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多女少之明珠

　　五渚甄家

　　甄家二哥甄定迩将热水缓缓斟入白玉杯盏，雾气氤氲而起，碧色的茶水在脂白的茶盏中盈着，茶香四溢，如梦似幻。

　　“来，尝尝。”甄定迩笑着把茶端到眼前的男子面前。

　　男子轻轻接过茶盅，慢饮了一口，茶香在唇齿间辗转，久而不散：“二表哥茶艺愈发精湛了。”

　　甄定迩闻言，双眸弯了弯：“做个趣罢了，表弟喜欢便好。”

　　男子没有搭话，两人静默的品茶，斟茶，再品茶，半晌，两人喝的水饱。

　　抬了抬眼皮，甄定迩看向男子，男子见甄定迩看向自己，也是无奈一笑：“姨父的尸骨我葬在了小姨身边，未曾带回。”

　　甄定迩轻轻摇了摇头：“你知我不是此意。”见眼前男子仍然静默不语，只好又道：“你愿隐去还是？”

　　听了甄定迩的问话，男子抬起头，看向甄定迩：“阿钦想搏一把，表哥愿助我么？”

　　甄定迩看了男子-诸葛钦良久，面色无波：“这不是个好选择。”

　　“是了，表哥应是要拱卫珠珠的。”诸葛钦满脸颓废道。

　　甄定迩轻笑一声：“阿钦不若在五渚待些时日，到处走动走动。”站起身，甄定迩拍了拍诸葛钦的肩膀道：“待那时，阿钦再和我说你的决断。”说完这句话，甄定迩看向头顶，月色皎皎如盘，竹影浮动，景色正好。

　　诸葛钦看着甄定迩昂首看了看天空，便离开了小院后，也昂头看了看头顶，良久低下头，为自己斟了杯清酒，嗟叹一声：“今儿景可真不错……”

　　-----明珠阁-----

　　明珠披散着头发抱着膝盖靠着墙角，似乎累极了正在小憩，偶尔还会无意识的抽噎两声。

　　一道鬼魅的人影趁着夜色，从窗子悄然溜进了房间。

　　人影看见角落里的人儿，心底抽疼，担心惊扰，不敢靠前，兜帽下的面容，下颌肌肉微紧，双手紧握，似乎在极力压抑着情绪。

　　良久，明珠缓缓睁开双眼，面前已然漆黑一片，想必已经亥时了。

　　“小姐，有信来。”人影道，声音在昏暗的房间里显得有些虚幻。

　　“嗯。”明珠打起精神回道。

　　人影听到明珠回应，喜不自胜，掀开兜帽，疾行了两步走近明珠，单膝跪在明珠身前，双手恭谨的呈上小纸筒。

　　明珠抬了抬眼皮，垂下了眼睑，收起纸筒道：“掌灯。”

　　甄琦眼中酿出一丝热意，立马起身掌灯。

　　明珠扶着墙站起身，双腿早已经麻木不堪，几乎抬不动脚，在墙角呆立了许久，才稍稍好些，试探着走两步，却直接摔倒在地上。

　　听到动静的甄琦立马丢掉手里的烛台跑向明珠，看到自家小姐摔倒在地，眼睛一红，几乎就要落泪：“小姐，大人见到您这般心都要碎了。”

　　明珠扶着甄琦的胳膊，始终低着头，散发挡在额前，看不清明珠神色，站起身，明珠一瘸一拐的挪向案牍。

　　见明珠坐定，甄琦才敢去寻烛台，点了灯火，屋内才有了亮光。

　　打开小纸筒，荆琦看了两遍，把纸条搁在豆大的烛焰上，看着纸条越燃越旺渐渐靠近葱白手指。

　　甄琦立马一道劲风捏灭火焰，顺带烛火也没了。光亮的屋子再次归于黑暗。

　　“小姐！”甄琦的话已经带上一丝颤抖：小姐竟然这般不在乎自己的安康了么？如果小姐您自己都不在乎自己了。那甄琦呢？甄琦怎么办？甄琦该怎么办？

　　“我没事。”明珠扯了扯嘴角，但是一天下来气力精神流失太多，竟然连笑都笑不出来了。

　　甄琦却看得见，他有内力，可黑暗视物，虽不若白昼清晰，却也足矣看见明珠那惨淡的笑容。他双膝跪下，膝行向明珠：“小姐，你不要丢下甄琦好不好？”可不可以，让甄琦在您身边？哪怕只是在同一片大地，呼吸着同一片空气，只要他知道小姐过得很好，他也会很幸福。

