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霜

　　林湾博物馆的建设已经到了尾声，这大半年时间里，余渊边工作边在空余时间到处寻找，他把自己压榨到极致，熬夜工作，只为能挤出时间在陌生的城市间穿梭，期盼能有一点点收获。有空就跟小峰、韦念业联络，期望能获得凌霜的一点点消息，每个月都去看望阿姨，尽管从来没有得到过好脸色，还时不时地邮寄保养品给阿姨和小姨一家，他竭力地想保持着这些联系，仿佛这些联系约紧密，越能拉近他和凌霜的距离。
　　寻常的早上，秦西西像往日一样踏着高跟鞋步入公司大厅，迎面的荀墨连忙跑上前拉住她，做出‘嘘’的动作，又指了指余渊的办公室。“他昨夜回来的？”秦西西小声问，荀墨点点头，“嗯，昨儿半夜回来，回来也没歇着，熬了一整夜把手头的事儿做完了，这阵子刚睡。”“活该！”秦西西白了一眼，“谁让他对不住凌霜，这是他欠下的，自然该他来还。”“呦！”荀墨拉长声调，“什么时候，秦经理也站在凌霜姐的一头了？”“以前我是不知道实情，现在知道了，就不能那么不懂事了，同为女人，凌霜做的事真让我感动。”荀墨眨了下眼，“那你不吃醋了？”“吃你个大头鬼啊！”秦西西没好气地用手肘撞了一下荀墨的肚子，引得荀墨一阵哀嚎。秦西西也不理他，径直往里走，头也没回地举着手晃悠着，“哎，别忘了，一会儿把你们设计部的考勤做好递过来。”荀墨苦笑不得，看着秦西西的背影，自言自语道：“还挺可爱。”
　　还是那家酒吧，黎少卿跟余渊坐着碰杯，“这次还没收获？”黎少卿问道，余渊摇摇头，黎少卿喝了口酒，盯着酒杯喃喃道：“凌霜如果跟了我，那会怎样？”“她不会！”余渊的声音斩钉截铁，黎少卿笑了，“你啊，永远改不了这臭脾气，一点就着，我开玩笑呢。”俩人喝着酒，看了会儿台上的演出，一个阳光气十足地男孩边弹吉他边唱着许嵩的《素颜》，“不错啊！”黎少卿手握酒杯指了一下，“哎，你还记得当初我们上大学那阵，不是也组过乐队嘛，哎呀，想当年，我们也曾经这样年轻过。”“呵。”余渊没回头，讥笑了一声，“就你啊！”“我怎么啦！不是吗，当初我敢称校园第二帅，谁敢称第一！”黎少卿反驳道，“真是丑人多作怪。”余渊讽刺他。“哎，你小子不想混啦。”黎少卿上手搂住余渊的脖子威胁，“混混混。”余渊无心恋战，俩人又听了一会儿，余渊说道：“林湾的项目，只剩收尾工作了，我已经交接给荀墨了，剩下的，他负责就行。”黎少卿没回头，仍是盯着舞台，“行啊，你忙你的去。”他又凑近到余渊的耳边，“找到凌霜，好好对她，我可在后面一直盯着呢。”余渊转头看着他，“不会给你机会的。”俩人对视着，这时，一个声音插了进来，“先生，打扰一下。”俩人一起转头，那个舞台上表演的男生，他拿了两张传单递过来，“我看你们听歌挺入神的，应该挺喜欢音乐的，我们乐队是来做宣传的，我们的乐队是常驻云南林瑜县的一个酒馆，正好下个月有个音乐节，你们有机会可以去那听听。”这番话说得余渊和黎少卿一头雾水，为什么要跑去云南听，“去云南？”黎少卿问，“是啊，那里风景好，有花有水有美人，你们一定要去看看。”问题是黎少卿问的，那男生却自顾对着余渊说，“真的，你们一定要去，你一定不会后悔的。”余渊和黎少卿还有些懵，这时，男生的同伴呼喊着他，让他去准备下一曲，男生着急，只能硬把传单塞到余渊手里，边往回跑边喊：“你一定要去啊，传单也要仔细看。”余渊和黎少卿俩人笑了，“哎，我们看上去这么像文艺青年吗！”“走了，荀墨还等着我呢。”余渊拿起椅背上的衣服，顺手把传单丢在吧台上，“你来喊代驾啊。”他叮嘱着。黎少卿又捡回传单，“干嘛丢啊，人家小哥这么热心。”说着俩人便离去。
