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业宿管，副业抓鬼

　　火锅不再冒气后，经冷气一吹，表面凝上了一层薄薄的红油，桌上没吃完的肉卷，丸子，蔬菜零零散散摆放着，透过喝空的啤酒瓶，吃完火锅的四人坐在沙发上，房东留下的老旧电视机正咝咝啦啦播放着新闻联播。

　　“吃什么？”

　　拾冬靠在沙发上，出神盯着带着雪花点子的电视机，内容没听进去，只是找个视线着落点，听到旁边的吴昭戈问，她回过神，晃了晃手里的糖罐子回答：“薄荷糖，吃吗？”

　　“不吃，不爱吃凉了吧唧的东西。”

　　拾冬嗯了一声，不再搭腔，视线又在雪花点子上放空，吃饱了，人跟着倦，她归咎为土豆片吃多了晕碳。

　　“你明天有空吗？最近新上了部电影。”吴昭戈坐在一伸手就能碰到她手臂的位置，他看着拾冬侧脸，她的长睫毛眨了几下。

　　“不爱看电影。”拾冬淡淡拒绝。

　　“那你喜欢干什么？”

　　“赚钱。”

　　“.....”吴昭戈心一沉，感觉她这话就是用来敷衍的，嘴上不饶人讽刺道，“你当个宿管能赚几个钱。”

　　拾冬用铁罐开合的咔哒声回答吴昭戈。

　　“我问你，你是不是在和郁之谈恋爱？”

　　“咔哒咔哒..”

　　“问你话呢。”

　　“你很烦，我回去了。”

　　拾冬说完要起身，吴昭戈心急伸手拽住不让，“你先回答我。”

　　“小七，你松手。”吴昭州在回工作群的消息，一回神发现吴昭戈又把事搞砸了，他扯开吴昭戈的手，说，“对门兰奶奶早上不是有送银耳莲子羹来吗？正好，拿来解解腻，你去端来，在冰箱。”

　　吴昭戈不情愿，坐着不动。反倒是刚打完一把游戏的吴昭宁主动请缨，“我去吧，我喜欢吃银耳。”

　　吴昭宁去厨房拿干净的碗，沙发上的三人陷入微妙的沉默。

　　“阿冬，你别跟他一般见识。”吴昭州强行把两人分开，坐在他俩中间缓和气氛。

　　“嗯。”拾冬没什么表情，并不在意刚刚吴昭戈话里的深意。

　　“哥，你们对门那老太太是不是还骚扰你们啊。”

　　吴昭宁打开冰箱，端出一个大碗，之前吴昭戈总在他们三人群里吐槽对面的老太太多管闲事，本来是四人群，后来吴昭则退群了。

　　“没有了。”吴昭州回答，自从那次外卖事件后，第二天兰珍过来跟他们道歉，说自己做得不对，现在她时不时会送点清凉补过来，也算是和谐的邻里关系。

　　吴昭宁“哦”了一声，专心盛汤，煮出透明胶质的银耳，辅以红枣，莲子，又冰过，即使肚子还是饱的，看上去也能吃上一碗。

　　“不要盛我的，我不喝。”拾冬不爱喝黏糊糊的东西，新闻联播到了尾声，她想着还要去中介那，便起身，“吴昭宁，我有别的事，就不跟你一起回了，我先走了。”

　　“啊...好。”

　　“你要去哪里？”吴昭戈见拾冬是真想走，忙跟着起身。

　　“和你没关系吧。”拾冬拿过一旁充够电的手机，真心觉得吴昭戈这小孩莫名其妙。

　　吴昭戈被这划清关系的反问扎了一下，眼神黯淡。

　　“小七，要不你送送阿冬吧。”吴昭州推了推杵着不动的吴昭戈。

　　“不用了。”

　　拾冬拒绝，这会儿快到玄关了，感觉身后响起一连串脚步声，一扭头，是气势汹汹走过来的吴昭戈，脸上带着豁出去的决然。

　　“我真是受不了了，我这人不喜欢遮遮掩掩，我喜欢你，你给我个答复。”

　　想拦没拦住的吴昭州：“......”