　　“甄琦。你站起来。”明珠摸到甄琦的肩膀后便知他现在双膝跪地，虽然她一直很排斥下跪，但是有时，情绪激动还是会有人冲自己下跪。

　　甄琦不敢忤逆明珠，站起身，低着眉看着坐在身边的小姐，她的发旋在眼中赫然可见，坐在梨花椅上，不过小小的一团，精致可爱。

　　“让我抱会。”明珠揽住甄琦的腰，微微阖上眼：“我出生，母亲便去世了，我身体好了，皇姥姥便去了，现在，我被封了公主，爹爹又去世了，甄琦，你说我是不是命太硬了啊？”

　　甄琦闻言，瞪圆了眼睛：他的小姐应该是天下最美丽最善良的女孩，命太硬？到底是谁在胡扯？“小姐，不必在意旁人的酸话，小姐冰雪聪颖，善良美丽，定是那歹人的挑衅。”让他知道这搬弄是非的人是谁，他定要使那人拆骨扒筋，拔舌缝唇！

　　抱着甄琦的腰，明珠把脸埋了进去，双眼再次湿润。

　　良久，明珠松开甄琦的腰，弯了弯唇角：“谢谢甄琦，帮我叫人进来，我想洗漱了。”

　　甄琦闻言，双眼一亮：小姐愿意洗漱了，简直太好了！

　　“甄琦这就去！这儿黑，小姐莫要走动。”甄琦离开前不忘嘱咐，见明珠颔首才欣然离开。

　　感到甄琦离开，明珠的唇角微微放下，轻轻抚摸这案牍上的烛台，眼中神色莫辨：姜浩也被抓住了，只是很可惜，安排的一个钉子也被发现了，只好让钉子顺道押送姜浩回五渚。

　　十七日的天气阴沉，又厚又沉的灰黑色青云满天，柳树脱了满身的叶子，猎猎作声的大风把灰色的枝干吹的像是张牙舞爪的鞭子。

　　明珠无精打采的翻了翻最近五渚呈上的事折，随手丢了一边：二哥也说了为我代政，便不必忙太多。如是想着，明珠把自己丢上了自己的拔步床，打算去约庄周。

　　风声扯呼，窗子被吹得哗哗作响，明珠木着脸在床上躺着，直着眼瞅床顶。她睡不着！

　　忽地，门被打开，一串急促的脚步走向明珠。

　　甄定迩站在明珠窗前，伸着头挡住明珠的视线，试图让明珠看向自己的脸。

　　明珠转了转眼珠看向甄定迩，然后翻了个身。

　　甄定迩：“。。。”见自家妹妹不客气的甩锅不想做事，甄定迩好笑又好气：“真的是急事。”他把明珠翻了个个，看着闭上眼装睡的明珠，好声好气的补充道：“修梧县县令来投诚了。”

　　本来兴致缺缺的明珠也不由睁开眼看向甄定迩，双目昭昭，赫然是不可置信。

　　“是真的，祖林进攻修梧了。”甄定迩取下拔步床边衣架上的大氅：“风大，咱们先去见见人。”

　　明珠立马起身穿鞋，系上大氅，连头发也顾不得梳理。

　　祖林盘踞在渝州，和湘州只一县之隔，这一县便是修梧县，现下修梧县被攻打，难保祖林不会打湘州主意。

　　毕竟祖林多山，丛林众多，人口却不少，粮食一向不足，湘州则是祖林最常采购粮食的州郡。

　　走在抄手游廊上，大风吹的脑壳都是冷的，头发一把一把的朝脸上扑，厚重的大氅摇摆不定，连同明珠走路的步子都歪七扭八的，甄定迩细心的揽住明珠向大厅走去。

　　到了客厅，便见了修梧县县令，县令五十出头的模样，看着敦厚老实，见明珠和甄定迩走进客厅，便堆起笑行礼：“修梧县县令-鲁季飞见过羲和殿下，见过掌史大人。”

