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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4 章
不知过了多久,珍珠的朋友唤醒了长离,“你节哀,人死不能复生,但我们可以好好安葬珍珠。”
长离木木地应了一声,“好。”
护卫队也派人过来帮忙,长离拒绝了。
他们又不是真心为珍珠难过,没必要在葬礼上出席。
长离抱起珍珠往家中走去。
因为凶兽由煞气凝成,会污染尸体,导致起尸,所以在大地上死去的三族,都要举行火葬,有条件的人家会把死者生前的爱物一起烧掉,作为陪葬。
珍珠是一个很爱干净的人,哪怕条件差也不会把自己搞得邋邋遢遢的,因此长离打算带他回去清洗一下身体,换套新衣服。
总要让他漂漂亮亮地去。
把珍珠放在自己床上,为他擦洗身体,换上新买的衣服,长离走向珍珠房间。
一打开门,他瞪大了眼睛。
还是那张由木板搭成的床,草席,竹枕头,一张薄被,别无他物。
随着震惊涌上眼眶的,是苦涩的泪水。
视线朦胧中,长离看到桌子上摆着一个精致的小盒子,他以为这是珍珠的爱物,走过去打开,只看到一条熟悉的发带。
墨绿色,缀着米粒大小的珍珠,是当初被珍珠偷走的那一条。
所以,他又赎回来了?
一瞬间,巨大的悲伤一拳打在长离腹部,他痛得弯下了腰,嚎啕大哭,“啊啊啊——珍珠!!”
为什么命运要这么残酷?
明明珍珠距离幸福只差一步了。
只差一步啊。
长离跌跌撞撞地走回自己房间,把头埋在珍珠的脖颈,“珍珠……”你为什么那么傻?
他连话都说不出来,只会哭,只会流泪。
珍珠啊,他并不高贵,只是一只再常见不过的麻雀。
他并不好看,长相顶多是顺眼。
他并不富裕,藏在暗格里的存款还不够去圣地。
他也不高尚,为了活命,坑蒙拐骗什么都做过,偷过长离的首饰,打过他衣服的主意。
可是……可是,在这个苍莽的、没有律令的世界,也是他将他带回了那个小小的鸟巢,分了他一半的床。
是他第一个向他伸出手,教导他如何活下去。
教导他在原城生存的诀窍,大到什么人可以惹,什么人不能惹,小到哪家店便宜实惠,哪家店爱宰客。
怎么就突然死了呢?
这样的结局怎么配得上他颠沛流离的一生?
连个可以怪罪的人都没有,如果不是珍珠当初偷了那个人的钱,他今天就不会死。
可是如果珍珠当初没偷那笔钱,他根本活不过那个冬天。
好像谁都没有错,又好像谁都做错了。
长离哭得撕心裂肺,涕泗横流。
死亡在书上只是一串数字,他总以为,所有人都会留在他身边,永远不分离。
意识到珍珠不会再醒来后,痛苦与懊悔化作利刃,不断在他心脏中搅动,痛得他浑身都在颤抖,痛得他恨不得从这个世界消失。
为什么不回来得早一点?
为什么?
凤凰悲鸣,百鸟同哀。
悲痛欲绝的大哭声引来了孔雀。
她落在屋顶上,远远地望着那个抱着一具尸体哭泣的人,看穿了他的伪装,好像什么都不明白,又好像明白了什么。
此时此刻,他不再是一个高高在上的王。
而是一个长出了血肉的羽族。
孔雀眼中流露出一丝茫然,是她们对王的要求太苛刻了吗?
他好像也才刚成年不久。
活在一个远离尘世的世界,不是他的错。
他或许只是还没来得及睁开眼,看到这个真实的世界。
此时,一道青色的风吹来,风散开,白虎落地,化作人形。
“小长离,你怎么了?”博度步入室内,轻抚长离后背。
长离抬起头,泪眼朦胧,他哭得满脸通红,上气不接下气,玄蛇顺着他后颈滑入了衣领中。
“珍珠、珍珠死了!”
博度没说话,只是掏出手帕擦去他脸上的泪,把他抱入怀里,“哭吧。”
哭声陡然上了一个阶梯,泪水很快濡湿了博度的衣服。
珍珠的朋友买来了松柏和鲜花编织的小舟。
长离肿着一双核桃似的眼睛,把珍珠放在小舟上,点燃真火,在草木的香气中为□□持了葬礼,用最好的盒子把骨灰装好。
他找出珍珠的钱袋子,问博度要了些钱添进去,直至满了五百两金子。
还有发带,珍珠炼制的短剑,骨灰盒。
一共四样东西,长离收拾得妥妥当当,紧紧地抱在怀里,飞到厡城上空,准备返回天庭时,一道冰冷低沉的声音远远传来。
“长离天尊且慢。”
相柳手中抓着一条白蛇,急速飞来,在云头上停下。
他语气冰冷,却难掩焦急,“敢问天尊是不是在森林里捡到了一条小黑蛇?”
哭了几天,长离现在是眼疼脑子也木,闻言,思索了一会儿才理解相柳话中的意思,“是,怎么了?”
