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烛燃

　　这其实是一个值得反复思考的问题。

　　子荷盯着那双眼睛，不假思索：“当然是留着了。”

　　她戳着那颗脑袋：“你是怎么对我的，我就会怎么对你。”

　　要知道，她原本也是一个正直、善良的好人，因为他，内心开始逐渐黑暗变态，就算现在让她戳他一万刀，那也只是毛毛雨而已。

　　祝桑眼神毫无波动，子荷气不打一处来，左右开弓，很快，缝合的线头处就开始往下滴血，红得刺眼，她摸了一把，发现他竟然眉头也不皱一下，显然是没有痛觉。

　　叶檀盖住他的脸，坐在火堆旁，子荷沉默地接了一点水洗手。

　　“怎么会这样？”
　　叶檀：“受到太多折磨后，他大抵是痛极了，便舍弃了痛觉。”
　　“这是想舍弃就能舍弃的吗？”

　　叶檀笑了笑：“这个世界有很多常人无法理解的怪事。”

　　就像他短暂地出现在了这里，过去的世界就灰飞烟灭淹没在了时间的尘埃里一样。

　　子荷打了个哈欠，重新打开地图。
　　现在差不多又回到了原点，一些老路还要重走一遍，没有笔，她几乎没有可以依靠的东西，于是，趁着闲暇无事，她向叶檀请教了一些小小的法术。

　　叶檀思忖片刻，教了她两个小的不能再小的法术——变蚂蚁，变老鼠。

　　子荷看着他简简单单的变化手法，眼花缭乱，她凑近了，几乎是一比一复刻了他的动作，随后，眨眼间，世界变大了。

　　她站在草叶上，一旁是一只白色的大蚂蚁，月光投下影子，她看着头上的两根触角。

　　这时，白色的大蚂蚁凑过来，头上的触角抵过来，分泌出信息素。
　　是叶檀。

　　变成蚂蚁后用蚂蚁的方式交流，子荷显然没有适应过来，地上乱爬了一圈，又被白色大蚂蚁堵住。
　　他已经教会她怎么变身了，现在要教她怎么变回来。
　　然而，从蚂蚁变成人谈何容易，子荷的六条腿极为不协调，变了半天，依旧是没有任何进步。

　　白色大蚂蚁：“……”

　　它看不下去了，将最后一点手法补全，率先变回人。

　　就这样，子荷看着比她大无数倍的叶檀，巨物恐惧症犯了，站在原地根本不敢动，轻而易举被他抓了起来。

　　叶檀掐诀，将她掂了三下，眨眼间烟雾炸开，中心落下一个人。

　　不好！

　　太凉了。

　　原来是衣服炸开了，怪不得有这么多“烟雾”。

　　当尘埃落定，高崖上月光下，措手不及的男人连忙闭上眼睛，皙白俊秀的脸上，神情极为尴尬，松手不是，不松手也不行。

　　子荷看着他闭上的眼睛，想要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不料，才扭过头，就看到了一双阴冷的、想要将她千刀万剐的双眼。

　　是祝桑。

　　她贴在叶檀怀里，叶檀却误以为她冷，抱紧了，又觉得不妥，闭上眼拿衣服把她裹起来。

　　脸色苍白的少女心有余悸，紫白色的衣物一裹，她就像是站起来的山药紫薯卷。

　　叶檀：“你怎么了？”
　　子荷看向祝桑的方向，两个人的世界陡然多出了一双让人厌烦的眼睛。
　　下一秒，祝桑就被埋了起来。

　　子荷用手梳理头发，余光瞥着叶檀，欲言又止。

　　扪心自问，她对叶檀也不过是……利用的心理，只是四下无人单独相处，但凡他没有表现得过于有攻击性，她还是会忍不住亲近他。究其原因，或许是因为他是为数不多知晓她秘密的人。