　　掌史大人便是甄定迩的官职，执掌史折，上传下达，是明珠封地二把手。

　　“鲁县令请入座。”甄定迩笑着示意道。

　　鲁季飞闻言微舒口气，冲两人打了个千，坐在了明珠下手位。

　　见鲁季飞入定，甄定迩端起茶盏轻轻举杯示意。

　　鲁季飞僵硬一笑，再次合着甄定迩的意思喝了茶水。搁下杯子，正要开口说些什么，甄定迩抬手向下压了压，示意看向门外。

　　门外正有一翩翩公子跨槛而入。

　　欣长瘦削的身材，细细的腰不盈一束，唇红齿白，双颊微凸，衬得面容多了几分岁月的凌厉。

　　见少年郎，鲁季飞大惊失色，‘腾’的从椅子上站起，敦实的身子轻颤，几乎下一秒便能跌坐地面。

　　少年郎轻轻颔首示意，眉眼便投向明珠，明珠虽有惊异，却也不过一瞬：“二表哥。”

　　诸葛钦闻言低声一笑：“难得听珠珠叫我表哥。”

　　明珠抬了抬眼皮，并未应话。

　　甄定迩站起身，抬手示意诸葛钦上座。

　　诸葛钦摇了摇头，坐在了鲁季飞再下一位，吓得鲁季飞魂飞魄散：他竟然还敢坐在二皇子座前？要命了啊这是！

　　“浮萍而已，为求庇护，鲁大人莫要计较。”诸葛钦淡笑：权势财富过眼云烟，哪里能长久？

　　鲁季飞额头豆大的汗珠冒个不停，总觉得二皇子似有所指，一团乱的脑子只好不停的打千，连句整话也说不完全。

　　甄定迩轻轻摇了摇头，诸葛钦见到甄定迩的动作微微颔首，两人达成了一致。

　　“鲁大人一路辛苦了，先在这五渚洗洗风尘再图后事罢。”明珠见两人暗中的小动作佯装个睁眼瞎，对着鲁季飞安抚道。

　　鲁季飞这时候哪里还记得自己先前的打算：自己见到了南逃的二皇子，不知会不会被灭口？怎么敢提出异议，对于明珠的提议更是只敢点头同意。

　　见这人这么上道，省去了番麻烦，明珠也乐得给他点好颜色，唤来下人安排妥当，便把目光投向甄定迩，双目咄咄，不外乎是刚刚他和诸葛钦两人达成的共识。

　　诸葛钦见状，轻轻一笑：“珠珠还是老样子，总是好奇心盛的紧。”

　　“……说不说？不说，今天午饭便在外边喝风好了。”明珠无情的警告。

　　“瞧，这还说不得了，只管甩了脸子也要逼出来话。”诸葛钦指着明珠向甄定迩嗔怪道。

　　“所以表弟午饭可愿去喝风？”甄定迩闻言调侃道。

　　“表哥作陪，小弟便去。”诸葛钦看着明珠讨好道。

　　甄定迩虚虚点了点诸葛钦，好笑道：“你这厚脸皮胚子，还拿我做筏子。”

　　“。。。”明珠看着唱演俱佳的两人，木着脸：“中午都给我喝风去，谁也不许送饭！”明珠站起身冲身边的下人叮嘱道，便气鼓鼓的离开了大厅：两个二皮脸，演了半天，就是不愿意说，不说便去喝风罢，我还不乐意听了哼。

　　听到这话，两人相视苦笑一声，诸葛钦问道：“何苦来哉？”

　　甄定迩笑应：“还不是明珠太明珠？”想把最好的送给捧在手心里的明珠，哪里舍得她惊，舍她扰，舍她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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