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之国度

作者:霍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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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4章


      袁颖超也是在看到顾原森在垃圾桶旁吐得昏天黑地时,才知道他老板今晚喝得不轻。

      他递水过去,百思不得其解:“老板,你怎么喝这么多,有人灌你酒?不会啊,谁敢灌你酒……”

      没理会小袁的话,顾原森脚步有些虚浮,此时胃里又是一阵翻江倒海,他没忍住又吐起来。今夜席间没吃几口,吐到最后没什么可吐,面色涨红,胃部跟着痉挛着抽痛。

      他接过颖超递来的水,咕咚咕咚几大口灌下去,漱漱口再吐出来,颖超帮他顺着后背,说要将他送到医院去。

      “去什么,酒醉而已。”顾原森不乐意,就那样不顾脏乱坐在垃圾桶边,静静地,眼神怔怔望着前方。

      颖超眉头皱得老深,死拉硬拽将他扶起来,移到不远处的石凳上。转身又从车里取来一瓶水,见他接过咕噜咕噜几口吞下去,最后袖口随便抹了下嘴要站起来。

      他身形不稳,颖超赶忙去扶:“老板,我们……”

      回家两字还没说,顾原森腿一软人就往前栽去。颖超吓得猛提一口气,一把将他捞住,可失重之下这男人实在太重,颖超费了好大力气才将他扶稳。

      颖超还在那喘气,正主没事人似的喃喃道:“还好她不在……”

      “啊?”小袁满头问号。

      “要不然她扶不住我,两个人都得倒下去,怪难看的。”

      “……”

      “我第一次见她……”没去瞧颖超的脸色,他静静回忆起来,醇厚的声线穿透冬意的晚风,一点点将寒冷驱逐。他眉眼温柔,说着说着自己笑起来,“她就笨笨地险些将那一杯酒泼到我身上,要是真被泼了也没什么,结果她居然夺过去,将自己从头淋到尾……真笨。”

      “……”是挺笨的,颖超没敢回,某人口中明显的溺爱。

      “后来我拿裙子给她,她问为什么要给裙子给她,为什么是我给她,心思倒挺多……那件裙子,没想到那么适合她,却也害得她被骄阳误会,白白挨了一巴掌。”

      顾原森的眉头跟着蹙起,像是眼前出现她倔强的面容,不由恨了恨声:“她是真倔啊,无论我说什么她都不肯重新回到我身边,还玩消失……我都急死了,打了那么多电话,回也不回一个。”

      他踉踉跄跄几步,颖超赶忙去扶。顾原森跟着垂眸,盯着颖超的脸一字一句。

      “可是她若真不回来,我定要去找她,无论她躲去哪里,我都会把她找出来。我会告诉她……”

      他突然推开颖超,独自上前。

      是我错了……

      四个字颖超听得真切,呼吸都跟着停顿半拍,他掩饰住心中震惊的波动,小跑上去拉住顾原森不稳的背影。

      “老板,慢点。”

      “慢?”顾原森一时晕得方向不明,“我若慢一步,她就真走了。”

      颖超只好低声安慰:“不会的老板,森姐不会离开你的。”

      “森姐……”顾原森跟着喃喃重复,忽然一下子笑开,“森姐,我告诉你,你森姐拳脚很厉害,我怕她。”

      “……”这深情转折的,颖超差点笑出来,他憋着慢慢道,“对对,所以为了防止森姐知道你又喝多了,咱们得快点回去。要不然她知道了,会不高兴的。”

      “哼!”顾原森这时候倒清醒得很,冷冷道,“她知道个屁!说走就走,也不说临走前见见我,没良心的,现在电话都没有一个……”说话间猛然刹住脚步,反应过来。那一瞬他眼中的精明让颖超看得心慌慌的。

      “怎,怎么了老板?”