　　潇潇的产期如约而至，生完的第二天，韦念业便打电话通知余渊，余渊在电话里不停道喜。韦念业提醒他，“你就只道个喜啊？”“明天我给宝宝买见面礼。”韦念业在电话里连连哀叹，“真不知道怎么帮你，潇潇生了，凌霜能不过来吗！”余渊恍然大悟。他赶忙问清楚月子会所的地址，赶去婴儿用品店买了一堆东西，提溜着开车赶过去。到了地方，他敲了门，韦念业打开门招呼他进去，套房里有好几个人来道贺，韦念业的父母在招待着。余渊递过东西，“这是给宝宝的。”“哎呦，你买这么多干嘛，还当真了。”韦念业笑道，“那个，凌霜？”韦念业摇了摇头，随即附在他耳边提醒，“我家潇潇肯定跟凌霜约了见面的日子，一会儿去打听打听。”送走几个亲戚朋友后，韦念业让父母也去附近宾馆休息，他们冲着里间说道：“潇潇，我们先走了，明天有什么想吃的，这里没有的，让念业告诉我们，我们去做。”“好的，爸妈，你们路上小心点。”房间里安静下来，韦念业故意道：“潇潇，余渊来了，买了好多宝宝的东西，你出来看看啊。”过了一会儿，没有声音。余渊以为又吃了个闭门羹，他只能跟韦念业说：“你们好好休息，我下次再来吧。”还没走出门，李潇走了出来，“来了就坐会儿呗。”她抱着宝宝，宝宝在她怀里酣睡着。韦念业赶忙扶着李潇坐下，又拉着余渊在另一边的沙发坐下。韦念业看着宝宝，脸上乐开了花，不停问着余渊，“怎么样，像我吧！”“像，像，长大了肯定比你帅。”余渊迎合着。韦念业不开心了，“你说的什么话，这是我闺女。”余渊有些尴尬，“女孩儿啊，女孩好，女孩要像个公主一样被照顾好。”“可惜啊，有些女孩儿永远做不了公主，比如凌霜，只有被伤害的份儿。”李潇愤愤道，“潇潇，怎么说话呢，人余渊特意来看你的。”余渊心里没有一丝恼怒，只是怨恨自己，为什么没能做到当初承诺的。他低声道：“全部是我的过错，我不够相信凌霜，我选择了自以为对她好的方式去处理问题，我现在根本不敢想象凌霜受到的伤害，我没有权利去怨怼谁，我只是恨自己不能找到凌霜，陪着她，护着她，如果可以重来，我宁愿自己一事无成也要和凌霜在一起。李潇，你对我有什么怨都是应该的，这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只是，我希望你能告诉我，凌霜现在到底过得怎么样，如果她已经有了那个让她安心的人，我再也不会去打扰，但如果，如果她还是一个人，即使让我远远地陪着她也好。”说着说着，余渊的眼眶湿润了，他站了起来，拍了拍韦念业的肩表示感谢，然后走出门去。
　　坐到车里，余渊趴在方向盘上久久没有起身，突然一条短信声音传了过来，余渊没动，可紧接着，一条条的短信声接踵而来，余渊终于直起身子拿出手机，是李潇的短信，‘潇潇，这儿的花一年四季都开着，郁金香、玫瑰、薰衣草一大片一大片的，真的美极了，等宝宝大些，你带她过来玩哦，还有，说好了，认我当干妈的。’‘潇潇，昨天下了一夜的雨，我睡的好极了，凌软软也睡得特别香，你瞧。’一张黄色猫咪睡觉的照片紧随其后，‘潇潇，好想你啊，除了这个，我在这里生活的特别开心，种着我喜欢的花，唱着我喜欢的歌，吃着我喜欢吃的小吃。真是快乐极了，白天在花圃里摆弄着花花草草，晚上要么在家看电影，要么就去小酒馆和小乐他们一起小酌聊天，如果有时间，还可以自己骑着单车到处看风景，哎呀，你羡慕不，哈哈。’看到那张玫瑰花墙下倩影的照片，让余渊终于不能自已，笑着流下眼泪，他继续翻看着短信，开始为心上的人能这么快乐而感到宽慰，越往后，心也揪了起来，‘潇潇，最近身体有反应了吗，好期待和宝宝的见面啊，可能是天上的神仙可怜我罢，怕我照顾宝宝太累，所以不让宝宝来打扰我。