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雨值新晴

　　京京说的要升职加薪将来挣大房子并不是说说而已。她除了早午饭和杨闻昭一起吃了，其他时间都在酒店房间加班。杨闻昭反而来燕城两天把睡眠补足，尤其是周日在房间睡了四个小时午觉后起床去机场赶飞机。

　　项目进展的第二周，王裕也来到燕城坐镇。项目团队迎来两位合伙人亲临，大家的工作进度赶得飕飕。加班沟通开会访谈整理报告，直到周五王裕和朱总与公司管理层做了第一轮沟通后，团队才得以缓口气。

　　周五晚上，两位合伙人请大家吃饭，饭后唱歌放松。京京参加了吃饭这一part，唱歌环节她请假回房间睡觉。

　　周末依旧是单休，周六上班，周日休息。这周杨闻昭医院周六要组织培训学习，他走不开。倒是朱颜之前跟进的项目到了签约阶段，她周日一早带着合同飞燕城。

　　京京周日睡了懒觉，中午时分和朱颜碰上面。她们约的午饭是家港式火锅店，饭后俩人安排了去附近博物馆看中国古代字画的特展。

　　朱颜有一肚子的牢骚要吐，“那个岗位最后给了董事长的秘书。尼玛，早有人选干嘛还要走流程让大家报名呢。”
　　“最无语的是手头这个项目，明眼人都是定价不合理。连部门小朋友都知道交易有隐情，我不信董事会那帮人看不出来。哎，谁知道背后站的是谁呢。这两周大家都很自闭，每天吃完饭排队去逗蜥蜴。”
　　“还有就是秦凡来家门口两回，幸亏我把房子密码修改了。”

　　京京给她递了碗杏仁茶，让去去火。
　　“和秦凡说清楚，好聚好散，两不相欠。”
　　“你别做出头鸟，安静干活。既然你领导知道，万事要拿到他或者公司合规流程的授权。”
　　“为了程序和流程合规呀。既然这个人选已经定了，再留意其他机会吧。”

　　朱颜点头，说知道的。她就是郁闷，心里期盼了许久，做了很多准备最后成了一场空。一口气喝完杏仁茶后，她问京京上周她被无辜牵连，后来解决方案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京京在微信里说了前情，后续她用一句话“新项目换和解”概括了。“那个项目不算大，那家公司本来也有需求，刚好被艾晨的爸爸拿来作为谈判筹码。尉总牵头的调解，没狮子大开口，这周一就签了合同。我不参与这个项目承做，最终结算时项目承揽部分的奖金，王裕和我平分……哪有，税前几十万……很高了好吧…我去年加班了八个月才换来了这么多奖金。不过，经艾晨这么一闹腾，我觉得我小表妹挺好的。再加上她今年毕业在自家公司有我小姨夫看着，折腾不出大事。”

　　然后她又说到自己爸妈。“我妈原本是陪人去散心的，结果自己爱上那儿，又报了两周的课程。我看了环境确实不错，参加的项目也是瑜伽常规项目。随她去吧，总比坐麻将桌前好。之前和她一起去的那位阿姨，明天回江城。我妈又忽悠了两个朋友过去，反正她无论在哪里都不会无聊的。
　　我爸邮寄来了一盒阿胶，让补气血。晚上去我房间分你一半，你比我更需要。”

　　饭后太阳最刺人，俩人咬咬牙还是撑着太阳伞去了博物馆。扫预约码进去后，俩人冲到文创商店，顾不上糖分和热量爆表，一人举起一根文创雪糕。

　　俩人没啥形象地坐在台阶上，朱颜按掉两个妈妈的电话，没接。她说奶奶这周立了遗嘱要把房子留给她。这几天她不断接到家里电话，因为有项目在跟进，又不敢静音。
　　京京叮嘱，“给你就接着，别松口送你弟弟啊。”
　　“不会的。奶奶说了，算是我爸留给我的，以前和现在的她只是代为保管。”

　　俩人靠在一起吃冰棍，朱颜因为妈妈的电话，心情又郁闷起来。她闷闷着问京京，“你想象过未来的自己会是什么样子吗？”
　　京京回答，“我想象过四五十岁的我们穿着休闲衣服去钓鱼。”

　　“哈哈，十年来的执念呀。”京京高中时候神经特别紧绷，有一次见到两位上年纪的阿姨穿着舒驰的休闲装坐在河边钓鱼，闲适安静。从此那个场景成了她心中的理想生活象征。大学时期，她不止一次和田橙朱颜聊起过这个画面。