      颖超结巴间,顾原森掏出了手机,动作麻利得不像是醉酒的人。

      颖超见他拨通了一个电话,紧接着,颖超掩面替那人表示哀痛。

      “你爱我我爱你,你我之间甜蜜蜜……”

      欢快的铃声骤响在黑夜,没多久,电话那边传来某人暴躁且粗鲁的怒骂。

      “他娘的现在几点了!你不睡老子还要睡!催催催,催命啊催!!”

      吼声之大,中气之足,颖超当场瞪圆了眼睛,他亲眼见顾原森淡漠的神情渐渐转为铁青。

      听颖超后来表述给容川的话,说是那天夜里李正东来得飞快,大路虎刹车时,车轮冒火在地面上擦出好大一圈痕迹。再后来,他们三个男人并排坐在离垃圾桶不远处的马路牙子边,一直坐到东边那一颗最亮的启明星出现。

      过程中Jennifer给李正东打来电话,顾原森都不让接,打得多了,他嫌弃那腻歪的铃声太刺耳,一把夺来手机精准地丢进远方的垃圾桶……

      最后,当清晨的冷风彻底吹醒三人,顾原森将垫在屁股底下的李正东的西装一抽,扔给正主后抬脚就走。

      小袁赶忙丢下困得神志不清的李正东紧随其后。

      “老板,我们去哪?”

      光辉灿烈的朝阳里,他双手插兜走得大步流星。

      “去东京。”

      ***

      十个小时之前,顾家。

      “平叔你今日回来,Wilson知道么?”

      “知道。”

      “你打过他电话了?”

      “没有。”

      “那他怎么知道?”

      “你虹姨说的。”

      暖亮整洁的厨房,蒋经平将煎好的银鳕鱼放在顾衍中提前准备好的餐盘里,转身递给明贞丽,由她端出去。餐桌那边罗臻正同帮佣一起摆着餐具,她话少,几乎没有话,见明贞丽出来依旧垂着头,两人没有任何眼神交流。

      帮佣是一位四十多岁的妇女,姓尤,广东人。年轻时在顾家做过工,这次被谭丽虹重新叫回来,手脚十分麻利,面容不是友善那种类型,宽脸长眉,厨艺了得,尤其精通粤菜。碗筷摆好后,蒋经平喊尤妈上去叫鸣哥他们下来,可以开饭了。

      尤妈应声上楼,留下罗臻独自一人站在餐厅的大理石台阶处,从她这个角度望去,正好看见厨房里忙活的蒋经平。他正背对着门口,用汤匙从砂锅里撇去高汤的浮沫。

      进门时,罗臻见他西装笔挺,外套了件黑色风衣风尘仆仆的模样显然刚下飞机,门口还有一个黑色行李箱。与顾衍中拥抱时,两个人差不多高,比顾衍中略瘦,留着不长不短的头发,满脸络腮胡。模样粗糙却不邋遢,胡子修整过,西装长裤熨烫得整齐。现在单手插兜站在浓汤翻滚的炉灶前,姿态悠缓,动作有条不紊,看来不是第一次下厨。

      见他与顾衍中在厨房偶尔交谈,亲切像是大哥,明明他比父亲罗闻小不了几岁,却没有父亲的两鬓斑白,是吃了什么保鲜剂,还是得岁月优待,难以在他身上留下痕迹。

      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他是顾潮鸣,然而事实不是,真正的顾潮鸣还在楼上没下来过。尤妈说是在跟顾原森通话,也不知说了什么要这么久,等尤妈再从楼上下来,摆摆手说是Wilson没回来,东家看着不大高兴。

      罗闻闻言从沙发处起身过来,蒋经平和顾衍中一前一后也从厨房里端菜出来。明贞丽打开身后的酒柜,刚拿出醒酒器皿被蒋经平顺手接过,他熟练抽出一旁玻璃柜里的酒刀三下两下给红酒瓶起了塞,扭出酒刀扔掉瓶塞的间隙,下巴一扬示意顾衍中倒出来醒酒。他自己则转身几步上楼,口中喊着鸣哥丽虹。

