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第五十四章
沈舟遥沿着从病房去院长办公室的路仔细的寻找着,一路上都没有看见那个熟悉的人影,她悬着的心才终于稍稍落下一些。
应该已经进去了吧,她想。
敲了敲门,里面没人应,沈舟遥以为这人是又睡着了,试探着压下把手,才发现房门紧锁着,办公室里根本就没有人。
她忽然有些慌,当即转身原路返回,在人群中焦急的搜索着,皆是无果,她的脚步越发慌乱,直到视线无意瞥过漏出一条缝隙的楼梯间时,才猛然一顿。
那个角落里的背影不是陆林深还能是谁?
她打开门走了进去,那人正背对着门口靠坐在墙边,脑袋埋进衣领,畏寒的拢着身上的外套,看不清表情。
沈舟遥走了过去,在她身边坐下,陆林深似乎并不惊讶自己会被她找到。
“来了啊。”声音一片沙哑。
“差点又找不着你了。”
“这不是找到了。”
“……怎么坐在这里?”
“……”
陆林深低着头没回答,沉默了很久,才终于扯了扯嘴角,带着些笑意开口:“我走不动了……楼道里人太多,就想着在这里坐一下,说不定能等到你来找我。”
沈舟遥心里一痛,“陆林深,你是希望我在你身边的吧。”
“……”
“既然希望,为什么要推开我自己离开呢?哪怕打个电话也好,为什么不让我知道你在哪呢?你说你在等我……可是你从不相信我一定会来找你不是吗?”
……
“我知道你那天是故意留下的,就算我的手没伤你也会找别的理由,否则以你的性子一定会走得悄无声息,根本不会当着我的面离开……还有今天,你生着病,大可以叫人去家里帮你扎针,何必亲自跑这一趟,看韩天墨不过是借口,真正的原因还是你那醋坛子本体。”
陆林深没有否认,反而温柔的笑了起来,看向她的眸子里满是纵容和宠溺,看过一眼便低下头,笑道:“遥遥很聪明。”
“不……我没有那么聪明的,”沈舟遥黯然,自嘲的笑了笑,“你不愿意告诉我的那些我永远想不通。”
“……”
“我扶你去办公室吧。”她不忍再继续为难,重新开口。
“……去输液大厅吧,我没带钥匙。”
“……”
我看你是压根没打算过来打针!
“没有备用钥匙吗?”她不死心的问。
“……在家。”
……
.
“靠过来吧。”沈舟遥看着旁边斜靠在椅子里的人,第n次心软。
某人摇头,睫毛扇动的频率越来越慢,却还是强撑着不肯睡过去。
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拒绝跟自己的肢体接触的?刚才在病房不是还靠的好好的吗?
仔细想想,在病房时他大概是难受的紧了,否则出发时一脸认真的问她能不能坐副驾的人又是谁?!
……是因为那次甩开了他的手吗?
所以连后来帮她包扎的时候,都隔着衣服小心翼翼的不敢碰她。
沈舟遥啊沈舟遥,你真是……
唉……
她怄的不行,却又心虚的不敢怨他别扭,因为她清楚的记得那天的情景,当时她那样的反应,以及脸上下意识的表情,惊恐中带着厌弃,像是在甩开什么粘在身上的虫子,任谁看了都会受伤的吧。
这下好了,有口说不清。
正想着,肩膀突然一沉,耳边传来规律且短促的呼吸声,她偏头一看,身边的人已经睡着了。
他脸色很不好,眉头亦不舒展,可蹭着她脖颈的头发却黑亮软绵,刘海松散的搭在额前,苍白的病态里带着种莫名的乖巧。
她突然有些忍不住,伸出手极轻柔的抚了抚他的头发,仿佛只是触到一下,便又小心的收回。
见怀里的人依旧睡得很沉,并没有被惊醒,她才像只偷了腥的猫似的,意犹未尽的默默搓了搓爪子,在心里无声的松了口气。
……陆林深可真好看啊。
.
针是跟陆林深相熟的一位护士长扎的,许是扎针时看见了他手上的纱布,处理完别的病人后便过来帮他换药。
上午刚弄上的口子,应该正是疼的时候,沈舟遥原以为他会被惊醒,却没想到药都上了一半,这人连眼皮子都没动一下,药水一点点渗入伤口,外界刺激之下又冒出几丝血水,她光是看着变便觉得疼,可陆林深还是睡得香甜。
“呀!”护士长突然低呼一声:“这手腕上怎么有这么长的一道口子啊!”
