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

　　难熬的日子里，凌菲给苏烬发来了一些沈秋禾的近况。
　　凌菲：【我不想参合你和她家庭的恩怨，我只是想告诉你，她确实很爱你，这无关乎你们父母辈的仇恨，所以现在她也确实很痛苦】

　　凌菲的话苏烬看了很久，才慢慢熄灭了屏幕，闭上了眼。
　　苏烬总想让自己狠下心不去想那个人，可越是努力地狠心，眉头却皱得越紧，而心里又越会去想。
　　是的，她其实很想知道沈秋禾最近到底怎么样。
　　她知道凌菲人心思缜密，十分稳重，是沈秋禾最好的朋友。凌菲能来对她说沈秋禾的现状，或许沈秋禾现在真的是很糟糕。
　　有了这样的心思，苏烬更是茶饭不思，每天大多都是在坐着发呆。
　　“要不，你还是给她打个电话吧，看看她现在怎么样。”林栖靠在门边，双手抱在胸前。
　　苏烬转过头望向林栖，她不断抠弄着手里的手机壳，显然心里在犹豫不决。
　　直到从林栖的目光中看到柔和和鼓励，苏烬才慢慢低下了头，划开手机。
　　可当她看到那个名字，看到那束她自己扎的向日葵头像时，苏烬的神色又再次忧虑起来。

　　她该对沈秋禾说什么呢？
　　沈秋禾又会对她说什么呢？

　　经过上次星悦酒店的那一晚，经过了这几个月这么多事，虽然说沈国钧是因为犯的罪状才有了今天的下场，可是归根结底还是苏烬设局故意接近沈秋禾，开始了复仇计划，意外造成了邢慧娟的去世，并且让沈国钧能够被抓到证据被拘捕，才让沈家沦落到了今天这样的地步。
　　可当苏烬知道沈秋禾不能再去电台做节目，连营养学科普账号也被迫关了停，甚至因为总出错误而暂时停了工作，苏烬的心也无时无刻不在难受。没有了家人，现在连工作也没法做，沈秋禾能熬过这样的日子吗？
　　可每次这么想过之后，她又会突然觉得自己实在太仁慈。
　　那可是沈国钧的女儿啊！她苏烬的家庭都毁了的时候，她没有爸没有妈，天天被别人嘲笑辱骂的时候，沈国钧的女儿却有着幸福的人生，读名校，去留学，富足美满，无忧无虑地开心生活着。
　　凭什么啊！
　　那是强/奸犯的女儿！
　　他们害惨了自己的家，害惨了自己，他们根本不配有好的生活！
　　每当爱与恨交织在了一起，都会如同冰火两个极端，来回拉扯着苏烬的心。
　　而最终，苏烬总会被这矛盾的情感扯进无尽的痛苦深渊，被爱与恨撕成两半。

　　苏烬再次抬头，看了看靠在门边的林栖。
　　看到女孩慢慢不再彷徨的眼神，林栖大概明白了她的意思，于是转身帮她把房门关上，自己先离开了。

　　视频电话嘟嘟地响着，苏烬突然有些举棋不定，就当她的手指马上按到挂断键的时候，电话被接了起来。
　　屏幕里黑漆漆的，画面模糊了一阵，平稳放好后，苏烬才慢慢看清了屏幕上的人——
　　镜头里的沈秋禾脸和眼都是肿的，她头发蓬蓬乱乱，看起来已经很久没有认真打理，她穿着睡衣，身后的房间背景也是一片狼藉，现在是白天，可是房间的光线很昏暗，黑白颠倒的混乱。
　　一切的一切，都显得一团的糟。

　　苏烬使劲屏住了呼吸。
　　她怎么也想象不到曾经在她身边，笑容是那般温柔可人，气质优雅的女人，现在会变成了披头散发，蓬着头垢着面，浮肿着脸，干裂着嘴唇，黑着眼眶的落魄模样。
　　这不是沈秋禾，这已经完全不再是她认识的沈秋禾！

　　大概是惊奇于苏烬的突然来电，沈秋禾虽然表情很僵硬，但是整个人却有些难掩的开心。
　　“小烬……小烬……真的是你！居然真的是你啊！”
　　沈秋禾灰暗的脸上露出了畅快的笑容，而这个以前见过太多次的笑，此时却让苏烬心里难受不已。
　　“小烬，你、你最近好吗？怎么感觉，你好像有些瘦了，你得好好吃饭……”