      明贞丽在罗臻的对面与顾衍中坐在一处,餐桌方形,桌首是顾潮鸣的位置,两边是谭丽虹和蒋经平的。罗臻与她父亲跟顾衍中他们相对,罗臻心里紧张的同时也瞧见顾衍中歪头体贴地在桌下轻拍了拍明贞丽的手。顾家此刻十分安静,屋外的雪还在下,落地窗外漆黑一团倒映出的是一桌神情各异的人脸,渐渐地罗臻听见脚步声下楼,她跟着明贞丽一起站起身望过去。

      哪知这一望,心中无比震荡,身子像被钉在原地半天不能动弹。

      楼梯上谭丽虹的眼神也望过来,三个人一起下楼,她走在中间。起初眼神寡淡,百无聊赖随意拢了拢长发,在看到一身旗袍装束的罗臻时歪头疑惑了一下,之后双手插兜慢慢踱过来,待至罗臻身前,凌厉的眉形上挑,攻势十足。

      大家都在瞧着她俩,罗臻跟呆了一样,站在原地动也未动。旁人不知她脑海里现在全是谭丽虹绛紫衣裙下肌肤的雪白,还有这一头令人窒息惊叹的红发。她的心跳得猛烈,她哪里见识过这样仅凭外貌便能将人震慑当场的女人,带着凛然不可侵犯的架势,冷漠的目光微微扫过来便是一种极大的压迫。这个女人真正处在那片欲望权势的塔尖,饶是她罗家也抵达不了的深远与高寒。

      谭丽虹是如此,那顾潮鸣呢?

      顾潮鸣……

      罗臻慢慢转过身去,看到的却是一张慈爱温隽的面容。

      不,他是蒋经平。

      “老罗,你女儿都这么大了。”

      说话那人慢慢移到罗臻的视线中,站在桌首位置,手腕轻轻松松搭在椅背上,他的手骨节分明,肤色透着苍白,右手中指上一枚醒目尊贵的帝王绿翡翠戒指。整个人静静倚在那里,与罗臻自我想象中魁梧健硕的模样不同,真实的顾潮鸣过分斯文秀挺,他自幼生在钟鸣鼎食之家,全身被浸染一种说不出的高邈清贵。

      他五官极端正,眼角已现的皱纹也凝练岁月精华,每一丝暗褶都含有无限魅力,他笑或不笑,人就在那里,致命的吸引也在那里。耳顺之年未见银发斑驳,一头乌黑浓发,精神矍铄,罗臻见父亲站在他旁边,像是差着辈,形同两代人。

      罗闻在叫她:“傻站着干嘛,快回话呀,你顾伯问你话呢。”

      罗臻兀自晃神,清醒过来听顾潮鸣重复一句:“你的名字,是哪个字?”

      嗓音也没有一般老年人的浑浊厚重,吐字清晰,带着令人心旷神怡的自在疏朗。

      罗臻渐渐收起思绪,答:“是百福并臻的臻。”

      “好名字。”顾潮鸣接道,然后笑着起身示意一群人坐下,喊来尤妈,“开餐。”

      “好的,东家。”

      席间,罗臻静静用餐,对面的明贞丽也几乎不开口,除了顾潮鸣问她几句,礼貌而有度,不管是问话还是回话,客气的不像是一家人。罗臻纳闷,难道明贞丽也是第一次见顾潮鸣,她甚至不怎么敢往顾潮鸣那边多瞧。

      顾潮鸣平常自在的微笑里,隐隐藏着令人胆寒的凉意,不知是罗臻自己的错觉还是真实,导致她也不敢玩那边看。只要他一问话,罗臻便感觉周边翻腾涌动的气流到他那里均停滞下来,连回话都平白无故让人提着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

      不由得,罗臻的目光好奇地朝谭丽虹看过去。

      谭丽虹的肤色很白,可以说是极白,肤若凝脂,举手间皆是令人屏息的绰约风情。今晚这身绛紫衣裙,尤其衬她孤绝独傲的个性,在这暗香流动的餐桌上,犹如一墙寂寞蔓延的大片蔷薇,沾火欲燃。罗臻注意到她不经意流露的不耐里夹杂一种桀骜的野,是典型睥睨众生的意味,这让她同工笔画一样精致的表象下生了抹难以忽视的凌厉锐气,雍容又多矜贵,矜贵实不可攀。

      “你一直盯着我做什么?”

