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情

作者:长不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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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归月楼


      周博剧烈地咳嗽起来,涨红了一张脸瞪着他。周祯捂起自己的脸,那些不甘和不情愿,都埋进泪水里。他恨自己无能,连心爱的女人都娶不到。
      等咳嗽平息,周博说:“这次是娘娘指条明路,若你再闹,等陛下发落便是娘娘也救不了周家。”
      周祯抹了把脸,低了头:“我去。”
      双耳羊脂玉瓶通体柔白润透,双耳雕饰貔貅,这一件拿到珍宝阁去能卖个千八百两银子。如今攥在季时淼手里,转瞬就被掷在地上,“乒”一声脆响,玉瓶碎成一滩,大大小小的碎片散得满地都是。
      一屋子伺候的人都吓得跪在地上。翠枝颤颤悠悠地抬起头来,小心翼翼地观察她的神色。季时淼羞愤交加,周祯是她最好的选择,有了周家,就是如虎添翼。可偏偏周博是个冥顽不化的,还有宫里的那个,没有一个好东西。
      她因为愤怒的喘息胸脯上下起伏,她的手撑在桌角稳住身体,静默良久,季时淼朝翠枝说:“我写封信,等周祯到了越州,速派人送到他手里。”
      “是,奴婢遵命。”
      晚来天欲雪,乌云压城。周祯在城门外拜别父母,孤身一人前往越州。周夫人自然是舍不得,儿子已经远去,她仍不住地眺望渺小的背影。直到身影在视线里消失,只剩下城外一片苍茫。周夫人扭头看周丞相:“非要儿子去那么远的地方?”
      周博叹了口气,揽住夫人的肩膀:“我怕他不走,迟早有一日会惹下大祸。”
      “祯儿这一去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他。”周夫人垂泪,用手帕一点一点擦着眼角,“他可是我心尖儿上的肉啊。”
      周博被压抑了这么久,也生了些脾气,甩开手说:“难道是我不疼他?千叮咛万嘱咐,他可曾听进去一个字?走了好,省得在家我也日日提心吊胆!”
      他一甩袖子上了车,周夫人哭也不是不哭也不是,可怜巴巴地朝着儿子消失的方向又了两眼,这才登上马车。
      周家的离别只有周家人在痛惜。天色暗下来,小雪花飘飘洒洒地落,空气里的清冷被平康坊的热烈冲散,单薄的雪在这条街上都留不住痕迹。
      归月楼里也是歌舞升平,莺歌燕语好不热闹。三楼角落里的房间内灯火通明,小娘子弹着琵琶,舞娘踩着点儿翩翩起舞。
      坐在席上的公子俏丽俊秀,他并未看舞娘的曼妙,手支着头合着眼似是昏昏欲睡。
      忽然琵琶声戛然而止,席上的人睁开眼,门已经打开,傅南笙走了进来。
      琵琶娘子和舞娘朝他欠身行礼,傅南笙摆了摆手,她们出了门,房门又被关上。
      他似有些不悦,就站在季时淼面前并未坐下。“公主今日似乎格外奢靡。”
      季时淼仰头看他,轻轻一笑,眉眼间的淑雅之色变得轻佻又狂肆:“是又如何?”
      傅南笙抿唇。这女人是疯了吗?她贸然出现在这里,还敢请人弹曲跳舞,委实胆子不小。
      “这不是侯爷的地界儿吗,这点小事侯爷都瞒不住?”
      傅南笙坐了下来,脸色阴沉得能滴下水来。季时淼笑吟吟地看着他,眼里是温暖的烛光,映得那样冷:“怎么,如今侯爷美人在怀便想着做乘龙快婿,将当初的承诺都忘得一干二净了吗?”
      傅南笙被她一刺,淡漠地说:“笙不曾忘记。”
      季时淼盯着他盯了一会儿,她撇下嘴角,脸上浮现出委屈又懊悔的神色。傅南笙冷眼看她,有些不耐。
      “周祯去了越州。”她轻声说,“周家的线算是断了。”
      “周家有皇后在朝,周丞相也是当年力保皇上登基的宰辅之臣,周家这步棋本就是死路。”他淡漠得好现在说说一件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事,无关痛痒。他的态度惹恼了季时淼,她拍案而起,愤怒地瞪着他:“侯爷这是作壁上观,半点不肯出力!”
      傅南笙也站了起来,面对她的愤怒只是薄薄一笑:“公主非要一试,我还能如何?如今只是周三公子离京,明面上这件事与公主无关。公主以为这件事是怎么如此平安捷过的?”
      季时淼蹙眉,他也敛起笑:“礼部侍郎日前进了宫,与皇帝手谈时提起前朝重臣洛驰因儿女婚姻之事逼宫围城,险些颠覆朝纲。如此才有皇后出面暗逼周家退步,若是陛下亲自开口,公主以为周三公子与你,谁的脑袋能保得住?”