　　明明更困窘的是沈秋禾，明明在这些日子里受到痛苦更多的是她，可她居然还在笑着关心自己！
　　苏烬忍不住别过头，紧紧皱着眉头。
　　她努力咽着口水，让自己恢复平静，又摆出一副冷漠的样子。
　　“沈秋禾，你不用这样假惺惺地关心我，我不需要，我恨你，我永远都会恨你们沈家！”
　　“可是小烬，我爱你……”沈秋禾顿了下，又抬起头看着屏幕里的女孩。
　　“我知道你的家庭因为我父亲的过错失去了太多，但是我依然爱你，经过这段时间，我对你的感情是真的，我想给你我的所有，我能给你的我都可以给你，我想弥补你……”
　　“爱我？别搞笑了好吗，沈秋禾，我根本就不爱你！我跟你说的还不清楚吗？那些，都是骗你的，所有那些话，所有和你在一起做的事，想到你的触碰，想到和你的每个夜晚，我都觉得恶心！”
　　沈秋禾先是一怔，眼泪也随即流了下来，她本就红肿的眼睛更红了。
　　“小烬，不要这样好吗，我们曾经那么好的，我们那么好……我不相信，我不相信这全都是假的！我知道你是带着目的接接近我，可是人心都是肉长的，这么久的相处，难道就没有一点爱吗？”
　　苏烬在屏幕下死死攥着手，指甲在手心里抠出一道道痕迹。她突然抬起眼，让自己变得更加冰冷。
　　“爱？沈秋禾，你是不是傻啊？我和你爸发生过关系啊！那是你爸！你亲爸！他一次次和我发生关系，连这你都不觉得我脏吗！你不觉得我恶心吗！你还会爱这样的人吗？”
　　沈秋禾：“我知道你那是不得已，我知道你是想报仇又没有办法，我知道……”
　　“沈秋禾，我用不着你给我找借口！我本身就是从垃圾堆里走出来的，我很脏！我做的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勾引你，利用你！然后勾引你爸，报复你们全家！爱？哈哈哈，沈秋禾，你也入戏太深了点！”
　　沈秋禾已经握住了手里的纸巾，她不断擦着泪，又控制着情绪让自己能和苏烬说下去。
　　“小烬，我……我不相信，我真的不相信，我不相信你从来没有动过心，我不相信所有那些都是假的，难道这将近一年里，你就没有过一点真心？哪怕是一点点，一点点，都没有过吗？你能告诉我吗？即使有一点点也求你告诉我，好吗，你真的就这么绝情吗？”
　　“我绝情？沈秋禾，你疯了吧？如果你是我，你的家人被害的这么惨，你会喜欢上仇人的女儿吗！别做梦了！沈秋禾，你清醒点吧！你爸毁了我全家，我怎么可能会爱你！你们沈家，都是罪人！都是罪人！”

　　沈秋禾被苏烬的这番话惊得愣住了，她的眼泪不断地掉，眼神空洞地看着手机屏幕。
　　对啊，苏烬凭什么会爱她，苏烬对她、对沈家从来都是恨啊。

　　“所以我劝你别装可怜，我不会同情你的，我只会恨你，沈秋禾，我只会恨你！”
　　说完，苏烬还没等沈秋禾的眼泪掉下来，就直接挂断了视频通话，快速割断了她和沈秋禾的联系。

　　挂断的电话阻隔了两个人的连接，却无法止住心里不断涌出的悲伤。
　　苏烬把手机扔在一旁，她靠在墙壁上，缓缓滑了下去，像是断了线的木偶。

　　爱啊，她怎么可能不爱呢？
　　那么多美好的相处，那么多可爱的瞬间，那么多次互诉心意的相谈，那么多个拥在一起安抚昨天、畅想未来的夜晚。
　　午夜梦回，入梦的永远都是沈秋禾轻柔地抚着她的头发，把她搂在怀里，告诉她有她在，什么都不要怕。
　　多少次她在夜里醒来，并不是因为噩梦而害怕，而是因为身边再也没有了沈秋禾而难过地痛苦不已。
　　她爱她啊，她真的是很爱她啊！

　　门轻轻地推了开，林栖走了进来。她走到苏烬身边，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陪着女孩在地板上坐了下来。
　　纸巾递到面前，苏烬接过去，捂住了脸。
　　呜咽声渐起，刚刚那假装出来的冷漠都被苏烬自己的哭声击碎。

　　“她会忘掉我的，林栖，她一定会忘掉我的，是吗？”
　　苏烬红着眼，她一遍遍地问着林栖，可自己却又不断摇着头苦笑着。
　　林栖默默无言地看着苏烬，只是陪着她。
　　相爱容易相忘难，林栖太清楚了，那种把心刮了一遍的感觉，又怎能轻易地忘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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