      太久痴痴地注视,引来谭丽虹不悦,她高扬的眉眼如箭矢般射过来,罗臻握住筷子的手顿了顿,上半身僵在当场。她的神情尴尬,目光少有的无措,罗闻深知谭丽虹阴晴不定的个性,这在顾家也不好反驳什么,遂掩盖内心不满伸手拍了拍罗臻的臂膀,示意她不要乱。

      顾潮鸣的视线瞧过来,手中正端着尤妈刚沏好的茶。茶香缭绕,他深沉的眼眸闲闲扫视一周,陡生的寒意使罗臻心跳直接漏掉一拍。

      “我……”

      罗臻以为是自己不妥的行为引得满场冷寂,急切想要开口解释,奈何谭丽虹这个枝头傲霜浑然不搭理,之前的满心赞叹只好生生咽在喉咙里。她没办法,求助般看向自己的父亲。

      可还未待罗闻解围,顾潮鸣便佯装愠色替谭丽虹开脱。

      “装什么凶样子,你看你把她吓着了。”

      与刚才那琢磨不透眼神相反的温柔语调,夹杂着显而易见的袒护,正如亲亲丈夫对妻子的满腔爱意与包容,顾潮鸣放下茶杯对谭丽虹看去。

      他都这么说了,罗闻哪还能再开口。见罗臻还在抿着唇不敢说话,顾潮鸣露出微笑对她轻言安抚。

      “别怕,她惯会吓人。你父亲也被她吓过,更别提衍中小时候,要真细数起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丽虹是学变脸的。”

      说完朗声笑起来,慢悠悠又端起茶杯。

      “对对,没错没错。”

      罗闻顺着台阶紧随其后地附和,先不提这话真假,两人这一笑,餐桌上凝重的气息登时散去大半。

      罗臻接下来深吐一口气,同时又瞧见对面明贞丽漠不关己的眼神,她不明白,明明是一类人,为何两人如此不对付。长这么大甚少遭遇什么挫折,这顾家人真是她的劫数。

      那边谭丽虹终于垂眸露出笑意,罗臻没敢再细细观察,她无暇深思顾潮鸣所说是真是假,忽见顾衍中眉开眼笑望过来。

      “要想虹姨不吓你,你就早日成为Wilson的女朋友。”

      他这话毫无征兆,不知是何用意,罗臻愣了,又听他道:“我们虹姨最喜欢Wilson,几乎有求必应,你要是成为他女朋友……”

      这时明贞丽默默给他盛了一碗汤,他含笑接过,剩下的话也不说了。

      罗臻被他弄得不明不白,又一次陷入自己的思绪里。

      无人与自己交谈的用餐实在是太无趣了,在罗闻与顾潮鸣一言一语的交谈中,罗臻百无聊赖又将视线慢慢转移到一直未曾言语的蒋经平身上,在被他察觉望过来的一瞬,她又垂下头去装作自然地用餐。蒋经平觉得有趣,将刀叉放下,两指按着桌上的红酒杯托晃了晃杯中的酒。

      他问:“罗小姐同Wilson是如何认识的?”

      这一问,连带着顾潮鸣也感兴趣地望过来。

      罗闻正在兴头上,闻言替罗臻答出来:“第一次见,还是在臻儿的芭蕾舞表演课上,她自己回来同我说起这个事。臻儿自小失去母亲,有什么事从来不会瞒着我,当然第一次见到喜欢的人也一样。”说着乐呵乐呵又灌进去一口酒。

      蒋经平靠进后方的座椅,感兴趣接道:“Wilson当时是在看表演?”

