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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第五十四章
雪儿来了,草龙泡多了一口人,又热闹几分。
八门子媳妇把钱儿和柳毛拉到一边,问他们:“你们俩跟着干爹干啥去了,两天才回来?”
钱儿说:“没干啥。”
八门子媳妇白楞一眼钱儿,对柳毛说:“柳毛听话,柳毛跟李娘说说。”
柳毛说:“真没干啥,干爹就是给吕大麻子家送去一个厨子。”
八门子媳妇立刻明白了,知道三弟已经蹚好道了。
大清早,八门子媳妇就开始指派活:“大山,你和三弟在房山头再搭个窝棚。不能总让三弟和柳毛睡露天地。钱儿柳毛,你们俩别漫山遍野地瞎跑,给大人搭把手。我和雪儿采点野菜,再捞些鱼和林蛙,给你们整吃的。”
几口人都不说什么,乖乖地听令。
李八门子和榆树带着钱儿和柳毛砍来一些小杆斜支在东山墙上,又扒来两大块桦树皮苫巴苫巴,窝棚就搭好了。榆树要求不高,能遮风避雨就行。
榆树心里一直惦记着甄才。他有些后悔,觉着不该让这么个人去干这么艰巨的事,弄不好白白送掉一条性命,还会惊动了吕大麻子,以后寻找机会就更难了。
八门子媳妇来看窝棚搭得怎么样,见这爷几个这么能将就,心里不是很满意,说:“你们真能糊弄事!先这么将就着吧,消停消停给三弟好好接出一间房。我们来了,把三弟挤得连个睡觉的地方都没了。”
榆树说:“二嫂,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这不挺好吗?”
“好啥呀!这能过冬吗?”八门子媳妇实实在在地说。
榆树没说什么,心里却在嘀咕:“我压根就没打算在这过冬。”
吃饭的时候,榆树说,“二嫂,我明天起早下山一趟。”
“噢!”八门子媳妇答应一声,并不问榆树下山去干啥。
李八门子问:“那啥,三弟,嘴巴没毛办事不牢。那啥,明天不让两个孩子那啥,我跟你去!”
“你快一边呆着吧,警察找你还找不到呢,你倒自己送上门去了。再说了,你是会舞刀哇还是会使棒啊?”八门子媳妇没好气地撞了李八门子一句。
榆树说:“二哥二嫂又多心了,我就是出去溜达溜达,不用动刀也不用使棒。”
大家都闷头吃饭。
雪儿问钱儿:“老小儿哥,干爹要去干啥?”
钱儿低声告诉她:“干爹要去侦察。”
“啥叫侦察,我也去!”雪儿说。
柳毛在桌子下面悄悄拉了一下雪儿的衣角。
快吃完饭了,八门子媳妇说:“钱儿柳毛,你们俩明天跟着你们干爹,都给我机灵点儿!”
“是!”柳毛和钱儿正求之不得,一起响快地答应。
“那我呢?”雪儿嚷起来。
柳毛又拉了一下雪儿的衣角,说:“女孩子,别跟着瞎掺乎。”
雪儿立刻噘起了嘴巴。
榆树说:“让柳毛跟着我,钱儿在家陪着爸爸妈妈。”
八门子媳妇拦住了榆树的话:“那可不行,手心手背都是肉。”
“二嫂——”榆树抬起头看着二嫂的脸,想说什么没有说。多么通情达理的女人啊!榆树还能说什么呢?
李八门子在地上转着磨磨,嘴上磨叨:“那啥,我这个大活人,那啥,啥用没有!”
要说这甄才还真的不让人放心。他进了吕家,刚看小风一眼身子就先矮下去半截。他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接触过如此妖艳的女人。平日里在大街上,在饭店里,偶尔看到这种走路摇屁股的女人,都会痴痴地胡思乱想,今天这种女人就在身边,可以真实地嗅到这女人身上格路的香水味,一时间夺妻之恨早飞到了九霄云外,浑身麻酥酥的只有俯首帖耳的份了。
而小凤自打有病就让吕大麻子给晾起来了,正干巴火燎的饥渴难耐,见着甄才,仿佛见到了潘安、宋玉,竟然春心摇动起来。
榆树刚走,小凤就把吴妈打发到外面干粗活去了,留下甄才在屋里侍候她。她一会儿让甄才捶背,一会儿让甄才捏腿,弄得甄才色迷迷的,口水都流了出来。
小凤觉得浑身骚痒,对甄才说:“你看看我的脖梗子里是不是有一根头发?”