　　琢磨要吃红枣多那碗的吴昭宁：“？啊？啊？！”

　　拾冬有些意外，联想他总发来的微信，以及见面时的种种行为，她很难把这些想成喜欢，更像是想要寻求关注的孩子气行为。

　　也是，他本来也不大。

　　赶来吃瓜的吴昭宁眼睛瞪得大大的，生怕错过两位当事人的反应。

　　“我不喜欢你。”

　　果然。

　　她没有犹豫，也不顾忌自己的回答会不会伤害别人，她平静的模样，像突然怼进心窝的一块冰。

　　看来没有再聊下去的必要了。

　　“阿冬，我送你出门吧。”

　　吴昭州拍了拍吴昭戈，打开门和拾冬一起离开。

　　“小七，来。”

　　吴昭宁拉着吴昭戈坐回到沙发，电视正开始播放天气预报，各地高温持续不断。

　　“你别说话。”吴昭戈先打断吴昭宁想安慰自己的意图，“不想听。”

　　“好。”

　　“叮”

　　电梯到一楼的这一段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拾冬先出电梯，吴昭州跟在身后。一出楼道，夜晚的烟火热气便扑了过来。

　　“小七他还是个孩子，说话冲动了点，阿冬你别放心上。”

　　小区的绿化做的不错，拾冬看到两旁盛开的紫薇，经过第三棵紫薇花树时，她说：“吴昭戈喜欢的不是我，是一个幻觉。”

　　不过是身边出现了一个从没见过的角色，于是扭曲她本来的样子，自作主张将人美化，塑造成独一无二的存在，并盲目献上自认为的喜欢，企图感动他人。

　　雾里的东西总是有着致命吸引力，可真正鼓起勇气走进去看的人又有几个。

　　“小七虽然脾气大点，但他人品绝对没什么毛病。”吴昭州还想着帮弟弟说两句话。

　　“你早就知道吴昭戈存了这个心思，所以不管我的想法，明里暗里地帮你弟弟？”

　　吴昭州哑口无言。

　　走在前面的拾冬停下脚步回头，两人默默对视。

　　“不用送了，回去吧。”

　　一旁的珍珠气得狠狠咬了一口吴昭州，一摇一晃跟在拾冬身后离开。

　　快出小区时，拾冬在目的地栏输入家家乐中介，这时耳边传来“嘀嘀”两声鸣笛，一扭头，竟然是梁楹。

　　“你好，好久不见。”梁楹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拾冬，“你住这吗？”

　　“不是，来朋友家玩。”拾冬看了一眼手机地图，走过去15分钟。

　　“去哪？要不送你？”

　　拾冬虽然有点想借梁楹警察这个身份给中介施压，但两人毕竟不熟，人情也难还，于是拒绝了。

　　“那我先走了，再见。”

　　“再见。”

　　拾冬根据导航步行到了中介公司。

　　家家乐门口有几个穿白衬衫的中介，有的坐在电瓶车上，有的就那么站着，聚在门口抽烟聊天，一看拾冬，忙迎上来，“美女，租房吗？”

　　拾冬径直推开玻璃门，站在门口看了一圈，看到了正在工位上打游戏的中介。

　　“妈的，你会不会打啊，你是辅助你抢我蓝！”

　　刘越鸣正打得起劲，感觉身边站了个人，闻到一股隐约的火锅气味，还以为是公司同事，手指飞快点着屏幕，一边调侃：“吃这么好，大晚上吃火锅。”

　　“你什么时候打完？”

　　嗯？怎么是个女的。

　　刘越鸣一抬头，手上没及时操作，死了，“你怎么来了？”

　　没想到人会找上门，刘越鸣在饮水机接了杯水，在心里又骂了一遍那个杀母的女人，如果没有她，他这单早成了。

　　妈的，就不能出去杀，一定要在房子里杀吗？！

　　他端着水到会议室，在人面前放下后，坐下来搓了搓手，说：“美女，我知道你这次来的目的，但我是真没办法，钱没进公司账户，我总不能自己出这个钱贴给你吧。你别说我没帮你...”刘越鸣拿出自己的手机，展示给拾冬看，“你看，我一直在帮你联系家属，家属说没钱，他妈的遗产都被他妈还债了。这都是他哥的回复，我真尽力了。”

　　这个皮球踢得好。

　　但踢得也合情合规。

　　拾冬从没接触过这种事，问：“现在怎么办？”

　　刘越鸣收起手机，拿出专业的态度回答：“你如果想要回这笔钱，你可能得打官司了，就是你把被害者的家属告上法庭，法院百分之百会判你赢，就是这个时长比较长。”

　　竟然要打官司。

　　没预想到这个走向的拾冬有些沮丧，来前还以为来找了中介，说不定今天就能拿到钱，看来是自己天真了。

　　“美女..我理解你的心情，要不这样，你考虑一下那个商铺？那个商铺没死过人，你买下那个商铺，那5万块能直接抵了，你看怎么样？”

　　“不买。”为了5万块还再贴十几万，拾冬又不是傻子。

　　“那就只能打官司了。”

　　“我再想想。”

　　拾冬走出会议室，门刚开，旁边会议室的门也跟着开了，梁楹从里面出来了。

　　“诶，好巧。又见面了。”梁楹一脸意外，“你怎么在这？找房子吗？”