      “不。”这次是罗臻在回答,她看了眼面前的未婚夫妇,扫了眼垂眸认真用餐的谭丽虹,视线回到蒋经平那里,她笑得自然又美好,好像那画面就在眼前,“他是学院赞助企业里最大方的老板,那次是同领导下来视察,经过我们教室时所有女生都跑去看,走在最前面,威风又神气……”

      “这是一见钟情?”蒋经平挑了眉。

      罗臻大大方方承认:“算是吧。再后来就是永森的酒宴结束,父亲正式介绍我们认识。”

      蒋经平表情满意,点了点头,杯中的酒细腻滑过咽喉,他记得他问过Wilson,与喜欢女人最初相见的场景,Wilson回答说是酒醉被她捡到,再见面是一杯酒从头到脚淋在她自己身上。当时他听着觉得那姑娘既善良又蠢笨,不像这位罗小姐瞧着精明伶俐,若不是丽虹气势太慑人,估计今晚会表现得如鱼得水。

      “Wilson去东京你知道吗?”蒋经平问她。

      罗臻看向他,神色迟缓,摇摇头。

      她真不知道。

      这一问她心中疑虑,脱口而出:“是去出差么?”

      “是去找人。”谭丽虹这才放下刀叉,认真瞧向她,这大概是今晚第一次这样正眼看她。

      一瞬间她笑得好看极了,这个冬夜色彩沉寂了一晚的顾宅因她这个笑容,迸发无限生机。不过她的话是冷的,听在人心里自然也是冷的。

      “是去找一个女人,他爱的女人。他也真是,多大了还这样任性,说去就去,今晚叫他吃饭也不来,可是能怎么办,我妹妹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自然他想的,我便同意。你说对么,潮鸣?”

      她优雅放下餐巾,随后起身。

      “我好了,你们继续。”

      之后头也不回上了楼,也不管身后这些人神色如何。

      那刻,罗臻脸色肉眼可见的苍白。

      顾潮鸣静静靠在那,垂眸微笑着,他的指腹碰着茶杯的温热在上下摩挲,帝王绿的翡翠戒指在他指间流转着极温润的光,他对沉着脸的罗闻看过去,面色软和如一江春水。

      “别介意,丽虹就这性子,多少年了还改不过来,你们若把她的话当真那才是遂了她的意。说Wilson任性,她何尝不是,一直以来把Wilson当作她亲生的儿子,溺爱得过分。”

      最后一句分不清他是何种情绪,罗闻听着,表情干干的笑着。

      后来靠蒋经平调和,在中间说了些什么,尴尬的气氛才得以转圜。罗闻念着多年未见日后还要相处的共生原则,没多久又跟顾潮鸣喝到一块,蒋经平拍拍他的肩膀同他告别时,明显他已经喝多了。

      于是蒋经平转而对罗臻说,回去照顾好你父亲,我先走一步,下次见。

      罗臻感恩他的温暖,想了想追上去,见他套好风衣在门口提了行李箱要走,她还是忍不住问出来。

      “是去找顾森么?”

      “什么?”

      “Wilson是去找顾森对不对?”

      “顾森?”蒋经平疑惑着,后来明白过来低头笑着,“原来她叫顾森。”

      “你也是知道的对吗?”

      “知道什么?”

