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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弦
整个周末林枫燃几乎都在江暮沉家度过,两人一起做饭、看电影、看书、学习……可以说这是他们持续待在一起最长的时间。周一林枫燃回到公寓,他原以为今天的新闻上会出现有关自己的负面新闻,然而事实是并没有。
对于江老太太来说,曝出林枫燃“脚踩两只船”的消息,乍一看是百利而无一害的,可实际上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这样做自家孙女同样会陷入舆论风波,与林家可能也会闹得很难看。她上次擅自营销,也不知道那小子以后会不会“报复”她。
后生可畏,要知道林枫燃可是比他那个笨老子更具有商业头脑。两个孩子结不结婚,她也不该得去罪一位年少有为的年轻人。上次要不是被那个养女气得昏了头脑,她又怎么会下一招蠢棋,去得罪那小子呢?
看来还是要把江暮沉单择出来对付,让其他事件归于平静。只要他们不在背后运作,除了圈内人,两家的婚事是不会被普罗大众太过知晓的,到时候这婚订不订得成江家都不吃亏。
想清楚这一点以后,林老太太不仅不能曝光这桩事,还得帮着把它压下来。就这样吃了闷亏,她这几天就跟被倭瓜附了身似的,一脸的闷闷不乐。
江南柯摸不清奶奶的心思,不知道她为什么心情不好,也不知道她这几天为什么没有在林枫燃和江暮沉的感情里从中作梗。什么动静都没有,这实在不像是奶奶的做派。但是比起对奶奶行为的疑惑,在江南柯心中占比更大的是想见林枫燃的迫切心情。
听一首歌会想到他、弹钢琴的时候会想到他、甚至连看商业新闻都会想到他……头脑一直被另一个人占据着,这种感觉就像第一次吃芥末,辣得人上瘾,呛得人掉泪,又奇妙又痛苦。
人有的时候就是这么奇怪,江南柯再三犹豫后还是决定去找林枫燃。尽管知道他可能不太想见自己,她还是想见他。随便说点什么都行,她就是想见见他。
短暂的假期结束,周一的校园满是疲惫。江暮沉和宋意祁吃完午饭后,总习惯独自去学校西角的小公园走一走。没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就单纯觉得那里人少安静舒服一些。
平时她在这里随意漫步的时候,常常会看到其他同学也在这里闲逛,偶尔还有情侣一起坐在花坛边聊天。所以江暮沉根本不会在意从身旁经过的人,她只想在意比人更可爱的花草树木。
可是今天的来人里有戴了帽子、假发和口罩的郑闯。这几天没有人知道她躲在哪里,警察没有找到她,郑闯亦没有回心转意。按照之前的计划,她要开始最彻底的报复了。
鹅卵石路上,二人只有一步之遥。江暮沉正偏头欣赏草地里的花,感受到前面有人,她还特地往旁边走了一些。就利用这个机会,郑闯一个箭步上前,一边从右手袖子里滑出匕首架在自己脖子上,一边抢过江暮沉的手把它死死扣到自己的右手腕处。
“江暮沉,是你杀的我。”比闪电划破天空的速度还快,郑闯疾速用锋利的银弓狠狠拉断了脖子上那根脆弱的弦。刹那间,鲜血伴随着呕哑嘲哳的刺耳声喷迸而出。
江暮沉只刚从那双凶戾的眼睛中意会出来人是郑闯,手也才刚刚发力要挣开她,一片血红色的潮就如海啸般铺天袭来。眼前人应声倒地、失去知觉,江暮沉的脸和衣服上都糊满了温热的鲜红,仿佛淋了一场泼天的血雨。
睫毛和头发上都滴淌着漆红,鼻腔里充斥着浓重的铁锈味,她定立在原地,脑子里无序的漆黑无法指示她做出任何动作,连尖叫都哑在了嗓子眼儿里。
大概几秒钟之后,江暮沉“活”了过来。她立刻蹲下身去紧紧按捂住郑闯的颈部,并顺手按了手环旁边的按钮。她一边捂住伤口,一边大声呼救。公园里的几位同学循声望去,血泊、死亡、尸体,她们被吓得死命尖叫,头也不回地逃开了。有一位同学背过身,双手发颤地拿出手机拨打急救电话和报警电话,连声音都是惊恐而颤抖的。