　　跟侍笔小鬼的阴暗不同，叶檀出身贵族，性情有些高傲，为人讲理，但在是敌非友的情况下，手段却是异常狠辣。
　　如今他敛去锋芒，以谦卑的姿态来打量这个世界，子荷忍不住贴近了一点，小声道：“你刚才是怎么变回人的？”

　　叶檀从袖中取出一截红绳，打结撑开，翻来翻去，翻出一朵花来。
　　“手法就是这样。”他说。
　　子荷记不住，翻了一夜，勉勉强强有了形，将红绳圈在手腕上，当着叶檀的面她再次尝试，世界当即又变成陌生的样子。

　　从蚂蚁变成人，再从人变成蚂蚁。

　　地上的影子在不断变幻，从米粒到窈窕的轮廓，山野间的月光仿佛是一段薄如蝉翼的纱，蒙住了叶檀的眼睛。

　　这是他第一次教导别人法术，他没有他的母亲那样有耐心，更做不到心无旁骛。

　　终于，在第一缕阳光升起时，子荷心满意足了。她拍了拍叶檀的背，却发现他早就睡着了。

　　睡意惺忪的年轻人眼神有着些许的迷茫，扭头看着精神抖擞的少女，伸手，摸着她乱糟糟的头发，摘掉了发丝上的草叶。

　　山风拂面，金色的阳光镀在了发丝的边缘，他将白色的衣衫加盖在她的肩上，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醉人的清香，他用力抱住她，在一片绿野中，盯着她淡紫色的衣袂，恍惚中觉得这像是一个梦境。

　　她好软，好香。
　　想要亲亲，摸摸，抱抱。
　　掌心压着她的腰，想要揉到整个身体里。

　　怀里的少女在最初的诧异后，怀疑他是被人控制了，奋力挣扎。好不容易抽出一只手，她捏着叶檀的下巴，摆正他的脸，一掌扇上去。

　　她关切道：“你是不是被祝桑夺舍了？”
　　叶檀垂下眼帘，半边脸发烫，忽然惊醒。

　　他似乎越界了。

　　无法解释自己一时的鬼迷心窍，他敛着眉，掐诀变成了一只白色蚂蚁，立在了她的指尖。

　　就当他被蚂蚁夺舍了吧。

　　那只蚂蚁从指尖攀爬到掌心，酥痒的触感从掌心纹路一只蔓延到心头。子荷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心想难道这个变身的小法术会损害大脑？她昨天晚上反反复复练习，以后会不会变成傻子？

　　她抬手，对着掌心的小蚂蚁，犹豫片刻，小声道：“你没事吧？”
　　“没事。”
　　他跳到子荷的耳廓上，趴住了，用心声道：“我们上路吧。”

　　“男人心，海底针。真是猜不透你。”子荷叹气，不过又是新的一天，路还是要赶的。

　　她收拾好行囊，沿着地图上的方向，继续踏入深山老林。
　　希望不会碰到侍笔小鬼。

　　白色蚂蚁趴在耳廓上，触角感受着空气里的信息，偶尔会有几只妖怪冒出来。
　　紫白衣衫的少女扣着斗笠，现学现用，当着他们的面变蚂蚁，几乎是瞬间消失。

　　茂密的草丛里，白色蚂蚁体型略大，子荷望着他的触角，用自己的轻轻一碰，叶檀怔了一下，有种电流刺激过脑细胞的爽感涌上来。

　　他叼住黑色小蚂蚁，跃入草丛缝隙里，一面躲避妖怪的践踏，一面疯狂赶路，希冀能够摆脱这种让人难以自抑的爽感。

　　然而，动物的本能总是会越过他的道德。

　　子荷觉得自己身上越来越重了，遮天蔽日的叶片下，那只白色蚂蚁似乎到了……发情期。

　　NONONO！

　　她一个激灵掐手决变回人形，情况紧急，已经顾不得会不会压死他了。但几乎是瞬间，叶檀也变了回来，牢牢桎梏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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