甄才站在小凤的身后,拉着小凤的衣领往里看,看了半天没了反应。
“有没有哇?我怎么这么痒!”小凤问。
“我给你挠挠。”甄才说着,把一只大手伸了进去,突然从后面伸到前面……。
小凤整个身子一振,勃然大怒,回手抽了甄才一个耳光。
吓得甄才跪在地上一个劲儿地磕头。
小凤骂道:“有贼心没贼胆的奴才,想偷荤腥就大大方方的,摸摸索索弄得人家心里发麻。”
甄才一听乐了,站起身来,把小凤抱到炕上,拉上窗帘,大天白日两人在屋里偷情。
这两天吕大麻子一直没回家,甄才和小凤就睡在一起,整夜交欢,如鱼得水。
榆树带着柳毛和钱儿来到吕家大门口,见大门紧闭,从门缝望进去,见两个老妈子一个在扫院子,一个把洗好的褥单搭在晾衣绳上。
榆树没有看见甄才的影子,以为甄才要么被撵走了,要么没命了。他急转身要走,又一想,还是进去问问再说。他又走了回来,轻轻扣动门环。
吴妈过来开门,见是前天来过的三个道士。便问:“你们咋又来了?”
榆树说:“无量天尊,我是来看看夫人的病好了没有。”
吴妈说:“夫人的病全好了,这两天精神好得很!”
“无量天尊!”榆树有了底气,“请禀告夫人,贫道劲松带着徒弟清品、妙藏来看望夫人。”
吴妈走到正房的窗下,低声说:“夫人,前天来过的三个道士来了。”
小凤在屋里应着:“知道了,让他们在院里等一下。”
过了一会儿,甄才从屋里走出来。
两天不见,甄才像换了个人似的,面皮白白净净,头发梳得溜光水滑,像牛犊子舔过似的。身上的旧衣裳全换成了新的。人靠衣装马靠鞍。甄才这么一打扮,迷倒深闺怨妇绝对没问题。
甄才见了榆树,吐了一下舌头,红着脸,弓着腰,伸出一只手来请榆树进屋。
榆树大摇大摆地领着柳毛和钱儿进了上房,见了夫人躬身施礼,口称“无量天尊”。
小凤浓妆艳抹,花枝招展,见榆树进来,站起身来。甄才急忙走过去扶住夫人。小凤躬身答礼,说道:“感谢道长为我祛除了孽障,我现在感觉舒服得很。”
榆树强忍住笑,说:“无量天尊,好了!好了!”
小凤拿出几张康德百元纸钞送给榆树,说:“一点儿小意思,不成敬意。”
榆树推辞说:“无量天尊,贫道说过,为夫人除妖驱邪,分文不取。”
一旁的甄才说:“夫人给你的你就收下,客气啥?”
榆树目视甄才,然后微微一笑,把钱收下。
小凤见钱儿长得俊俏,把钱儿拉到身边,用手捏了一把钱儿的脸蛋,笑着说:“这孩子长这么俊,当道士怪可惜了的。”
榆树说:“无量天尊,修道之人如同品茶,忘却形骸,品其滋味。”
榆树与小凤闲聊几句,起身告辞。
小凤说:“甄才,你送送道长。”
甄才把榆树他们爷仨送到大门外。
榆树说:“看这架式,你这两天过得挺滋润。”
“嘿嘿嘿——”甄才涎着脸说,“我把吕大麻子的女人搞定了。”
“这算好事吗?”榆树没好气地说。
“当然是好事了!”甄才瞪着眼珠子理直气壮地说,“吕大麻子祸祸我媳妇,我就祸祸他媳妇,天经地义。”
“拉倒吧!别陷进去拔不出来。”榆树很失望,真想一甩袖子扭头就走,但是又舍不得自己制造的这个绝好机会,便耐住性子又问,“这两天吕大麻子回来没有。”
“没有。听说他小舅子放跑了要犯,正研究对策怎么补救呢,这两天一直没回来。”
榆树嘱咐甄才:“吕大麻子回来了你一定要小心。”
“没事!有夫人罩着我。这娘们儿现在一刻都离不开我。”甄才看了一眼榆树,发现榆树满脸不高兴,急忙改口,“放心吧!我要是见事儿不妙就先下手为强。”
和甄才分手以后,榆树愈发对甄才不放心。他决定在这里等到天晚,看吕大麻子今晚回不回家。吕大麻子一旦回家,当晚就想法除掉他。
看看时候尚早,榆树说:“走,干爹领你们俩去澡堂子洗澡。”
走到澡堂子门口,榆树又改主意了,说:“走,干爹领你们俩下馆子。”
钱儿说:“干爹,咋又不进澡堂子了?”
榆树说:“道士进澡堂子怕是不合适。”
柳毛说:“干爹,都到门口了,我们进去看看呗!”