沈舟遥寻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觉得呼吸都快停止——
他的手腕上有一道疤,那疤痕很狰狞,比血肉更深一些的颜色,横亘腕骨,上面还留着针线穿过的痕迹,饶是伤口已然愈合,也足以窥见它曾经的惨烈。
大脑突然停止了转动,心脏却蠢蠢欲动着要跳出胸膛,有谁伸手晃了晃她,沈舟遥茫然地抬头,护士长的嘴唇正张合着,看上去很是着急,可她却什么话都听不清,钝刀磨绞心脏的疼痛放电般的穿过全身,疼的她喘不过气。
全世界似乎在一瞬间变成了灰色,耳边尽是锋鸣,直到眼前被人递过两张纸巾,她才如梦初醒,无措的伸手摸了摸脸颊。
原来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
“……护士长,”理智渐渐回拢,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这件事,还请您……”
年长的护士长慈祥的点了点头,拍了拍她的手,“不用说了,好孩子,我都明白的。”
沈舟遥感谢的点了点头,还未扯出笑容,滚烫的泪水便又跌了出来。
……
原来如此。
心外天才,天之骄子,春晖的一把手,国内心脏移植界最具天赋的后起之秀,犹如一颗冉冉升起的明星,点亮了无数人头顶晦暗的星河,匠人般将一颗颗残破的心脏修成钻石,并非完好如初,却益加坚韧顽强,璀璨夺目。
这是他赋予那些生命的力量,幸运珍贵如同宝藏。柳叶刀被他化作判官笔,一针一线织出那可遇不可求的神来之迹。
……
可如今星辰陨落,神祇折毁,世上再无如此巧匠。
老天究竟为何待他如此凉薄?
.
瓶中液体一点点流尽,身边的人也终于转醒,沈舟遥扶他慢慢坐好,起身去倒水。
她调好水温,托着杯底,一步步走向他。
这是一杯很热的水,不至于把手烫伤,却也热的叫人端不住,她已经说不出此时是何心情,像是打了层叠的草稿后终于解开的题目,答案却一字一字写着鲜血淋漓。
……
“喝点水吧。”
“谢谢。”陆林深习惯性的想拿左手去接,针管却阻碍了他的动作,只得伸出右手,他接过杯子后顿了顿,有些莫名的看着沈舟遥。
沈舟遥心里一震,随即便生出些难以置信的喜悦,又带着些侥幸——是她猜错了吧,他的手还是好好的吧,他……
“你哭过了吗?”
“……”
心里最深的一块角落也悉数崩塌,塌的心都不见了。
原来这就叫作心碎。
她伸出手,在他把水送到唇边之前将杯子拿了回来,护士正好过来拔针,沈舟遥侧过身体,低着头不让人看见自己的表情,陆林深却已经了然。
出了输液大厅,沈舟遥在前面走,陆林深一言不发的在后面跟,眼见前面那人越走越快,手臂不断抬起又落下,似乎是在擦眼泪,他迈开步子追了两步,胸膛里却很快泛起抽痛。
“遥遥,走慢点……”他烧还没退,又刚睡醒,声音低弱的要命。
沈舟遥停了脚步,听着他一步步慢慢靠近,直到熟悉的气息渐渐飘进鼻息,她转过身,轻轻拥住眼前的人,头靠在他肩膀上,手掌抚着他的后背,轻声问:“陆林深,手怎么了?”
“……”
意料之中的没有回答。
她也不急,似乎并不是在等他的答案,只是就想这么抱着他而已。
……
“手坏了……”
他缓缓俯下身,把头埋进她的颈窝,声音极小,更像是几不可闻的呜咽,如同一只受了伤的大猫,轻轻在她颈间蹭着,委屈的要命,“遥遥……手坏了,不能用了……”
……
耳边渐渐传来哽咽,脖颈间的皮肤很快湿润,沈舟遥第一次知道,原来爱人的眼泪是这样的沉重,沉重到足以压垮所有的伪装与坚持,徒留一身软弱。
她控制不住的跟他一起哭了起来,从小声的啜泣慢慢变为哭喊,最后紧紧抱着他的肩膀,嚎啕大哭起来。
“陆林深……怎么办啊陆林深,你怎么办啊……”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