的手术室门,失魂落魄的掉下一滴泪,苍白的唇微张,声音从未有过的微弱,却格外执拗:“我不走,我在这里等他。”
宋勍叹了口气,最后留了件外套披在她肩上。
沈京燃被推出来的时候是凌晨两点。
醒来的时候是次日清晨六点。
她几乎一夜没睡,全程照看他的情况,再看到他睁眼的瞬间,眼眶再次变红:“你醒了。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他看着她憔悴的脸和熬红的双眼,心疼,但更多是失望。
都过了这么久,到头来她遇上事,他还是被第一时间排除在外的那个。
所有人都是她求助的对象,他不是。
此刻看着她,心口比伤痛。
“封齐栩怎么没陪着你?你不是有什么事都找他么?怎么?怕他吃醋啊。”
“你别这样,我……”
他不想听:“手机呢?”
“在这。”
她立刻从身后的柜子上拿起来给他,看他低头按了几下后搁在耳边,接电话的是宋勍,刚听到一声“喂”,就紧接着开口——
“带点吃的过来。”
不到半小时。
宋勍敲开病房门进来。
早饭放桌上,宋勍站在两人跟前,本就人精似的一个人立马就嗅到了不对劲,试探性看着自家老板,随后就听见一句——
“没什么事了,你先出去。”
接又看温辞瑜:“先吃饭。”
还以为会看见经历变故的两人会含情脉脉互送衷肠,却没想到实施情况完全背道而驰。
确定了,是吵架的状态没跑了。
他没敢再多留,赶紧溜。
饭吃了,但事还没结束。
温辞瑜知道沈京燃现在这状态是要跟她算账的意思,但她不知道的是,沈京燃这次是真的生气了,而且是动了真格的。
他没跟她发过脾气,但不代表什么都可以容忍。
“我一直有个疑问。”
她眼眸微颤,听见这句后看着他,他同样对上她的眼,问了一句——
“如果昨天那一刀是封齐栩替你挡的,你会不会因为愧疚,跟我分手?”
“或者如果因为这次的事我妈再找你一次,迁怒到你身上,你会不会因为觉得连累我,然后再扔下我一次?”
温辞瑜对这个问题无法回答,别看眼,同时也没了底气:“你别做这种假设。”
他自嘲一笑,随即从善如流的点点头:“那我换一种假设。”
温辞瑜心下一沉,接着就听见他继续说——
“如果我什么都不知道,而昨天你落在沈辉康手里出了事,你想过我吗?”
这个假设成功令她哑口无言:“对不起……我不该瞒着你,我——”
“温辞瑜,你错不在瞒着我,是心里从来没有我。”他纠正她。
“而且你到现在都不知道你错在哪。”
“你根本不爱我。”他又补。
“不是的,我爱你。”
“你爱我,你拿什么证明?”
她在想怎么解释,可紧接着就听见他说:“你觉得方律师为什么会那么凑巧的找上你?为什么在你最缺前的时候把明湾的房子送到你手上?你就没怀疑过吗?”
他原来都知道。
“十万块,你宁愿把东西卖了都不肯找我!”
他声音多了明显的情绪,也让她彻底无言以对。
她那时候出事他不是不知道,所以才会第一时间把明湾的房子转到她名下,他宁愿她把房子卖了,也好过她卖了画。
甚至还在幻想,她会不会借着房子的理由找他,那时候她只要说些软话,求他帮忙,他可以立马跟她和好。
台阶他都铺好了,可她不下啊。
所以他也就死心了,联系方式全部注销,从她的世界彻底消失,杳无音信。
而现在,死的更彻底了。
事到如今,他突然觉得很没意思,不知道拿她怎么办才好。
温辞瑜眼泪往下掉:“画的事我做的不对,我道歉,我一直拜托褚理事帮我问买主信息,我想买回来,但我求你,你相信我好不好,我不是不爱你。”
“我那时候背着一身烂摊子,我想等处理完这些事,情况好点再找你,我不想你为我的事为难,因为你也很不容易,我不舍得你那么辛苦。”
他不接受这个解释:“你觉得我就只能接受什么麻烦都没有的你是吧?你觉得你困难的时候我陪不了你是吗?那谁能陪?封齐栩就可以了是吗?”
“温辞瑜,你到底是不信任我还是根本不爱我?还是说不管怎么样,不管我做多少,我和你之间最多就只能到睡的关系!你的事!你的生活你的未来从来没想让我参与!我他妈在你心里永远都比不上封齐栩!”
他越说越痛,远超过挨一刀的痛:“你是说不喜欢他!可每次有事你都会找他!五年前是,现在又是!!”
“你别告诉我这就是你下意识的选择,你自己都控制不了!!”
温辞瑜听着他的委屈,他的不满,眼泪一直流,却什么话都说不出了。
他也同样,第一次觉得很累,无计可施,有种无力感:“我知道,我知道我得到你的方式你一直不喜欢,也不情愿,甚至从来都没有把我当男朋友看,更不认为我是在跟你谈恋爱,这些我都知道。”
“那时候就算再喜欢你,再想要你,我都不过线,怕你觉得我只为了要你的身体。”
“可我要的是你的心。”他说这句的时候眼眶红了,有委屈也有无奈,像被误会做坏事的孩子。
他以为她在川水主动跟他坦白那晚是真的接受了他,他以为她愿意把自己交给他就是接受了他,但完全不是。
吵到这,两人都偃旗息鼓,像累了,像倦了。
行了,话都说了,所有委屈不满全都说出来了,该扒的也都扒干净了,但还是没结果。
不知道过了多久——
他说:“算了,就这样吧。”
她泪眼朦胧:“就这样,是什么意思?”
“分手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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