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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费
“什么!大家都有角色!就我没有!这不公平吧,小绮绮,当初哥对你还是不错的吧。”
腾空跳出来的人是叶粲,和唐润也、程鹤鸣算是最初的“三剑客”。他语音语调比从前更花里胡哨、油里油气,因此“三剑客”之中,景绮对他最是敬而远之。
“谁不知道叶老师手上一堆好饼,挑都挑不过来。”景绮假装遗憾地蒙混了过去。
叶粲的长相是圈子里少有的一款,眼睛细细长长地挑到眉尾,眼波之中自带一股玻璃珠子般的透明凉意。不过其实他是三个人里最爱四处留情的,或者说最能来事的。
身上的八卦绯闻向来热闹得不行,他倒也无所谓,像是天生的花花蝴蝶沉迷于这个圈子的五光十色。因此在圈里各位大佬心中,他的人气逐年高涨,无论什么好饼,都能分到一块。
景绮此刻被他的自来熟,或者说豁得出去,又或者说不要脸微微地震撼到了。她和他应该有好几年不联系了,甚至是朋友圈都不会彼此点赞的那种失联。但他随口就能嚷嚷“小绮绮”,仿佛是什么知心老朋友。
就连唐润也都嘟囔了一句:“你们两个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吃醋啊。小绮绮现在可是人妻,人家老公都没说什么呢。”叶粲呛回去。
无聊的插科打诨,景绮权当自己聋了,拿了一小盘橙子,一门心思给还未病愈的自己补充维生素C。顺便想想有什么合适程鹤鸣的角色。
匡扶正义的卫道士?扮猪吃虎的复仇者?还是尝尽疾苦彻底变态的连环杀手?
也不知道程鹤鸣本人想挑战哪一种。
唐润也从景绮的盘子里叉走了最后一块橙子,等景绮反映过来的时候,橙子已经四分五裂地滑进了唐润也的喉咙。
“喂!”景绮对他三番五次“夺食”的行为很不满意,懂不懂男女有别,就算不懂男女有别,也要懂个人卫生啊。
唐润也垂着眼睛教育她:“喂什么喂,谁让你看男人看得那么入迷。”长得高的好处在此刻放大,即便唐润也屈着腿,像把三角尺一样靠在甜品桌上,照样有居高临下的效果。
景绮输人不输阵,甩了甩头发:“我是在思考。”
“嗯,你再思考下去,有人的眼睛里估计要射出刀子了。”
在场有人喜欢程鹤鸣?八卦的心一下子加速跳动。
景绮的眼光从全场所有人的脸上流过,逐个怀疑,逐个叉走。
“不会……她还喜欢他吧?”景绮锁定了对象,只是连自己都觉得难以置信。
当代成年人还有这么沉迷纯爱的?
唐润也同样感慨不已:“长情啊,换成我高低要给她一个机会。”
“渣男!”不等他说完,景绮已经瞪了他一眼,居然因为同情和感动就要开启一段恋爱,到头来还不是害人陷入更深的深渊。
“哎,你骂我干嘛!关我屁事啊!我只是在假设!”被指责的唐润也十分不爽,“哼”了一声便去看人打牌了。
景绮在屋子里坐了一会儿,觉得暖气有些闷,便一个人去阳台呼吸新鲜空气。阳台正对着楼下的花草灌木。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刻意设计,这样的园林布局让景绮轻易地想起凡尔赛宫、又或者美泉宫。只不过是迷你的、粗糙的版本,略微描了个框架,甚至不站到最高处都体会不到这份辽阔的意境。
她没有什么站相,一只手撑在阳台扶手上,一只脚微微曲着,然后打开刚收到的最新一版剧本大纲,从头开始看。她感觉自己最近像是回到了高三,在大考前的每一天,都绷着一根焦虑的弦,生怕自己享乐太久,就会影响最终成绩。
“好认真啊。”
景绮看剧本看得专心,等到大诗出声的时候才发现有人靠近。
薄纱般的夜色下,大诗显得有些深不可测。印象里,她长相柔和,犹如江南的地势,没什么突兀的棱角,每一处的五官都是不大不小的匀称,说不出有什么出彩的地方,但却分外和谐。
大诗当年是网文界出了名的天降文曲星,以“放饭仙子”的笔名出道,第一本就写成了三星作者,接着更是写什么火什么,轻轻松松几十万收藏,业内头部影视公司争着抢着给她递版权合同。
不过这点天赋才气在圈子里也称不上有多难得,更神的是她后来的一系列操作,譬如在2020年买入了好几张高利率并且按月付息的大额存单,在2022年卖出了手上的大部分房子,又在2023年底重仓持有股价只有20多的泡泡玛特。
用网友的话来说,她就像是从未来穿越回来的一样,熟悉房价、股价、乃至经济形势的趋势。
从前的景绮对她还有一些“文人相轻”的嫉妒、不屑、怨怼。毕竟景绮拜读过她最火的几本作品,并不觉得她的遣词造句有多华丽、剧情设计有多巧妙,无非是人设张力大、会放钩子、还敢写“黄”“暴”的剧情,让人不知不觉就想看到结局。
而现在,景绮倒是想顶礼膜拜一下。想想真后悔啊,要是当初自己可以和大诗结成朋友,每个月寒暄两句、互通有无,也许会套到一些财富密码,比现在拥有更多底气。