      “知道Wilson要去找她。”

      “不知道。”蒋经平摇摇头,单手插进风衣口袋里,“不过现在知道了。”

      话落他再次点头告别,走进门外漫天雪夜里。

      罗臻立在门口望去,一时间觉得这顾家冷如冰窖,没有一个人会以真心来对她。她若得不到顾原森真正的在意,有幸嫁入顾家也怕是会艰难度日。

      此刻在顾家门口车子里的明贞丽,心情也如罗臻一样复杂,她单手抵住下巴望向窗外,想着刚才在席间顾潮鸣问的那些话,其中有一句是问她和江尉铭的关系。她和尉铭已是过去,再说她和尉铭还真没有什么,说没有关系没人信,说有关系就是打衍中的脸,所以她诚实答只是关系比较好的男女朋友。

      至于怎样关系好,她不便再说,多解释也无用,衍中心里清楚,她也没什么要瞒着他。只是这样被当众问出来,她总归有点不高兴,顾衍中之前肯定也有红颜知已,男人向来比女人花心,是以为她把顾衍中当成了备胎么?

      顾潮鸣跟一般的家长真不一样,她来之前想好的对策一样没使上,怪挫败的。不过罗臻更不好过,谭丽虹是一点面子都不给他们父女。

      “伯父是中意罗臻,想要她成为儿媳妇?”

      见顾衍中抽完烟上车,明贞丽回头问他。

      衍中左手拉来安全带系上,想了想:“不太可能,照今天这个情形罗臻完全没达到他的期望值。你看虹姨虽然全程板着脸,可我爸真正恼她么?虹姨那盛气凌人的样子,有一半都是我爸惯出来的,什么时候虹姨满意了,我爸才不会多说什么。”

      “那虹姨也不太中意我呀。”这才是她真正关心的问题。

      衍中放松似的笑笑:“我妈喜欢你就行了,我是我妈的儿子,又不是虹姨的儿子。你我结婚也不会住在顾家,你担心什么。”

      明贞丽想想也是,趁他车子发动的间隙她问:“那虹姨到底满意什么样的?”

      顾衍中望向远方,一时表情难测:“她谁都不满意。”

      除非她亲妹妹复活。

      不过这话响在他心里,没说出来。

      贞丽又问:“那俞骄阳呢?”

      顾衍中这才无所顾忌地说:“我爸挺喜欢她的,Wilson这一众女人里我爸独独对她满意,要不然也不会认识不久就同意两人结婚。”

      “那离婚了你爸没说什么?”

      “没有。平叔倒挺高兴的。”

      “高兴?”贞丽疑惑。

      “对。”衍中微笑,“平叔嫌她太娇纵,又不温柔,也不懂体谅Wilson的难处,还说两人离婚是迟早的事。”

      贞丽被逗笑了:“平叔倒是快人快语,有趣得很。”

      “平叔啊……”衍中看起来很高兴,方向盘利索拐了个弯,“日子久了你就知道,他可是我们顾家真正有大智慧的人,我甚至想过若他是我和Wilson的父亲,也不会发生后来的那些事。”

      听到这里,贞丽拍拍他的肩无言安慰着。

      衍中无所谓笑道:“没事,我们去妈那里,她做了好多好吃的在等我们呢,刚才你都没吃几口,看热闹也看饿了吧。”

      贞丽抿唇笑着,点了点头。

      车子一路开进黑夜,他们走后不久,蒋经平的吉普才从车库慢悠悠上来。他将车停在顾家门口,边抽烟边给顾原森去电话,得知某人清晨的飞机将飞去东京,他含着烟头笑骂,你这么急么,都不跟我见一面?

      顾原森淡然道,我将她带回来与你一起见不好?

      蒋经平想了想,也行,我倒要看看是何方神圣,让你宁愿抛下我也要去找她。

      顾原森笑了,说等你见到就知道了。

      好,我等着。

      雪下得大了,车身蒙了一层白霜。蒋经平掐了烟,将烟头丢去窗外,车子渐渐驶离顾家,他顺手打开的车载电台里,音乐正在放。

      “……人が夢を見ると書けば,

      人们认为梦,

      儚いという字に,

      虚无缥缈,

      誰が決めたのだろう,私は信じない。

      这是由谁来决定的呢,我不相信。”①

      注:①歌词选自日本歌手谷村新司《儚き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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