另一边,林枫燃还未对付完江南柯,便收到了来自江暮沉的紧急电话。顾不上有“外人”在,他急忙接通。手机里传来女孩歇斯底里的呼救声,林枫燃一边匆忙穿鞋,一边尝试对话,可是他叫了好几遍暮暮都无人回应,唤到声音都开始颤抖。
猜测江暮沉应该还在学校里,林枫燃马上就要下楼,可是他的车不在这边,现在叫杨伯也来不及。林枫燃的脸色很差呼吸变快,很明显是慌乱了,这让江南柯有一瞬间的愣神。
“你要去哪?”江南柯跟着林枫燃急促的脚步一起下楼。她也很紧张,手机里发出的求救声和尖叫声告诉她,那个养女似乎发生了很严重的事故。而林枫燃已经没有心情再与她纠缠,他沉默不语,只想快点去学校。
“你要去哪儿,我开车非常快,我可以送你。”江南柯又问了一遍。这次她没有生气,对于江暮沉她确实没有什么感情,但作为一个有良知的正常人,她知道此时该怎么做。
“学校。”
“好。”
血液还是如泉般涌出,江暮沉再怎么用力按都止不住。可能还不足两分钟,她就清楚地知道郑闯已经死亡了。这怎么来得及呢?这根本来不及的,谁都知道来不及的。
江暮沉一直很希望郑闯能得到应有的惩罚,哪怕她过得再惨,她也绝不会心生一丝怜悯,更不会有半分原谅。可郑闯就这样死了,以这种极其魔怔的方式死了,这比刀插在身上快要死掉还叫人害怕。
“江暮沉,是你杀的我”、“江暮沉,是你杀了我”、“江暮沉,你是凶手”……郑闯憎怨的声音如雷一般从四面八方轰过来,江暮沉跌坐在地上捂住耳朵号啕大哭。脸上的血还没有干,就又被泪染湿了。
刚刚被吓走的同学叫来了老师,老师又即刻通知了校领导。层层上报,人命关天,他们厉声阻止了企图赶来围观甚至是拍照的学生,但也知道这件事情是压不下去的。很快民警和医护人员赶来,事故现场当即被封锁。经确认郑闯已当场死亡,谁都无力乏天。
死者倒在血泊中眼睛瞠得极大,手里还躺着一把匕首。另一位当事人浑身是血,她无法与任何人沟通,只是坐在地上崩溃大哭,警察怎么安抚都安抚不好。
慌乱之中,杨老师正要给江暮沉的监护人打电话,可是拿出手机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这位学生的父母已经去世了。面对这样一位心理崩溃、情绪失控且举目无亲的女孩,在场所有的人都束手无策。
路上林枫燃不敢关掉电话,听声音他大致能够确定江暮沉当前是安全的。可她崩溃的哭声让他感觉心脏如针扎般疼痛,他真的一点儿都听不得她哭。
江南柯通过镜子看了一眼面色沉重的林枫燃,用力踩了一脚油门。刚刚她使用的是最高限速,现在她要超速行驶了。说真的,那样无助的哭声她一个外人听了都心疼,这到底是经历了什么啊。
直到警察完成了对尸体的勘探检查和现场的取证,一直被拦在外面的宋意祁才得以入场。石板路上弥散着血腥味,她火急火燎地找江暮沉。尽管警察和老师已经跟她说过场面很骇人,她也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在看到如此触目惊心的一幕的时候,她还是被吓到了。
这里明明是公园,到处都种着绿色的草和树,可来到这里的人却只能看见满目暗红的血,地上的湿润到现在还没干……
“暮沉,我是意祁。不怕不怕,林枫燃马上就来了。现在有我在这里,有我在这里。”宋意祁蹲在地上,一边轻缓地拍打着江暮沉的背,一边温柔地给她擦眼泪和鼻涕。猩红的哭声萦绕在耳边,宋意祁很难受。她第一次见江暮沉这么脆弱,情绪外放的这样彻底。
之前她总是希望暮沉能卸下防备,多多依赖依赖她,多多和她倾诉心事,可是现在她不这么想了。江暮沉就是情绪不那么外放的人,她遇事习惯自我消化,喜怒哀乐不强烈放肆。她不完全去依赖,这并不意味着她们的友情浅薄。
只是宋意祁实在想不通郑闯做这一切的动机。死亡太沉重了,用这样极尽病态的手法狠心杀掉自己是为了什么,难道生命只是拿来献祭那所谓的不明不白的厌恶的吗?