　　拾冬含糊点头。

　　梁楹看出拾冬不想明说，她本来想回家，路上经过这家中介想起那个失踪的案子，便拐进来看看。

　　两人一起走出门店，拾冬正找回去的公交车站，梁楹说：“这都第二次了，有缘，送你回去吧。”

　　拾冬想了一下，同意了。

　　一上车，梁楹问去哪。

　　“明泉大学。”

　　“你是大学老师啊？”梁楹诧异。

　　拾冬没回应，静静坐着，看两旁街景倒退。

　　过了一会儿，红灯停下，斜对面正好是盛辉小区，拾冬问：“梁警官，能问你个事吗？”

　　“什么？”

　　拾冬思来想去，不太相信中介的话，于是她想问问梁楹的意见，看看她知不知道别的法子，但在说完前因后果后，感觉自己病急乱投医了，梁楹是警察，要问也应该去问丁照。

　　“杨枝的案子是我在跟进。”梁楹发动车子，如实说，“但我给不了你什么好建议，在这方面照照会专业点。”

　　“嗯，方便问一下杨枝案进展到哪一步了吗？”

　　“这种情节严重的案件，审理时间一般会长点，可能从审理到判决，要半年不等。”

　　半年。

　　拾冬心凉了。

　　“虽然我没有照照懂，但感觉你去找杨树说不定会有结果，杨树现在杨梅的第一顺位继承人。”

　　“中介联系过他好几次，他说他没钱，说就算还，也要等案子结了后再来处理。”

　　可结案起码要半年。

　　“陈青那时候怎么那么快就公诉了。”

　　“那件事情节严重，不管是市民还是省里都高度重视。所以加快了审理流程，那时候我们连轴转了几个月，把派出所当家过。”梁楹说完，想起什么，“话说陈青案结束后，我们还见过。”

　　“什么时候？”拾冬完全没印象。

　　“就送完星星没多久，我和照照出去玩，在路边看到你和一个男人。”梁楹在右眼眼角比划，“眼睛有道疤。”

　　拾冬立马想到了谢白。

　　但去吴村之前她没见过谢白，送完星星没多久应该是向云黛上她身的时候，向云黛竟然认识谢白？

　　“哦。”

　　车子在明泉大学大门口停下，两人礼貌道别，临下车前梁楹还说有时间一起吃个饭。

　　“有时间吧。”

　　“好啊，不过话说学校放假了，你们老师还要来学校吗？”

　　拾冬解开安全带，含糊其辞：“我住学校。”

　　“哦，这样啊..”

　　嘭

　　车子没入街道很快看不到，拾冬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才进校。经过C栋时，灯照旧没亮，走到B栋，发现B栋也没亮，她走到A栋，里面亮着灯，是出门前特意给自己留的。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卡通，正要进去，旁边的珍珠突然发出警觉的低吼，刚一扭头，一个黑影从空中坠落，珍珠挡在拾冬前面冲黑影狂吠，拾冬定睛一看，竟是红头。

　　“怎么回事？”红头腹部几乎被切断，伤口处源源不断有黑气涌出来，并很快消散。

　　“10栋101有一个很厉害的女人，她抓了叶子，我和微微想去救，没想到被她发现了，微微为了保护我被抓了。”红头抓着拾冬的手，乞求，“别管我了，你快去救微微，她会死的。”

　　“你先别说话。”拾冬刷开大门，跑进宿舍拿出一个巴掌大的檀木盒子，“进去。”

　　红头不愿意。

　　“你相信我，我肯定会救她，等她回来也不想看到你这样。”

　　“...好。”

　　拾冬合上盖子，走到办公室从抽屉里找到刘姐的针线盒，毫不犹豫深深戳破食指，血滴到盒子上，泛起淡淡金光。

　　“珍珠，你留在这守着。”拾冬把贴了符咒的盒子小心放进底层的抽屉，抽过一张纸巾擦了擦，再冷静嘱咐珍珠。

　　“汪汪汪...”珍珠明显不愿意，用叫声反抗。

　　“你得留在这，我就拜托你这一次。”

　　珍珠“嗷呜”一声，乖乖趴了下来。

　　“别担心，没事。”拾冬摸了摸珍珠的头，随即走出学校。

　　她刚走出学校，和一个人迎面碰上。

　　“师姐，你去哪儿？陈记新出了一个甜品，吃吗？”

　　“不吃。”叫的车已经停在路边，拾冬越过郁之拉开车门。

　　“你去哪？”郁之眼疾手快拉住要合上的车门。

　　“不用你管。”

　　拾冬用力关上车门，车子开动，这时手机叮铃一声，是她设置的特别关注。

　　她点开，杨树发文了。

　　——杨枝误入邪教，导致家破人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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