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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
迟潜抬起头的时候，瞳孔里迟昌德举起来的椅子正在急速放大，条件反射抬手挡住，耳边是骨头碎裂的声音。
那一次来了多少人，身上又伤了多少处，他已经不记得了。
只知道妈妈哭红了眼，迟漾从朋友聚会上紧急赶回来，连他那个经常不清醒的姑姑，都在他床边守了整整两夜。
自那以后，迟昌德脾气收敛了很多，很少再对自己动手，就算有极个别的时候，也不会再拳打脚踢，或者是动用工具。
那段记忆有时候回想起来，他都会生出一种错觉，那个深夜坐在外面抽烟流泪的人不是他，而是一个和他长得一样，已经死去的人。
……
“戒指呢？为什么还没有戴上。”
出去的时候，他牵起了身旁人的手，往下一摸，眼神就凝了过去。
沈之瑾闭了闭眼，有种在劫难逃的感觉。
这几天迟潜不回来，她的心情总是很矛盾，一方面觉得他那么过分还不回来见她，有些不高兴，另一方面觉得不回来也好，这样戒指的问题说不定就糊弄过去了。
就算没有这个物件证明，她和他的关系也不会发生改变，大不了，她重新再买一对送给他，随便找个理由哄哄算了。
“我……最近画画觉得不太方便，也怕被颜料弄脏了，就先取下。”
他慢慢收回视线，不笑的样子让沈之瑾觉得紧张，可攥着她的那只手又告诉她，没有关系。
迟潜沉默着，牵着她步伐不紧不慢，想起那天在家里拆快递的景象。
理由如出一辙，他也是怕弄脏了，才一会儿没戴，她就起了情绪。
而眼下，与其怀疑她对自己没那么上心，他更愿意自欺欺人她说的是实话。
黑漆漆的长廊走到一半，她跟在身旁非常镇定，他忽然想到什么，又侧头问：“你刚才是怎么回事，见到我以为见到了鬼？”
一提起这个，沈之瑾就来气，闷声道：“你有脸说，每次走路都不出声，进来也不开灯，你不是鬼谁是鬼。”
身旁传来一声轻笑。
“我晚上回来都是直接上楼，从来不开一楼的灯，你又不是不知道。”
沈之瑾想了想，好像之前过来找他确实是这样，又没道理了。
“……那你为什么不回家，要半夜来这里，你不会打算一直都不见我吧？”
他脚步渐渐停住，黑暗中偏过头，眼神藏着点不明晰的情绪，良久后才轻声道：“不会，我只怕你不愿意见我。”
沈之瑾站定在他跟前，空气彻底安静。
她当然知道他指的是哪件事，只是那天晚上她情绪失控，也不全是因为他，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周少靳。
也是经历了那么一次，她才对迟潜有了更深入的了解，同时也生出颠覆从前认知的惧怕。
基本上，他在恋爱中对自己都是无限包容和顺从的，不管她交朋友也好，做任何想做的事也好，他都在全力支持，可唯独他们之间的话题不可以过于涉及周少靳，一旦深入了，就会引爆他的雷池。
她见识过一次，断然不可能再招惹第二次，哪怕他现在的姿态是在低头，她也知道这份温顺下藏的是何种疯狂。
沈之瑾眼睫微垂，将眸间复杂的深意掩入夜色，没有接话。
如果非要给这件事下个定论，她还是觉得，他过激了。
他们明明是在她分手之后才互生情愫，到现在也才两个月而已，关于她的上一段，他应该是能接受才会追她的，怎么到现在还在醋这个。
有点幼稚，也感觉哪里怪怪的。
他口口声声针对周少靳的时候，像是早已在内心深处针对过无数次。
可是，不可能啊？
迟潜在这次相处之前，分明是讨厌她的。
两人站了一会，边上的门突然被打开了，光亮泄出来，屋内的人拿着一把叉子，腮帮子鼓鼓的，还在嚼嚼嚼。
“啊！鬼啊！”
几乎是在门拉开的一瞬间，边上炸起一声响。
迟潜侧头看过去，还没来得及说话，人就飞到了他身后，死死攥着他的外套后腰。
李嘉阳被她吓得半死，手一哆嗦差点把蛋糕掉地上，脸色煞白。
“鬼……哪？”
他眼睛瞪得贼大，一边怕一边又要伸出脑袋往走廊上看，被迟潜一根手指弹了回去。
“你。”
“我？”李嘉阳呆愣住，下一秒表情就垮下去，对上迟潜身后小心翼翼探出来的一双眼睛，“你见过长这么帅的鬼？真是的，快点进来吃蛋糕，我们两个人吃不完。”
沈之瑾短时间被连着吓了两次，反正不管迟潜有没有得罪过她，她现在都要紧紧跟在他旁边。
屋内的李嘉晖算是全程目睹了刚才的事，最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笑得东倒西歪，现在才缓过来一点，跟刚进来的人说：“你们两个怎么回事，为什么要站门口说话，兔子应该知道我们在这儿啊？”
沈之瑾神色有点窘，弱弱道：“我没注意。”
她跟迟潜一前一后坐下，李嘉阳叼着叉子，把提前切好的蛋糕端过来，给他们一人一份。
李嘉晖解释：“不知道你们有没有看消息，楚惊飞那家伙突然说他跟乔烨不过来了，蛋糕叫我们自己处理。”
“啊……”
沈之瑾偏头和迟潜对视了眼，把话咽回去了。
手机他们倒是没有看，但有人看到了更劲爆的，还是等他们自己回来说吧，情况如何，估计明天就知道了。