有熟悉的人在身边,江暮沉慢慢开始平复。宋意祁借来了毛巾和水,江暮沉蘸湿了毛巾,机械地擦拭着黏在一起的头发和凝了满面血的脸。
她觉得活着的每分每秒都极度痛苦。自己苦苦隐藏的狼狈和脆弱不堪的自尊被所有人看破,对江暮沉而言就如同赤身裸体地暴露在空气中。她想让周围的人全部离开,奈何毛巾已经被染红了,脸上的血污都没有擦干净。
擦完脸以后,江暮沉就一直抱膝坐在原地,动也不动,话也不说。她失神地看向前方,像被抽干了灵魂。宋意祁瞧江暮沉的眼神不太对劲,叫她她也不答应,一时间心急如焚。
孤儿院的余妈妈还没有来,救护车、警察、杨老师、校长,必要的人都在现场,林枫燃终于赶到。在周围人的满目惊愕中,他径直跑向了江暮沉,用宽暖的怀抱一整个将浑身血迹的她裹住。那一刻,无助和绝望悄悄消散了几分。
“宝贝,我来了。”林枫燃的声音里藏着掩饰不住的心疼,看到女孩哭红的眼睛,他也不自觉地热了眼眶。
“疼。”江暮沉想说的其实是她要回家,但思维早已干成了粗糙的枯草,她费了半天力也只能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干巴巴的疼字。
“疼?哪里疼,是腰吗,还是其他地方?我们马上去医院。”林枫燃焦急地询问。
江暮沉听见要去医院,紧紧地攥住了他胸前的衣服。“家。”她再次艰涩地吐出了一个字。
“是想回家对吗?好,我们现在就回家。”
血泊中,二人紧紧拥抱着,好像他们注定会在一起。江南柯远远地观望着,心中突然生出了一种见证者的悲怆感。满地都是血迹,他们像生活在用血献祭的末日里,绝望又幸福。
刚刚她其实是和林枫燃一起进来的,但远远看到地上的湿红,她就停在远处不敢向前了,因为害怕自己会吐。很多人一辈子都不会看到这么血腥的画面,她很难想象江暮沉过去到底经历了什么,有叔叔阿姨的遗产,她应该不会活得太狼狈才是,怎么会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
由于郑闯的死亡属于非自然死亡,警方必须立案调查。公园里没有监控,在场的学生也没有目睹整个事件的经过,无论如何作为当事人之一的江暮沉必须接受调查。
显然,现在的她无法配合警方工作,林枫燃只想快点带她回家。经过一番交涉,警察只收集了江暮沉的指纹,便同意让她过几天再去警局。
目前事件的扩散范围不大,林枫燃希望能够彻底封锁消息,各方也都希望这样做。校方担心消息传开会引起学生和家长的恐慌,也不想损害学校的声誉。警方更不希望这起案件被媒体大肆报导,不负责任的胡编乱造会影响公众的判断力,也会干扰到他们的工作。
况且郑闯是全市通缉犯,另一位当事人还是上起案件的受害者,最终的结果很可能会降低政府部门的公信力。
只要大家都想封锁消息,事情就不会闹大。
回家的时候,江南柯依然主动要送他们。见江暮沉没有说不,林枫燃也就同意了。
后座,女孩闭着眼睛,脸色苍白地依偎在男孩身上,脆弱的好像一朵即将被风吹散的薄云。男孩时时刻刻关注着女孩的动静,眼底是藏不住的心疼。
江南柯不经意间看到这个画面,第一次觉得林枫燃是她可望而不可及的。她自认为自己很优秀,不会配不上任何人,但她也必须要承认,自己从未见过这样的感情。
她的身边除了随西,没有人会为了爱而真诚相拥。这两个人对待感情都太认真了,认真到她既羡慕,又想逃离。
远在国外的林季康从助理那里得知郑闯已死的消息,心里毫无波澜。还以为那家伙是个多么狠心的人呢,结果连这点事儿都办不好。不过事已至此他已经不想杀江暮沉,也不打算管林枫燃的婚事了。
上次出差,林枫燃帮助集团成功拿下了云熠市政府规划开发的土地,林季康心情大好就来了国外度假。这种甩手掌柜的日子多好,这个儿子有能力,他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想跟谁结婚就跟谁结婚,只要集团发展好就行。
至于和江家的婚事能不能成,就看那个老太婆有没有本事了。有本事就照常进行,没本事他也不会管。反正现在两家企业的合作程度不深,谁也吃不了亏。
送林枫燃和江暮沉回家后,江南柯一个人在车里想了很多。其实她并不是一个执着于感情的人,也并不是非林枫燃不可。
只是她的婚姻安排注定是商业联姻,而林枫燃相貌出众、品行端正、个人能力极强,从各个方面来说,他都是她婚姻的最优解。更何况她还真正喜欢上了他。
可今天的事情让江南柯意识到,林枫燃如果不喜欢她,就绝不可能成为她的最优解。因为他的心里再装不下别的恋人,而她已经动了真心,以后想要的就绝不仅是一纸契约。
片刻欲望的满足很可能会让三个人都陷入无尽的痛苦。她无所谓江暮沉会不会幸福,可作茧自缚不是聪明人该做的。
回到家后,江南柯鼓起勇气跟奶奶提出了要取消订婚的想法。不出所料,奶奶还是固执地不同意。也是,哪有商人愿意放弃和林家交际的机会呢。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江南柯知道自己无法动摇奶奶的意志,便不再提订婚的事情。既然林枫燃也不想订婚,那他应该会有办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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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这里描写的应该不可怕吧。审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