相柳松了口气,“那是我养的宠物,前些日子走失了,还请天尊还我。”
看着他手中那条不断挣扎的白蛇,长离心中不愉,面无表情道:“这也真够巧的。”
相柳扯了扯嘴角,“谁说不是呢。”
说着他转头呼唤黑蛇,“黑蛇,咱们该走了。”
长离抿着唇,轻轻捉着玄蛇的身体,不让它走,玄蛇睁着一对蓝汪汪的眼睛,在长离手腕上不停摩挲。
正当长离以为它会留下时,它却突然挣开束缚飞向了相柳。
长离:……
相柳如释重负,“多谢天尊成全,改日必有厚礼相报,在下先行告辞。”
回到天庭,长离将珍珠埋在自己的伴生神树旁,又对外宣布,取出自己私库的宝物赐予孔雀名下部落,一下子就病倒了。
身为神明,他本不该如此脆弱,只是心病难医。
一日日地将自己困在寝宫中,不见任何人,不停反刍着当日的悔恨,病情也跟着反反复复。
一日,博度强行闯了进来,看见长离的一刹那,他愣住了。
长离穿着一身素白的寝衣,长发披散,缓缓转过脸看过来,让人一眼只能注意到他尖尖的下巴和苍白的唇,以及殷红的眼尾,像是看到了一株昙花,美丽,却脆弱。
他心脏抽搐了一下,面上笑道:“长离,你瘦了好多。”
长离想扬起嘴角笑笑,却发现自己连笑一笑的力气都没有了,只好动了动嘴唇,轻声道:“谢谢你来看我,我没事。”
博度走近长离,与他相对而坐,语气夸张道:“你是没事,但琉璃天可就有事了,我刚刚进来的时候,外面可是乌云密布,雷光闪烁啊。”
长离被逗笑了。
只是那笑容如清晨的薄雾,稍纵即逝。
他眼里浮起一丝水汽,“我也不想这样的,只是我总是想起珍珠,一想到他就忍不住哭,所以干脆把自己关起来,谁也不见。”
天底下,又何止一个珍珠?
“那就把你交给我,让我来让你忘记悲伤,好吗?”博度神情认真又严肃。
往日的轻浮被压下,只剩下了可靠。
长离想了一下,自己整天这样确实不行,“好啊。”
话音刚落,博度便觑着长离的神情,缓缓贴上他的嘴唇。
长离睁大了眼睛,却没有表示反对。
这给了博度极大的鼓舞,他一手揽着长离的腰,一手托着长离后脑,温柔地深入。
唇瓣相连间,灵气缓缓过渡,长离的脸颊慢慢红润
博度是白虎,本源是风,凤凰的本源是火,风助火势,不管是从生理层面还是修炼层面来说,两人都十分合拍,水乳交融。
太初宫的寝宫,大门紧紧关着,屋檐下的风铃随着清风响了又响。
重见天日之时,长离沉稳了许多,一边组建自己的军队,一边和博度厮混,日程排得满满的,生怕闲下来又被悲伤追上。
有时候是博度来太初宫找长离,有时候是长离去太极宫找博度。
过夜也是常有的事,久而久之,双方的衣柜里都挂着对方的衣服,偶尔还会不小心混作一团,穿错衣服。
“我说,你们太极宫就这么穷,连个多余的衣柜都没有吗?”长离哼笑,脱下那套过于宽松的衣服,换上一套更合身的。
博度只穿着一条石青色并蒂莲单罗纱裤,坐在床边,双手往后撑着。
他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长离换衣服,被取笑了,也不生气,只懒洋洋地笑,“是啊,我穷得连饭都快吃不上了。”
他扯过床幔,半遮脸部,语调一变,变得婉转可怜,像是哪个金丝雀在跟主人乞求宠爱。
“还请陛下怜惜——”
长离顿时笑弯了腰,好不容易才穿好衣服。
他坐在梳妆镜前,戴上璎珞。
头发突然和珠子缠在一起,长离只好停下动作,小心地分开发丝和珠子,这时肩膀上多了一只手,他吓了一跳,一巴掌往后拍去。
“你干嘛?走路怎么没声的?吓死我了。”
博度看了看自己光着的脚,摸摸鼻子,“你不懂,这是我们兽族的绝技。”
长离冷笑,“我看只有你爱光着脚!”
“我错了,再过几年我生辰,你来吗?”
长离眼珠子一转,“来,我不仅要来,还一定会准备一份大礼给你。”
“那我可就等着了。”
终于戴好所有首饰,长离站了起来,对镜整理着装,博度看着看着,便忍不住一手握住长离下巴转过来,和他接吻。
暧昧的喘息声响起。
良久,长离轻咬博度下唇,示意他放开,博度实在舍不得便假装没接收到信息。
直到长离踩了他一脚,他才悻悻地和长离分开。
又把头埋在长离肩上,含含糊糊道:“小长离,我真是舍不得和你分开,哪怕只有一瞬间。”
长离无奈地推了推他的头,“够了,我今天要办正事。”
“好吧,什么时候再见?”
“大概一个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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