幸好,大诗也有弱点,她恋爱不顺,常年苦等程鹤鸣,更没有一个像Kingsley一样可爱贴心的儿子。
想到这里,景绮也算聊有慰藉,
“听说你回来拍剧,我还以为你是贵妇生活太无聊,回来玩票呢。”大诗一边说,一边从乳白色的烟壳里抽出一只细长的烟。她夹烟的姿势很老练,也不知道染上烟瘾有多久了。
大诗将打开的烟盒递到了景绮面前,抖了两下,示意她自取。
景绮摆了摆手:“我不抽烟。”
“不抽烟啊。我记得你也不喝酒的。”大诗并不是很乐意记住一些无关人等的细枝末节的回忆。但是那一回太有意思了。
她就记得是一个饭局,有人劝景绮喝酒,景绮说自己酒精过敏,对方死缠烂打就是不信,还仗着手上的一点资源,连唐润也打圆场都不放在眼里,说是恐吓也好、利诱也罢,最终逼着景绮喝下一壶的茅台。接着,浑身通红、心跳加速的景绮化身一只老母鸡,抓着对方的胳膊哀求道:“看在这壶酒的份上,这个角色请一定要给我们小润哥啊”,然后砰地倒在地上陷入昏迷。有服务生机灵地拨通了120和110,于是饭局宣告结束,有人回家、有人去医院、有人去派出所。
大诗凑巧看见了景绮事前扫码转账给服务生的那一幕,事后又不小心踩到了“昏迷”的景绮的手,看见了她隐忍的即将要发飙的眉头。
演技嘛,马马虎虎,但也胜过不少流量小花。
烟雾缭绕,一圈一圈前赴后继。景绮并不喜欢烟味,无论哪个牌子哪种香味,但她没有直截了当地表明,只是将脑袋转到了另一个方向。
楼下的花园里,行人来来往往,就像分针秒针一刻不停歇。有人像是吃醉了,扯着同伴的包袋嘻嘻哈哈,走三步又退一步,愣是踩出了华尔兹的感觉。还有人抛下厚重羽绒服,打开前置摄影头,叽里咕噜讨论了很久,终于站到各自位置、开始唱跳。噢,是最近很火的《上海之恋》。
这些大概就是传说中的“E人”吧。而一旁的大诗和自己显而易见就是“I人”。
这两年流行用MBTI测试来展现人与人之间的差异,八个字母轻轻松松就将人类划成16个队伍。但景绮觉得并不如此,I(内向)值51%的人和I值99%的人肯定不能算是一类人,所以人的类型依旧是密密麻麻、难以分辨。
像她就喜欢站在I的边缘上,时不时探出头,看看那些活力满满的E人,听听那些热切欢愉的声音,感觉这个世界还能好起来。
“你怎么不去打牌?”景绮问道。
“这是一个成功者给我支的招吗?”大诗是聪明人,反问了回去。
景绮失笑:“作为一个作家,我暂时想不到有谁比你还成功。”
“但你的梦想不是‘嫁给有钱人’吗?”大诗发现这话不够友好,紧接着补了一句,“唐润也说的。”
“呵,就知道是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她跟他说过多少遍了,作为一个核弹级别的笨蛋帅哥,关键就是要闭紧嘴巴少说话,别一天天传播脑子里那些愚蠢的想法,给人惹麻烦。
“放心啦。我也没信。”大诗抽完了最后一口烟,很文明地将烟头灭在了一次性纸杯里。
“你还爱你丈夫吗?”
景绮被这个提问吓到一秒,然后她抬头看向大诗,对方的脸上正浮现出一种期待的兴奋。她不得不浇灭这种期待:“没你爱程鹤鸣爱得深。‘爱’这么宝贵的东西,我可不要浪费在男人这种生物上。爱自己、爱事业、爱亲人,爱财都比爱男人要聪明。反正男人都一样。”
说完,景绮自觉说得有点多了,多得像是在故意贬低大诗,又想找补两句。
结果大诗先开口了:“你不懂。他不一样。”
这句话杀伤力实在太大,简直是确认“绝世恋爱脑”的一个重大指征。景绮恨不得立马昭告所有大诗的粉丝,你们喜欢的作者大大无药可救了。
大诗本人倒是想得开:“你们不用同情我。人的一生,都是守恒的。你说的事业、财富我都有了,所以我没得选,只能把时间都浪费在追逐感情上。挺好的,也算人生有个锚点。”
景绮无言以对,敷衍道:“也是,自己活得开心最重要。不用管别人怎么看。”
“不过是挺久了,久到我都要忘了我是真的喜欢他,还是习惯喜欢他。天啊,怎么日子过着过着就麻木了呢!”
景绮心想,你无非是一路走得太顺,想给自己找点不痛快罢了。
“也许我是应该向你请教几招钓男人的把戏。”
“啊?”景绮没想到她居然能拐到这个话题上,“你确定要找我吗?”
半个月之后,也是三月的第一天,在剧本围读会的休息时间,“钓男人”三个字又一次出现。
“女主这个举动就像是在钓着男主。”提出质疑的人正是饰演男主角的姚佳乐。
“女主一定要真善美吗?钓男人并不是被禁止的恶毒行为。人心本来就是犹豫的、徘徊的、善变的。”景绮接话的时候并没有看向他,还握着手机上下查看信息,仿佛这只是普通同事之间一次简短随意的讨论。
“那按绮总的理解,这里的‘钓’,是因为女主已经爱上男主了,只是还在犹豫、徘徊?”
“爱又不是孤立存在的。也许还混合着冲动、寂寞,看似动心了,其实换个季节就会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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