“澡堂子里有啥好看的,一个个光腚拉叉的。”榆树说完,自己忍不住笑了。
榆树领着两个孩子走到一家饭店门口。钱儿和柳毛闻到了香味,嘴里的小馋虫从唇缝间钻出来。榆树却停下了脚步。
钱儿说:“干爹,走哇!”
榆树说:“我们不能这样进饭店。”
柳毛问:“当道士不让吃饭吗?”
“不是不让吃饭,是不能吃肉。”榆树拉着两个干儿子转回身,说,“有钱了,咱们都换身衣裳。穿着道袍拖拖捞捞的,晚上有行动不方便。”
榆树又领着两个孩子去商店,各买一身粗布短褂换上,把道袍包在一起背在背上。
钱儿和柳毛以为这回干爹该带他们下馆子了,没承想干爹选了街边上的一个饭摊坐下来。爷仨一人要了一块苞米面大发糕和一碗酸菜汤。
吃完饭,钱儿说:“干爹真抠,应名领我们下馆子,就领我们吃这个!”
“谁说不是呢?”柳毛也说,“我以为干爹腰里有那么多大票,还不是想吃啥就吃啥。”
榆树说:“我也想领着我的两个儿子摆摆谱,可是一想啊,家里还有三口人呢,我们得学着顾家了,不能在外头胡吃海喝。”榆树故意把“干儿子”的“干”字漏掉了。
钱儿说:“还顾家呢?你把钱都给了人家!”
“这孩子!”榆树顿了顿,说,“人哪,不能总想着自己。你忘了梁柁大爷了吗?顾家也分咋回事!”
榆树领着两个孩子轧了一阵马路。看看时候差不多了,三个人回到吕家附近。远远地看见吕大麻子的车开回来了,后面还跟着几辆摩托。吕大麻子进了院,大门口留下两个警察站岗。榆树紧张起来,直为甄才捏了一把汗。他们爷仨躲在远处观察动静。榆树在心里琢磨,从哪个位置翻墙进去比较合适。
过了一会儿,榆树看见郭老鸹子从院子里走出来,心想,要想法靠近郭老鸹子了解一下情况。正巧,郭老鸹子骑上一辆摩托向他们这边开过来。榆树急忙迎了过去。
郭老鸹子见是榆树,急忙收油减速,经过榆树身边时轻声说:“看来是你干的好事。这小子今晚不死也得当太监。”郭老鸹子说完,一松油门,摩托哼哼叫着跑走了。
榆树心里咯噔一下,转而又乐了,说:“我们有办法了。”
正是黄昏,大街上车马匆匆,住宅区炊烟袅袅。小县城养肥猪的多,正是喂猪的时候,可以听到嘞嘞嘞叫猪的声音。
榆树带着钱儿和柳毛进入家属区,走街窜巷地喊:“阉猪——阉猪啦!”刚开春,正是养肥猪的人家阉猪的时候。榆树充起了阉猪匠。
有个警察走过来叫住他们,说:“跟我走!”
他们跟着警察走到吕家大门口,守大门的警察拦住钱儿和柳毛。一个警察说:“这两个小孩不要进去。”
钱儿说:“不是要阉猪吗?我们俩是帮着抓猪的。”
另一个警察说:“阉什么猪?阉人!”
“啊!”榆树惊叫一声,假装转身要走,被几个警察给围住了,强拉硬拽进了吕家大院。
一个警察说:“这两个小崽子不是也要进去吗?就让他们看看热闹。”说着,把钱儿和柳毛也推了进来。
榆树一看,门口有两个警察站岗,院里还有六个警察,有两个警察守在上房门口,跟门神似的。他在心里核计着,若动起手来怎么干掉这些警察全身而退。
话说吕大麻子这个魔头,一回到家就看甄才不顺眼。他见这男佣人应名是厨子不去做饭,却和小凤粘糊在一起,时不时的两个人就眉来眼去,知道夫人已经把绿帽子给他扣上了。他打发小凤和儿子先去老丈母娘家,他要在家办理公务。甄才见小凤要回娘家,毛脚了,也想要跟着,被吕大麻子给喝住了。吕大麻子说:“夫人回娘家,你跟着是怎么回事?”王妈和吴妈见大魔头回来了,都躲进厨房不敢出来。甄才没招没落,硬着头皮听喝。他这会儿成了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
吕大麻子对手下说:“这小子愿意服侍夫人,阉了他,让他当太监。”
甄才正在端茶倒水,听吕大麻子这么一说,撒腿就跑。几个警察上去把他摁住。
正巧,后巷有人吆喝阉猪,吕大麻子说:“去看看,把阉猪匠整来,让阉猪匠干这事,阉得利索点。夫人好不容易找来的佣人,别弄死了。”
甄才被绑上了手脚,跪在地上等着被阉割。他现在后悔了,后悔听了榆树的话进了虎口狼窝,又后悔没听榆树的话,和小凤搞得过了火,让吕大麻子看出来了,坏了大事。
榆树他们进了吕家院子。一个警察站在窗下说:“大队长,阉猪匠来了。”
吕大麻子在屋里说:“进来两个人把这小子弄到西厢房去。”
两个警察走进屋去,抻着甄才的胳膊,把甄才拖出来。甄才像一头就要被阉的公猪,不停地嚎叫。两个警察松开甄才的胳膊,一人抻着一条腿,把甄才拖进了厢房。榆树拿出了一拃长的小刀走过去。钱儿和柳毛也都凑了过来。甄才的大脖筋鼓起老高,扯着脖子拼命地嚎叫,叫着叫着没了动静。他看见正撒欢摁着他的两个警察一个跟着一个倒了下去。他瞪着眼珠子看着阉猪匠,傻了。
榆树说:“继续叫,别停!”
