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同游

　　奚翎真想对他咆哮：天地良心，我为你们操碎了心，还怀疑我会加害你们！

　　北煜也想忍住不问，可奚翎这几日去了这么多次，如今他每每躺在床上，脑子里都绷着一根弦，思来想去总也睡不着。
　　不如捉他个现行，问一问，即使他撒谎哄骗过去，也要他做出承诺。

　　“阿煜你居然跟踪我？”奚翎不满的问。
　　他要反客为主！

　　而北煜不慌不忙解释：“若不是翎兄起身动静太大，我也不会醒过来，在竹仪馆楼顶发现你的身影。若我不担心你，我也不会去找你，本想着装作不知情的，翎兄倒好，去了这么多次，如今我都不敢在你之前入睡了。”

　　这小子道行越来越高了，居然还控诉起我来了。
　　奚翎道：“我是什么实力，怎么可能遇到危险呢。若我起夜过多影响你睡觉，那我们便分床睡吧。”

　　“然后翎兄去竹仪馆就方便多了，是不是？”北煜捏了下奚翎圆润的肩膀，“我不同意分床。翎兄莫要岔开话题，说罢，去竹仪馆到底做了什么？”
　　奚翎的手腕和肩膀都被紧紧钳住，挣脱不开，今天不说清楚，北煜怕是不会放他去睡觉了。
　　“事关我师兄，我不好说。”奚翎用纠结的语气道。
　　北煜坐稳凳子，悠悠道：“翎兄慢慢说，夜还长着呢。我不会说出去的。”

　　我都说了不好说，他怎么还问。
　　奚翎道：“让我理一理。”
　　让我编一编。

　　“无妨，我等着就是。”北煜把他的两只手放在膝头，搭在肩头的手也收回来，放在奚翎手背上。

　　两人手里的汗液交融在一起，湿滑黏腻，剧烈打斗之后的身子热气腾腾的。

　　奚翎热的想扒开领子时，总算想出了个好一些理由，开始忽悠：“咳，我们梨溪谷，经常使用轻功赶路，若是一直绷着，会有损腿部筋骨。所以师兄出门在外都是去竹仪馆留宿的，一来可以松筋，二来比较方便，不用按了又跑去客栈。”
　　“翎兄若想按腿，找我便是。”北煜道。

　　“不，我是想去问问有没有人接待过师兄。”
　　北煜在黑暗中看着奚翎的轮廓，“那为何要去这么多次？”
　　“那不得一个个问。”奚翎埋怨道，“他们馆一日接待的客人这么多，我要问过去才知道。为了不让你担心，我每次只问一个。”
　　“你让他们一一转告，问其他人有没有接待不就好了，何必要跑这么多趟。”北煜又问：“你不与师兄通信么？”

　　糟了，果然临时编出来的借口漏洞百出！
　　奚翎故作恍然道：“阿煜这个主意妙啊，我当时怎么没想到。虽然与他通信，但师兄一向报喜不报忧，从来没提自己有没有受伤。我只好从接触过他的人入手啦。”

　　北煜意味深长道：“翎兄真关心你师兄啊……不过往后翎兄每路过一家竹仪馆，都要进去问一问么，那无异于大海捞针。”
　　“我与师兄从小一起长大，亲兄弟一般，当然得关心一二。”奚翎觉得北煜语气有些奇怪，但他没空想太多，只得绞尽脑汁填补漏洞，“师兄他说他来过寻芳城，寻芳城就一家竹仪馆。”

　　北煜凉凉道：“我都没注意有多少家，翎兄倒是挺清楚。”
　　“若有七八家，那我就不去了。”

　　他当然知道，只有像京都那样大的城才开了几家竹仪馆，寻常城一般只开一家大的足矣。

　　屋里静了一瞬。
　　奚翎动了动手，“阿煜还有什么事可问的，不问就松手，明日还要走镖呢，早些睡觉吧，啊。”
　　“那翎兄为何要瞒我。”北煜道，“是信不过我？”
　　“哎呀，总是借宿竹仪馆这种事，换谁都羞于启齿，让师兄知道我将此事告诉你，他回头要找我算账的。”
　　“此事我绝口不提，还希望日后翎兄要想再去竹仪馆，不要背着我偷偷去了。”

　　不然呢？
　　还要跟你打声招呼？
　　奚翎扯了扯嘴角，“那阿煜有什么好方法。”

　　“找我一起去，在门口问便是。”北煜道。

　　奚翎感叹自己搜消息布眼线越来越难了，直接封锁所有路子。
　　他刚想随口应下，但转念一想，他又不是真去做什么坏事，为什么北煜要防得死死地。

　　“在门口人来人往的多不像话啊，而且每到一座城都要跟我去问，太麻烦阿煜了。而且——”奚翎俯身过去，用暧昧的语气问，“阿煜看我看的也太紧了吧，嗯？”

　　北煜呼吸一滞，倒打一耙：“我担忧翎兄，翎兄反倒觉得我看得紧？”
　　“阿煜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去竹仪馆能有什么危险？”

　　“怕翎兄看上哪个小倌，乐不思蜀了。”北煜从一派从容。

　　这是吃醋？
　　奚翎笑了笑，“日日夜夜对着阿煜，我怎么可能看得上这些凡桃俗李。”