这样想着，心里好受多了。’‘潇潇，你不用担心，我在这边一切都好，有工作，有朋友。对于他，你不必过多苛责，其实，现在想来，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选择，既然是自己选择了，那就必须接受一切结果，不管它是好的或是不好的。刚知道的时候，也会心痛，对他有些埋怨，现在静下来，发现他并没有什么过错啊，毕竟，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应该对你好，如果有，那就是你的幸运，没有，那也没什么值得伤神的。’‘其实，不是所有的付出都有回报，如果自己非要这么认为，可能是太过执着于自我感动了吧，毕竟没有人要求你必须去付出，我现在只是有些后悔，当初没能当面道别，这正证明的我的胆怯。’‘潇潇，你说的对，我确实对自己太过严苛，给自己留的空间太小，所以，从现在开始，我想做个爱自己的人，好好地去爱自己，然后才能好好地爱你们，关于贷款，不用担心，妈妈已经把房子卖了，因为学区好，卖了个好价格，她拿着剩下的钱又首付了一套稍远些的房子，房贷也不多，我的收入足够覆盖了。我发现妈妈也变了好多，她跟我说，爸爸走了，如果我们因为执念于一套并没有生命的房子而让自己过得很累，那爸爸在天上也不会好受的。她让我放下，这样，她才能放下，好像她说的都是真的，当我不用为每个月大几千的贷款烦恼时，感觉到身子轻松了很多，对我来说，这是个机会吧，好好开始爱自己的机会。’余渊仔仔细细看了很久很久，生怕错过一个字，李潇发来最后一条信息，“我可什么都没跟你说过，下面这张照片是我发错消息了。”余渊赶紧打开照片查看，这是一张凌霜在一家小酒馆前的照片，她恬静地笑着，仿佛从来未曾受过伤，一身白裙，瀑布式的头发倾泻而下铺满了肩头，余渊捂着嘴，心在颤抖着，他看到酒馆招牌上面好像有个条幅，他马上放大照片，仔细分辨着条幅上面的字，“林瑜音乐节欢迎您！”好熟悉的名字，他回想着，猛然想到之前在酒吧那个男生说的话，他立刻想到了那传单，想到好像自己把它丢了，心瞬间下沉，突然又想到黎少卿把传单带到车上，他立刻在车里翻找起来，终于在储物格里找到那张传单，他细致地观察着，传单背景是一片片的花海，花田前站着六七个人，他用食指一个个触摸过去，想找到些什么，指到右边的人像时，他停住了，眼泪啪嗒啪嗒地滴在传单上，那正是自己朝思暮想的人啊。
　　余渊不想有一刻迟疑，迅速去公司收拾东西，不时地嘱咐荀墨注意这个注意那个，黎少卿和秦西西也赶了过来，看见黎少卿，余渊激动地上前抱住他，“少卿，从来没觉得有一天你会帮我大忙，谢谢你！”说完，他重重在黎少卿后背拍打了几下，黎少卿满头雾水，秦西西迟疑地问荀墨，“他是余渊吗？”荀墨点点头又摇摇头。“难道？”他两异口同声道“有凌霜的消息了？”余渊听到还是抑制不住激动地心情，攥紧拳头跳了一下。拎着包，快步走向门外，到门口又挥挥手道：“我会找回她的，一定！”办公室外，大家也早已站起身，注意着房间的动静。余渊摆手跟他们告别，吴进率先大喊：“余总，加油！”“加油！”公司里充斥着鼓劲声。黎少卿撇嘴道：“咱公司什么时候这么团结了，哼。”秦西西笑了，撞了下黎少卿，“这样才是我们领跃的作风嘛。”荀墨和秦西西对视后又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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