　　“不是这种的。是关于未来家庭生活的想象。”朱颜又追问，她自己想象不出来。所以想听听好朋友的畅想。

　　巧了，京京上周刚和杨闻昭说过自己的梦想。她没直接回答，而是反问朱颜，“颜颜，你呢？想象的未来生活会是什么样子。不许再说三十六岁要怎样的胡话。”

　　朱颜说，“不知道。没想过，一团迷雾吧。”她接着补充，“也不全对，想象过帮甜橙子带娃，梦里有几个长得像橙子的娃娃一起叫我干妈。”以前田橙爱说自己将来要生两个女儿，这样两个干妈可以带着两个女儿玩耍。

　　她没等京京开口，又继续说，“未来不一定乐观。毕竟曾经做计划一起出发的人和最后陪伴我们踏上旅途的人，大部分时候是不一样的。”

　　京京和她认识八年，分辨得出她言语中的情绪。她盯着她，许久才叹了口气，说，“未来也不一定悲观。我们最终都踏上旅途了不是吗？没有一蹶不振，没有裹足不前。让我们换个角度，不去管未来如何，尽力让现在的自己自由点开心点。”

　　朱颜反问，“你和杨医生在一起开心吗？”

　　京京先回答她的问题，“挺开心的。以前情绪是自己兜，现在有人一起兜底。当然我也会兜住他的情绪，只是他很少传递负面的情绪出来。”

　　然后接着说，“我在梅雨季的一天，观察雨水打玻璃，水珠不停得相遇，在玻璃窗上汇成水流。流着流着，水流被冲散了，又散落成许多水珠。人也一样，本来就是在不断遇到陌生人，和他们相识相熟以及分别。大学毕业的时候，田橙要出国念书，我们俩没想到她两年后会再回江城。与你我计划出发的人，陪伴着踏上旅程的人，不管是谁，过程都真实过。

　　不能因为现在不在一起话桑麻就否定过去，更不能因为曾经把酒言欢过就沉溺过去。

　　我们一直说要爱自己，爱自己每个人的定义不一样。不过，杨闻昭曾经给我讲过一个朴素的例子，我觉得很合适讲给你听。我总觉得他工作辛苦从而心疼他，其实我最近的加班强度远比他大。他说我应该更加心疼自己，每次对他说辛苦的时候，要先对自己说一声辛苦了。同样的，你爱自己的多一点，就是你给你妈妈花了多少钱，记得给自己要花同样甚至更多的钱。

　　我知道你爸爸不能陪你多走一段人生路是你一直的遗憾，事实已经无法改变。你还有我们，还有你自己。不想接的电话，可以不用接。工作做得不开心，可以换。江城呆得无聊，想去新加坡，可以申请那边的工作机会。你说的不再画地为牢的，那么我们就按照让自己最开心的路径走。

　　待会儿看完展览，我们回去就浏览工作机会。趁着我今晚不加班，我们圈定一些目标公司和目标岗位。”

　　心谈完，雪糕早已吃完。京京接过朱颜手里的冰棍棒，拉她起身去看展览。

　　朱颜小时候练过几天书法，不过很快全部还给老师。她看展览全程跟着京京，听京京讲这些书法家的生平，讲他们喜欢临摹的对象，以及部分字画珍藏过程中的故事。偶尔她会愣神，心里开始认真琢磨起自己的未来。真好，每当自己被失望情绪裹挟住的时候，好朋友都会觉察到并伸手拉自己一把。

　　京京和朱颜俩人在博物馆闭馆时才离开，俩人打上车回酒店，天气还是燥热。京京提议说，“回酒店点外卖吧，晚上一边吃一边查工作机会。”

　　她一直惦记着这事儿呢。朱颜拒绝了，“我明天找我们行业的猎头吧。专业人办专业事情，比我们在网上盲目找高效。”

　　京京答应，“行。外卖叫小龙虾还是烧烤呢？”
　　吃饭的人开始点单，“小龙虾配冰镇啤酒。”
　　“只有虾，没有酒。”
　　“噢。我出差回去就预约体检。”
　　“好。”

　　俩人在酒店大堂遇到等车的王裕，他穿着正装，说是晚上约了客户应酬。朱颜最近加班少，显然忘记了自己曾经在周日下午被叫去应酬的痛苦。“你们这份工作还真是随时准备加班呀。”

　　京京进了电梯，刷卡后按下楼层，“给你五百万，让你007，你干不干？”
　　朱颜答应得很爽快。“干。不过哪有这样的工作？”

　　那是京京现阶段的职业目标，“喏，刚离开的那位坐的位置呀。”
　　实操难度太高。朱颜摇摇头，她这个年龄段的投资回报率还是科技圈高。“算了，我还是找个同类的科技企业，呆上几年混期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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