李嘉阳还在猛塞：“可光我们四个也吃不完啊，订太大了。”
“……不要紧，我比较能吃。”
沈之瑾也开动了，一口下去幸福得眼睛都亮起来，边上的人偏头看一眼，唇边蔓延着浅淡的笑。
算了，今天就不管她了。
有关另一件事，他自己再斡旋看看吧，能成功最好，不能的话……
他眸色微微暗下，冷不丁被她喂了一口蛋糕。
沈之瑾笑道：“吃啊，愣着干什么。”
四个人进去的时候是饿着肚子的，出来的时候没有一个不撑的。
沈之瑾摸摸肚子，感觉自己一天之内会吃不下任何东西。
“我送你回去。”
迟潜上前一步把车门拉开，正要坐进去，就被她拽住了。
沈之瑾蹙起眉：“什么意思，你不一起？”
他眼神垂下来，波无惊澜的。
“嗯，我还有工作。”
“为什么这么忙，你平时不都在加班吗？偶尔休息一天不要紧吧？”
他解释道：“加班是公司的事，今天我得处理点品一阁的问题。”
沈之瑾态度缓和了点，虽然不理解为什么非得今天，而且是大半夜，但也不好说什么。
男朋友是个大忙人，她总不能无理取闹吧。
沈之瑾想起什么，又牵起一丝笑：“好像你的生日也快到了，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我生日？”
“对，我之前在你身份证上看到的，三月十号，没错吧。”
迟潜明显愣了一下，好像自己都忘了，很快又恢复自然：“嗯，只要是你送的就行，我都喜欢。”
沈之瑾垂眸看了眼他的衣着，心里大概有了主意。
“那好，你认真工作，等生日那天说什么也要空给我，听到了吗？”
她坐进车里，又叮嘱了一遍：“不可以放我鸽子，不然以后都不要来见我。”
他站在车外，披着城市的灯火，眉眼含笑，嗓音温柔。
“好，我一定来见你。”
-
沈之瑾收到李嘉阳信息的时候，人正在房间里摆画。
李嘉阳说，那天晚上他们没走多久，楚惊飞就回来了，脸上两个大红的巴掌印，一左一右，很对称。
当时他有上去搭话，想安慰几句，他却一个人上了楼，什么也没说。
至于为什么要拖到今天才告诉她，一来是为了保护楚惊飞的自尊心，二来就是因为乔烨最近提了辞职，他们想让她去劝劝。
劝，她能怎么劝。
如果乔烨没有心，那楚惊飞的行为可以算得上职场骚扰，她辞职再正常不过。
再三考虑，她还是回复了一句【抱歉，这件事我尊重乔烨的选择】，便以此落下帷幕。
至于迟漾那边，她知道她最近心情好了很多，因为那天江显跑去找她了，特意为自己的言论做了解释。听漾漾说，他当时还挺慌的，以为她真的特别伤心。
有关这个难啃的骨头，她们两个已经私下分析过了，江显不一定是真讨厌她，就是有点情感回避，能把他逼到主动去找人，已经算很大的进步了，剩下的，只能靠迟漾自己继续去磨，如果能有好结果，她简直太为她开心了。
沈之瑾往下滑了滑，又看到一个红点，竟然是朱俏俏发来的，已经有一个小时了。
点进去，她就看到一行字。
【之瑾，你忙吗？我想跟你聊点事。】
她微微疑惑，把围裙摘了，边往外走边打字。
【我不忙，打电话说？】
朱俏俏电话打过来很快，像是一直等着她。沈之瑾接起来放在耳边，走到桌前给自己续了一杯咖啡。
她笑起来，似有些意外：“俏俏，你怎么突然有时间找我了，有什么事吗？”
“啊……就是有点不放心，想找你问问。”朱俏俏顿了顿，道，“你和周少靳，现在是分手了吗？”
沈之瑾往桌边走的脚步微微停住，笑容逐渐收敛。
“对，分手了。”她语气异常平静，像是猜到朱俏俏特意找她的原因，“这件事我刚开始怕你们知道了会担心，就错过了说的时机。那天晚上他过来，不是你的错。”
“抱歉……”朱俏俏声音听起来很难过，都有点不像她了。
“我也是后来才看出来的，你走了以后，那个人一点反应都没有，还跟我们喝酒喝到很晚，我试探着在他面前提你的名字，他又完全没有异常，还和你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一样，搞得我都有点糊涂了。”
“他还在装？”沈之瑾放下杯子，简直气笑了。
这个人不会以为抢个戒指，就真能断了她和迟潜，以为他们还有复合的可能吧？
“他还说了什么？”沈之瑾问。
“没有了，他没有主动提过你，基本都是一问一答，跟吴策全他们厮混在一起，后来我觉得没意思，就先走了。”
沉默了一会，朱俏俏又试探着问：“之瑾，你那天明明说你有男友的，如果不是周少靳，那会是谁？”
没有迟疑，就算朱俏俏不问，她今天也会告诉她。
沈之瑾牵起笑，语气很放松：“迟潜，你认识的。”
电话彻底安静了，搞得她还以为断线了，拿起来一看，并没有啊？
她疑惑着喊了声“俏俏”？对面才骤然炸起一声惊雷。
“你说！谁？！”
沈之瑾耳朵微微发麻，闭着眼把手机拿远了一点，耐着性子又重复一遍：“迟潜，就我们高中同一个班的迟潜。”
她笑容灿烂，又接着道：“我们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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