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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飞机平稳落地，走出机场大厅的那一刻，夏日暑气扑面而来。
彩虹一手拖着旅行箱，一手举着电话：“我出机场了，3号门对吧？马上到。”
大帝都一如五年前繁华而拥堵，来接他的未来同事忌惮进了就出不去的机场停车场，只敢把车泊在离机场三分钟车程之外的路边，让彩虹出了机场后联系他开过来。
等车过来的空当，他站在到达层门外打量周遭的一切，依旧是行色匆匆的人们与来往不绝的车辆，大有时光匆匆却又恍然如梦之感。
接他的人很快来了，是个小年轻，彩虹把行李放进后备箱，坐进了副驾驶，跟他闲聊起来。
正是晚高峰的点，高速上堵得一塌糊涂，暮色黄昏里，放眼望去全是一排排的红灯，是这座城市一道另类的风景。
小年轻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说：“B市就是这样，永远都在堵车。估计到住的地儿得九点多了，你还不饿吧？”
彩虹摇了下头，“没事，我知道。我不赶时间，飞机上吃过了。”
小年轻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哟，以前来过？”
“嗯。”彩虹笑了笑，跟他简单介绍了自己的经历。
“敢情是半个老乡啊。”小年轻听完乐了，“难怪你们公司派你过来，挺好挺好。”
到达住处已经是两个小时后的事了，外公外婆的房子早在出国那年就租出去了，幸好外派岗位有安排住宿，单人小公寓，能够满足基本生活要求。
小年轻把钥匙给他，简单说明了一下各种设施，便走了。彩虹关上门，转过身站在原地，打量了一番自己的新住处，这才开始收拾带来的行李。
下楼买了点生活用品，又打包了一份夜宵，当他坐在客厅地板上，边刷手机边吃麻辣烫时，大有重回二十多岁之感。
手机里是各种信息与邮件，有公司发来的报道流程，有家人询问是否下机的短信，也有从前的朋友发来的问候。尤其马特，早在他起飞前就约他找个时间吃饭，然而这对狗男男如今定居在S市，要见面还得再飞三个小时。
彩虹一条条看过去，目光慢慢定在了很久之前的一条信息。
那是五年多前，他和方知有分手时发去的最后一条短信，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一直没有删掉，保存至今。
“我已经辞职了，很快就会回新西兰。方知有，我只等你到飞机起飞。”
而方知有的回复只有寥寥数字，“对不起，Rainbow。”
那年盛夏的记忆借由简单的文字重新涌入脑海，彩虹颇是无奈地勾了下嘴角，心道年轻时心总是狠的，伤人的话轻易就能说出口，总以为还会有很多个以后可以继续折腾。
手指不自觉地轻点对方的头像，却又悬在拨号键上久久无法按下去。
尽管那年离开时，他以为这只不过生命中的一段插曲，但实际上他到最近才意识到，方知有在他这里一直是有特权的。
因为他一直没有删过方知有的联络方式。
然而此刻，他却陷入了沉思，不敢拨出这个熟悉的号码。
已经过了这么久了，方知有是不是早就忘了自己……或许他早已有了新的人生……自己或许不该再打扰……
他放下筷子，靠到身后的沙发腿上，望着手机失神良久。
次日他去了外派公司报道。
彩虹所在的公司与这栋位于CBD中心的设计院年初签署了一项合作，他将在这里待上半年，主要负责对接各种细节，解决各种技术问题。
见过直系上级，领了各种文件材料，又跟着人事熟悉公司环境，边走边听对方说公司实行轮休，他的休息日是周五周六两天……
直到一周工作结束，彩虹才有时间重新思索要怎么见上方知有一面——哪怕只是以一个老朋友的身份打声招呼。
他拉不下脸拨电话，既怕对方已经换了号码，又怕对方可能不记得自己是谁，更怕接通后会尴尬地沉默。然而他又没有其他的途径可以找到他，阮文香提过，方知有好像已经换了工作，新工作地点她也不知道。
左思右想拿不定主意，最终他决定先回趟母校看看曾经的老师。
周五气温很高，在太阳下站一会儿就能出一身汗的那种，以是彩虹看着外头灿烂到刺眼的阳光，许久都没能鼓起勇气出门，一直磨蹭到下午才起身。
一的士来到M大，校门似乎翻新过了，围墙边也新增了很多外卖存放柜，走进校园里，也能看到新建的雕塑和公共设施。
来到主楼，他凭着记忆，坐电梯来到从前梅老爷子的办公室，敲了敲门进去，却看到了一张陌生的脸。
听过彩虹的来意后，中年老师告诉他梅教授已经退休了，跟儿子一家去了海南养老。彩虹不免有些遗憾，谢过老师，临走之前又忽然小声问了一句：“那建筑系的……方老师呢？”
老师没听清，“哪位？”
“方知有，方老师。”
对方想了一下，恍然大悟道：“哦，方副教授啊！人刚走。”
彩虹猛然睁大眼睛，“什么？他还在这？”
“他一直在，不过今天是他最后一天上班，我们刚给他开完欢送会。你也是他学生吗？”
彩虹激动地点头，“是！他走多久了？哪个方向？”