　　“那可不一定，世上总有相貌比我更英俊的。”北煜压下翘起的嘴角。
　　奚翎道：“我又不是以貌取人之人。好啦，我向你保证，去竹仪馆不干别的事，能让我自己去吗？”

　　不等北煜回答，奚翎倾身撒娇道：“好嘛好嘛，我的好阿煜？”

　　这略带鼻音的声音透过耳膜，直逼北煜的心尖。
　　北煜手心滚烫，勉为其难道：“老规矩，一刻钟内不回来，我去寻你。”
　　“一定，阿煜真好。”奚翎松了口气。

　　两人满是热汗的手总算分开了。
　　这一惊，奚翎毫无困意，甚至对这番斗智斗勇意犹未尽。

　　这次，轮到奚翎按住北煜肩膀发作，“阿煜，昨日我亲你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该不会是从小被人亲惯了？”
　　北煜坐在椅子上，眉头一跳，不动如山，“隔着面纱，能有什么反应。”

　　呵，都愣住了还没反应。
　　奚翎借着外边的光，肉贴肉真真切切的亲了北煜侧脸一口，坐直身子笑吟吟问：“那现在呢？”

　　北煜只觉得软软的东西贴了下他的脸，而后浑身都烧了起来。
　　他呼出一口热气，心道又是这招，能不能有点新意。
　　“没什么感觉，不如翎兄多来几下？”

　　没感觉？
　　奚翎暗笑一声，伸出双手固定住他的头，分别给左右两边脸再来一下，还特意发出“啾”声。

　　北煜汗流浃背，嘴硬道：“就感觉被碰了一下。说起来，翎兄对我做这么亲密的事，不大好吧？”
　　奚翎避而不答，摸了摸他湿漉的鬓角，轻笑一声，“阿煜你出汗了。”

　　“房间热。”北煜说起瞎话，把手放到他腰上往后滑，摸到了略带湿意的衣料，“翎兄也出汗了。”
　　奚翎放松紧绷的腰，收回手摩擦一番，“刚才咱俩打了这么久，不发汗才怪。差小二端盆水擦擦吧，明日还要走镖。”

　　他正想转身走，谁知北煜竟握住他的腰跨，沉声道：“翎兄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翎兄为何要亲我，这可不是普通好友之间能做的事。”
　　奚翎腰间被捂得滚烫，呼吸陡然变快，语气却自然极了，“寻常人家的哥哥姐姐不是都爱亲弟弟妹妹的脸颊么。”

　　“当真只是如此而已？”北煜不信。
　　说实话，奚翎自己也不是很确定，他却用肯定的语气回道，“不错。”

　　北煜心头的熊熊烈火灭了个干净，他收回手淡漠的问：“那怎么不见翎兄对腾赤云这么亲昵？”
　　“我更喜欢阿煜。”

　　北煜心有不甘，他隐约觉得奚翎对他的感情不止于此，但如今还不好戳破，那今日就暂时放过他吧。
　　他心里哼了下，随口道：“我亦如此。”

　　简单叫了盆水擦洗身子换了内衫后，两人重新躺回床上，解决了这件事，都很快就睡着了。

　　次日，乌泱泱一群人吃过午膳便出发了。
　　闭霓裳不用镖局的马车，他们家有一辆一丈宽大马车，需要三四匹马拉。而自家车辆，要想让别人知道这是镖，只消在马车头插上镖旗即可。
　　闭家有赶马小厮驾驶马车，腾碧霞几人便可以骑马上路。

　　奚翎六人骑在车前，闭霓裳在车内，闭卓晔骑马在侧，车后还跟着四个护院和四个侍女。
　　一支庞大的队伍浩浩汤汤走在街上，几近霸占了大半条街道，路人纷纷侧目，感慨是哪个大世家子弟出行。

　　出东城门往东走，路旁皆是茵茵草地，时不时有粉的、白的野花点缀其上，飞鸟在上空盘旋落地，在绿毯上蹦跶。
　　除了马蹄踏地声，就只有自然之乐，无喧闹人声之处，总是令人放松的。

　　刚才出发前，闭霓裳拿出划好的路线给众人看了。

　　路线很曲折，但都选了最靠近城镇的路，倘若遇到刺客，可以去求援或者直接去城镇，其所耗费的时辰至多需要半日。
　　东边的城镇比西边密集，因而他们赶路一天就能经过一两个城镇，三十五日的行程，只需野外露宿五六日而已。

　　的确算得上是很安全的路径，可若有十几二十个刺客来围堵，他们跑都难。
　　奚翎是在是不敢掉以轻心，每每进入树木掩映的丛林深处时，他的目光都不断打量道路两旁的灌木丛。

　　月袭夜还是一马当先跑在前头，北煜偶尔侧头，便看见奚翎警惕的朝周围不断张望。
　　好不容易让月袭夜放缓步子跑在奚翎侧边，北煜问：“翎兄在看什么？”
　　“没什么，只是感慨这里的树枝真繁茂。”奚翎眨了眨干涩的眼睛。

　　眼珠子转了那么久，有点累。

　　“看这么多作甚，伤眼。”北煜低声道，“翎兄莫要露出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该来的总逃不掉。”
　　奚翎眯眼笑了笑，“阿煜心疼我？”
　　“不行么。”北煜半垂着眸子看着他。

　　呵，这小子如今也能脸不红心不跳的说这种话了。
　　奚翎决定奖励奖励他，于是侧身过去小声道：

　　“阿煜，我想亲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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