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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人之下(二)
“少主,出来吃点东西吧。”
门内一点动静都没有,门外的青儿叹了口气,端着盘子沮丧地坐在廊沿围杆上,回忆着那天的事情。
那天凤鸟展翅而起时,族中的一名高阶阁老就在附近,看到后立刻赶了过来,并邀请李白到族中做客。李白刚开始似乎不想答应,但后来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答应了。
狄仁杰一路上都很沉默,回来后就把自己锁进了房间,到现在三天了,一直没出来过,也没吃过东西。
就在青儿苦恼的时候,一个人走了过来,青儿转头看了看,立马从栏杆上站了起来。“见过凤君。”这走过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李白。
李白简单地点了一下头,正要往前继续走,忽然又停了下来,仔细打量了他一下,开口道,“你是那天跟着狄仁杰的那个侍从。”
“是的,凤君。”青儿不敢怠慢,李白现在可是雪隼族的贵宾。
李白看着他手中的饭盒,又看看禁闭的房门,边走边问,“狄仁杰怎么了?”
“少主回来后就一直把自己锁在房里,东西也不吃。”青儿小声答。苍翎国因为没有固定的国君,各族便约定都不称王,是以即使现在雪隼族族长掌控着苍翎国,对外也只是雪隼族族长,狄仁杰自然也只能是少主。
李白上前两步站定,接着做了一个令青儿惊愕万分的动作。他抬脚,狠狠一下踹在房门上。伴随着“砰”地一声巨响,房门开了,满身黑气的狄仁杰从里面走了出来。
“青~李白?”狄仁杰脸上的神情变了几变,然后恢复了平静,至少表面上是这样。“有事?”
李白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眼前的短发少年,眼底闪过一丝惊讶。少年还是几天前的模样,气质却似乎有了些微改变。那令李白讨厌的近乎自大的傲气已然散尽,却没有预料中的谦卑与消沉,身上的光彩仍在灼灼绽放。
李白现在才注意到,他有一双极好看的眼,纯澈的金被水光侵润,再配上曜石的黑,干净得挑不出一丝杂质,只有一簇火苗在眼底无声韵动。
原来如此。李白嘴角微微牵动了一下,眼中的冰雪也融解了几分。骄傲自负的天才忽然遭遇挫折,很容易出现两种情况,要么心理蒙上阴影,就此一蹶不振,或是走入极端;要么就是深度自省,历劫重生。
当李白路过这里,听到青儿的讲述后,几乎是下意识地认为狄仁杰属于前者,心中对他的蔑视也更深了一层,本来都不想管,只是觉得边上的人看着太可怜,帮一下忙而已,没想到却是……
傲气不见,傲骨初成,狄仁杰正在转变,李白几乎可以肯定,只要给他足够的时间,他必定能追上自己,因为他清楚地看见了那金眸中的坚韧。
我做判断是不是也太过武断了呢?
就在李白自问之时,狄仁杰已经开口了。“我知道了,是来要我兑现承诺的罢。”狄仁杰全身紧绷,问道,“你要我做什么?”说不紧张那是骗人的,如果现在让狄仁杰面对三天前的自己,他一定要打得他连自己都不认识。
但无论他此刻如何后悔,时间也是不可能倒流的,他现在只希望李白提的要求能合理些。他已经决定了,不管多困难,他都会拼命去做,但如果李白要他做什么对苍翎国不利,或者之类的事情,那他即使违背诺言也绝不会去做。最好的结果当然是李白提了一个不算难又合理的事,但能让李白觉得棘手的事,有可能简单吗?
“唔。”李白难得地迟疑了一下,说,“我还没想好。”
李白以此作为比试的条件,自然不可能是真的没想好。他之所以来云都,是因为这里是凤族原本的栖息地。云都西南有棵巨大的扶桑木,在那扶桑木下,埋着凤族先辈的尸骸。没错,那就是云都最负盛名的地方之一:凤凰冢。
凤凰冢并不对外开放,一直以来都被视为云都圣地,由苍翎国的护卫军守护,不管哪族统政都一样。李白试过几次,那里的守卫不算严密,却布了不少阵法,想不被发现就进入凤凰冢是不可能的。李白并不想和那些守卫交锋,不是打不过,而是下不去手。人家尽职尽责地帮你守着祖坟,不让外人随意进入,你不感谢也就算了,还反过去打人家,这怎么都说不过去。
那天李白一眼就看出了狄仁杰身份不一般,和他打赌就是为了借助狄仁杰的力量顺理成章进入凤凰冢,没想到对方提出的比试条件直接让他暴露了身份。作为凤族,提出要祭拜自己的先祖并不是什么过分的事,他昨天已经去了凤凰冢,正打算最近找个托词抽身。
雪隼族对他十分热情,也十分尊敬,而这之下隐藏的目的,李白也能看清几分。但那是不可能的,李白早已习惯了在外漂泊的日子,即使这种如无根浮萍般的感觉有时不是太好,他也不愿留在这里。一个人的寂寞并不会因周围的热闹而消失,心底的空缺若得不到填补,那么得到再多,也只会在心底短暂停留,再被漏掉。
他要去寻他的凰,去寻那块能融进他心里的碎片,所以注定无法停留。
只是其他人显然不这么想。
李白瞥了一眼不远处隐没在廊柱后的身影,看着眼前的少年若有所思。想悄无声息离开这里似乎有点困难,如果让狄仁杰帮忙,应该能成功,不过既然是雪隼族族长的意思,那他会不会帮忙还是大问题。
狄仁杰却是不知道李白的想法,他只觉得自己这几天平心静气修出来的沉稳正在迅速离他而去。没想好?那你踹门是什么意思?这是找茬吧,这绝对是找茬吧!