甄才又继续扯着嗓子啊啊地嚎叫。过了好一会才消停下来。
外面有人传话:“大队长问,阉利索没有?”
榆树说:“阉利索了。”
外面的人说:“大队长说,让太监进上房,他要检查。”
榆树将一把菜刀递给甄才。甄才把菜刀揣在怀里。柳毛见厢房门口有一把劈明子的小斧,斧把一尺来长,他把小斧拿起来别在腰里。钱儿和柳毛一边一个搀着甄才。甄才猫着腰,走路时两条腿直打晃,他倒不是装的,这是吓的,两条腿不会走道了。
外面的警察见阉猪匠和甄才出来了,都捂住嘴笑,没有人想那两个警察咋没出来。
榆树他们走到上房门口,警察拦住榆树,只让甄才一个人进去。钱儿和柳毛一撒手,甄才立刻瘫在地上。警察都掩住嘴笑。一个警察一摆手,示意让钱儿和柳毛跟着进去。
甄才被钱儿和柳毛搀着进了屋。
吕大麻子正盘腿坐在炕上喝茶,见甄才进来了,脸上现出狞笑,说:“打今天起你就是我家的太监,专职服侍夫人的起居。”
甄才突然瞪起眼珠子,从怀里掏出菜刀扑了上去,可惜,脚下一软,扑倒在地,咣当,菜刀脱了手。
吕大麻子一惊,大叫一声:“来人!”急忙去掏手枪。说时迟那时快,一旁的钱儿把飞镖甩了出去,飞镖划出一道美丽的红线,可惜没扎正,吕大麻子一躲,飞镖扎到胳膊上。这时候,柳毛从腰里拔出小斧扑了上去。吕大麻子用双手架住柳毛的胳膊。趴在地上的甄才也不怕了,抱住吕大麻子的两条大腿往地上拖。钱儿也扑上去抓吕大麻子的胳膊。吕大麻子被从炕上拖到地下,“梆当”一声,头磕到砖地上,架住斧头的手松开了。柳毛一斧头凿了下去。一张麻脸立刻血肉模糊。钱儿捡起飞镖,奋力扎了下去,每一下都扎在心脏上。柳毛抡起斧子,一连砍子好几下。这个作恶多端的民族败类终于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屋里有了动静,外面立刻动起手来。榆树先干掉了两个守在房门口的警察,然后两把飞刀同时飞了出去,院子里的警察一个个蔫巴悄动就都丧了命。
榆树不放心屋里的三个人,正要冲进屋去。柳毛和钱儿跑了出来,低听说:“完活!”
外面站岗的警察听见院子里有点动静,不知道院子里发生了什么事,以为被阉的人在尥蹶子,也没当回事。
榆树从院子里出来了。钱儿和柳毛搀着甄才跟在后面。甄才弓着腰,双手捂着□□,呲牙咧嘴哼哼叽叽。两个站岗的警察看着他的熊样都捂着嘴笑。
一个警察问甄才:“你干啥去?”
甄才赖叽叽地说:“大队长让我给他买烟。”
甄才的两条腿撇拉撇拉地走着。走到拐角处,发了疯似的撒腿就跑。他逃出铁骊以后上山当胡子去了。
榆树带着钱儿和柳毛,兴高采烈地回了草龙泡。
吕家站岗的两个警察一直规规矩矩守着大门。直到小凤领着儿子从她妈家回来,常小凤进了院一声惨叫,两个警察才知道吕家院子里死了人。除了北关警防大队的吕大队长,六个负责警卫的警察都丧了命。
常小凤疯了。从此,铁骊街上出了一个常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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