      季时淼脸色一僵。傅南笙皱着眉头逼进一步,在她要退时抢先捏住她的脸,很用力。
      “公主,不要和平乐无谓地斗气,眼下方家才是气口,长昭军一日不易主,公主所谋便一日不可成。”
      季时淼粗重的呼吸,红了眼。
      傅南笙甩开手,在她的脸上留下两个红红的指印。他捋了衣摆抱手朝她一拜,又复温文尔雅的样子:“笙告退。”
      季时淼瞪着他的背影,恼怒之下将桌子上的茶盏盘碟都扫落于地,稀里哗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傅南笙置若罔闻头也不回。
      他出了门朝白枫吩咐:“盯紧她,不要再让她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日后只书信往来,频繁出门不好叫小九察觉。”
      “是。”
      “好久没听曲娘的琵琶,我还真是有些想。”
      谢明彻耷拉着一张脸跟着走进来,“公主要来就自己来,回回叫着我,叫我爹知道了又是一顿好训。”
      “我一个人来若是叫人发现了岂不是百口莫辩?”
      “合着我是公主的挡箭牌?”
      季时卿笑起来,明艳又张扬:“不然呢?”他们走到楼梯前,谢明彻叽里咕噜地抱怨,季时卿愈发笑起来,与他说话回过头来上台阶,一抬头便见着楼上正要下楼的傅南笙。
      她的脸色如骤然吹灭的烛火。
      傅南笙一时慌了神,匆匆下来要拉她的手,季时卿退后一步躲开,冷眼瞧他:“感情驸马告诉我身体不适早些休息,便是到这儿来休息了。”
      “小九,你听我解释。”
      “我倒瞧瞧,是什么样的人,叫驸马这样魂牵梦萦!”她推了谢明彻一把,“带人把这儿给我围了,一只苍蝇也不许飞出去。”
      谢明彻眨眨眼,看了看傅南笙,招来季时卿暴躁地一掌:“愣着干什么!”
      他忙不迭出了门,将带来的人散在归月楼外,叫陈忙再多带些人来。
      归月楼被围,在大堂里听曲儿喝酒的人惶惶不安地左顾右盼,窃窃私语之声显然盖过了管乐之音。周娘子的身子粗壮却敏捷,她到季时卿面前陪着笑脸:“这位公子,这是怎么了?”
      “周娘子,方才这位客人叫了哪位姑娘?”
      二楼一间干净的雅室内,季时卿坐在桌边喝茶,傅南笙冷脸站在一旁,周娘子站着陪着笑脸,地上跪了一个女子,一身笼烟纱衣,隐隐约约露出白皙的皮肤。她垂着头低声啜泣,季时卿手指点着桌面,脸色阴沉。
      “抬起头来。”
      小娘子抬头露出一张梨花带雨的脸,楚楚可怜地看着她。
      季时卿笑:“是有几分姿色,怪不得驸马如此心爱你。”
      “我没有。”傅南笙皱眉。
      季时卿托着腮好整以暇地看他问:“那你来这种地方干什么?”
      他哽住,看了一眼白枫:“我是来捉白枫的。”白枫走到那女子身边跪了下来。
      季时卿嗤笑一声:“傅南笙,你是不是当我傻?”
      傅南笙皱眉,跪在地上的小娘子频频磕头:“公主驸马明鉴,奴与白公子是两情相悦,实是情难自禁……”
      白枫叩首解释道:“请公主饶了慧娘,属下……主子说属下来此烟花之地有损公主府的名声,这才来叫属下回去,请公主恕罪。”
      季时卿冷眼看他们演戏。傅南笙蹲下来牵她的手,见她没有躲开又大胆一点把她的手整个的包裹进掌心。
      季时卿冷淡地看着白枫和慧娘,他们匍匐在地,白枫的手甚至和慧娘搭在一起,显得那么卑微又真诚。她知道傅南笙在这里,才拽着谢明彻非要来。谢明彻说的没错,他是挡箭牌,是她最好的走进这里的理由。
      她是突然出现的,傅南笙却可以安排好这样周全的一出戏。戏里戏外,谁还分得清?
      “既是两情相悦,不如本公主做主,将她脱了贱籍,与你成婚吧。”她声音凉凉的,白枫的背脊抖了一下,呼道:“白枫感激不尽,叩谢公主隆恩。”
      慧娘也道:“奴叩谢公主隆恩。”
      季时卿把自己的手抽出来,傅南笙皱着眉头看她,好大不高兴。她瞥了一眼,眼眶微酸。
      “你们都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季时卿低头看着她的驸马,伸手摸摸他的脸。
      “傅南笙,你知道我喜欢你吗?”
      他又惊又喜,匆忙地覆上她的手,亲吻她的指尖,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季时卿很冷淡,她说着深情的话,眼里却一寸一寸地荒凉下去。
      “这几个月,我虽不记得前尘过往,却仍有喜欢上你,疼惜你,眷顾你。原非和白枫都和我说,你受过很多苦,他们说起盛京我是如何爱你护你,你和我说盖源山上眷园村里我们是如何生死不弃恩爱相守。”
      “你一声一声叫我小九,说从前我叫你‘傅小六’,可你怎么能这么骗我。”
      傅南笙僵住,仓皇失措地看着她。她的眼泪像一串珍珠,从眼里滑落砸在他的手上。
      “白枫日日守着你护着你,他什么时候有空来这里与别人两情相悦?”季时卿扒开他的手指将自己的手脱出来,“你便当我是傻的,看不出你们做戏。”
      “小九,对不起。”
      “你是来见季时淼的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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