可还没等狄仁杰发作呢,李白已经上前两步贴近了他,他心中一惊,想要后退却已经来不及了。李白按住他肩膀,低头在他耳边,说话的热气全吹到了耳上。“现在不方便说,晚上再找你详谈。”
李白说完就放开了他,转身和没事人一样走远了,狄仁杰看着他越走越远的背影,正要追上便听身后有道低沉而苍老的声音道。“少主,族长有请。”
狄仁杰正要跨出去的脚僵了一下,神色瞬间变得恭谨,转身对出现的老者躬身行礼,“是,佐阁老。”
族长找少主议事,青儿自然是不能去听的,只能外面等着。这一等就是大半天,直到天色擦黑,狄仁杰才从室内出来。
“少主。”见狄仁杰脸色不太好,有些担忧地望着他。
“没事。”狄仁杰柔声劝慰着他,神色却仍是凝重。羽族大比共有三十九个种族参赛,每族参赛者三十名,通过抽签进行一对一轮盘比试,胜者可继续参与下一场比试,三十名队员全部落败便将退出比赛,按退场顺序倒序排名。
以狄仁杰的实力,是有资格参加比试的,然而雪隼王护子心切,一直禁止他参赛,要知道,这种比赛是会有伤亡出现的。而就在刚才,狄仁杰被告知后天将代表雪隼族出战。
在最初的惊喜后,狄仁杰马上发现了异样,比试已经进入尾声,雪隼族已经被淘汰掉了二十七名成员,剩余的部族却还有五个,海东青部族余下成员更是多达七名。除非雪隼族的强者都留到了最后,否则就一定是父亲隐瞒了什么。
狄仁杰揉揉发胀的脑袋,遣退了仆从准备休息,却忽然想起一件事:李白好像说过今晚会来找他?
狄仁杰点了支香,想着若是这香燃尽时李白还没来,就不等他了。缕缕幽香散在空中,狄仁杰摆了棋局,自己和自己下起棋来。
“砰!”香才燃了一半,门就被人撞开了,一个人跌跌撞撞摔了进来,扑在地上没有动静。
狄仁杰小心地走过去,伏在地上的人缓慢地抬起了头,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他却似乎做得格外艰难。
在看清那人的脸后,狄仁杰不由呆在原地,“李白?”他梗了好一会儿,才从喉咙里憋出一句话,“你看上去可真、奇怪。”最后最后两个字的声音明显比之前弱了不少。
李白现在哪里何止奇怪,他的脸泛着不正常的潮红,连呼吸和眼神都带上了热意,额前颊边的发早已被汗水浸透,贴在脸上竟带出几分乖巧的感觉,整个人看上去……很色.气。
“狄仁杰。”他的声音也少了平时的清朗,带上了缠缠绵绵的柔软。
“嗯。”狄仁杰下意识地应了一声。
“我中了合.欢蛊。”李白屈起膝,撑着臂勉强从地上爬起来,却在站直的瞬间又软了下去。狄仁杰上前两步,架起李白把他扶到了最近的椅子上。
“怎么回事?”狄仁杰皱眉,“算了,现在不是问这个的时候,我去找人给你解蛊。”李白的身体烫得吓人,狄仁杰知道他肯定撑不了多久。
手臂上忽然搭上一只手,狄仁杰低头看去,眉皱得更紧了。“你想死?”
李白闭上眼,热汗顺着脸颊一颗颗滑落,他的手在轻微地颤抖,似乎在做某种挣扎。两次呼吸后,李白睁开了眼,说了一句让狄仁杰从头寒到脚的话。
“狄仁杰,我要你替我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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