“那得有一会儿了，你去西停车场可能还能遇上，如果他还没开车走的话——”
“谢谢老师！”中年老师话还没说完，彩虹已经等不及地往外奔去。
他着实没想到方知有居然还在学校，仿佛得来全不费工夫，奔跑时急促的心跳震得他的每根神经都在颤抖，呼出的气息里全是即将见到分别多年的恋人的激动。
西停车场离主楼不算太远，他满头大汗跑到时，却失望地发现一个人都没有，只有寥寥几辆车。
走了吗？
彩虹转了一圈，只能去问保安，然后得到了一个十分失望的回答。
“方老师？走啦，走之前还给了我一盒糕点呢，说是同事送的，他不爱吃。”保安笑呵呵地说。
彩虹顿时蔫了，道过谢后，失落地离开了停车场，再次回到主楼敲响了之前那个老师的办公室。
去而复返的老外校友让中年老师有一刹的意外，随即又了然道：“没赶上？”
“嗯。”彩虹叹了口气，“老师，你有方老师现在的联系方式么？”
中年老师不好随便给联络方式，只能先核对过他的信息，又在彩虹主动出示手机里方知有原来的电话号码时惊讶道：“你这不是有他的号码吗？”
彩虹一怔，这才反应过来，方知有居然真的没有换过号码……
离开M大，已经快天黑了，彩虹魂不守舍地坐上的士，脑海里翻腾着纷杂的念头。
开上环线后，他却又改变了主意。
“师傅，不去四惠了。”他说，然后报了另一个地点。
半个多小时后，他下了车，站在曾经与方知有同居过的那个小区门外，一时间难免有些怔忡。
他还以为自己早就不记得这个小区的名字了，没想到还记得……
他也不知道自己突然来这干什么，或许是来缅怀青春，又或许是心里还抱着一丝侥幸可以再次故地重游得到更多消息……
就这么站了许久，正当他暗叹自己可笑，转身准备离开时，忽然一道熟悉的身影映入视线。
那一刻，彩虹甚至以为是自己的幻觉，瞳孔放大，呼吸暂停，身旁来往的人都沦为了虚影的背景。
他的视线穿过绿化带与车流，直直定在了马路对面的那个人身上。
饶是五年过去，只是一个背影，他也一眼认出了对方。
方知有……
他错愕地定在原地，直到又一辆车驶过挡住他的视线，他才像终于醒过神般，拔腿追了过去，“方！方知有！”
车流交汇的十字路口，方知有正要横马路，遥遥地似乎听到谁叫了自己一声，他回过头去，下一秒便顿住了脚步。
那是——
直到那个记忆中曾经的金发男孩穿过马路跑到面前，他都没能眨一下眼，怕一眨梦就醒了。
彩虹喘着粗气，明亮的眼神一刻不错地望着对方，“真的是你。”
方知有怔了许久才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眼睑颤了颤，嗓音带上一丝不可置信的干涩，“Rainbow？”
彩虹就这么看着他，足足十多秒都没有动。
目光扫过那熟悉的脸庞，眼前的人与记忆中的人慢慢重合又慢慢分开，方知有仿佛还是从前的模样，然而他却又觉得不太一样。
不真实得像是假的……
“方老师……”不知怎地，他的喉头莫名发干，无意识地喊出了从前最为熟悉的那个称谓。
但旋即他又清醒过来，努力挤出一个礼貌的微笑，“嘿，好久不见了。”
方知有也在他的寒暄里找回心神，推了下眼镜，微笑道：“嗯，好久不见，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上周，公司外派。”彩虹说，视线却仍黏在他身上，白衬衣西装裤，手里还提着一袋食材，看上去像是刚去超市买完东西。
……跟五年前一模一样。
他顿了顿，犹豫了一下还是鼓起勇气道：“嘿，难得遇到，一起吃个饭？”
视线交接的几秒钟里，彩虹心跳如鼓，忐忑地等着方知有的回答。
“好啊。”好在方知有没拒绝，他摇了下手里的袋子，“先把东西放回去怎么样？”
彩虹松了一口气，努力装作轻松的样子说道：“没问题，你住这附近吗？正好看看你的新家。”
方知有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带着他穿过马路，往家的方向走。
一路上，二人的话都很少，除了一些最基本的问候彼此近况，剩下的便都是沉默。
彩虹不时侧过头偷看身边的人，视线不断描绘着那熟悉又陌生的轮廓，依然有种很不真实的感觉。
真的是他吗……他们真的已经五年多没见了吗……
胡思乱想之际，他跟着方知有走进了方才下车的那个小区，踏进了其中一栋单元楼。
接着，在彩虹逐渐意识到什么的眼神里，方知有掏出钥匙打开了那张曾经熟悉无比的门。
彩虹立在门口，神色复杂地看着门内拿出拖鞋放到地上给自己换的方知有，好久，才挤出一句：“你还住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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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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