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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见晴天
春晓回到了风水村,浑浑噩噩地就只等着开学,破釜沉舟了。其实她更希望早些动身,但那样只怕会引发爸爸和大家的猜疑,反而横生枝节,添加不必要的麻烦。
弃学打工可不是件小事,更何况她弃的还是千辛万苦才考上的名牌大学,这不是一般人有勇气可以做出的决定。她知道,如果让爸爸知道了,一定会想方设法来阻止她破坏她的,而且别说是亲爸爸不能理解她,就算是思想更为开化的玉梅和晚珍,也都未必能理解,所以,这件事她对谁都没敢说。
其实,在暑假的这段日子里,她也迷茫过,彷徨过,却没打过退堂鼓。她也不知道走出这一步,到底是福还是祸?她只知道,眼前这一切都不是她真心想要的生活,她想要的,是和贤斌哥光明正大地在一起,有一份自己真心喜欢的职业,一辈子不求人也不靠人,自食其力,有尊严地活着,而不是像贤斌哥母亲所说的那样,一心只想攀龙附凤,不劳而获。一想到他的母亲,她的心又被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纠葛着,极不舒服。为什么母子之间的性格差别会这么大?她记得还是贤斌哥第一次扫除了她心里的障碍,告诉她人是没有等级之分的,每个人都平等而自由;他的母亲则正好相反,跟她说乌鸡永远变不了凤凰,人为地把人分成了高低等级。一想到他母亲的那些话,她马上又觉得所有的迷茫顾虑都不存在了,心里只剩下一个信念,那就是,活出个人样来叫她瞧瞧!可当她冷静下来,现实问题又摆在了面前。万一······只是万分之一,若贤斌哥没能承受住家里的威逼利诱反复施压,万一他真的变了心,那么,她毅然决然地选择弃学南下岂不是要冒很大风险?不但大学给白白丢掉了,人也没到手,要是在外面又没混出个名堂出来,那真真是鸡飞蛋打,损了夫人又折兵,一点回头路都没得了。哎,如果真的是那样,她也只得认命了。她会一辈子祝福他,是那种衷心实意的无怨无悔的祝福!只要她真心喜欢的人幸福,那便也是她的晴天。但她还是坚定地相信自己的判断,她的贤斌哥绝不可能那样做。其实,从她死心塌地认定他的那一刻起,她的人生就注定没什么选择可言了。她的路只剩下了简单两条,有他的和没他的,所有的选择都只是基于这二选一而已。当面对新的岔路或选择题时,她会毫不犹豫选择有他的那条路。许多人总是感叹人生复杂,有着太多的诱惑,太多的岔道,一不小心就会走错路,抱憾终生,要是永远活在小时候,一辈子无忧无虑该多好!春晓却不那么认为,在她看来,人生并不复杂,复杂的只是人心而已。人心复杂,人生便复杂;人心简单,人生便也简单。最终,人生态度决定一切。如果人生态度对了,那么一切选择都是对的,反之,如果人生态度错了,那么,再简单的问题也会复杂化,无论怎么努力权衡,做出的选择也还是错误的。她也不觉得永远活在童年就是好,要是总是长不大,她又怎能遇到她的贤斌哥?又怎能品尝到甘霖一样的爱情滋味呢?反正,她就是要将她简单的哲学坚持到底。既然是一早就认定了的,那又何须多想?只管沿着心里的路走下去就好了。
当她终于厘清了这些关系,坚定了信念,就只是安心地等着。只等开学时间一到,她从火车站忽然掉头南下,然后,利用一个学期时间在那边落定了脚,再回头向爸爸和朋友们解释。反正,那个时候生米已煮成了熟饭,恁谁也没办法了。
但有件事她越想越觉得玄乎,始终觉得不踏实。她觉得玄乎的是,如果那些信和照片是有心人刻意制造的,目的是为了破坏她和贤斌哥的关系的话,那么,他也一定会收到同样的信,万一贤斌哥信以为真,那······后果不堪设想。而且,这中间正好跨着个暑假,就算他有心想要核实也不好找到门路。最稳妥的办法就是尽快联系上他,把这一切问题查个水落石出,不然,就算是阴谋恐怕也已成为事实了。
当她意识到这一点时,暑假都快要过完了。她后悔自己的粗心愚蠢,这么严重的问题她居然现在才想起来。她从爸爸那里要来了一些钱,谎称要去城里买布料,然后跨上爸爸的永久牌自行车,心急火燎地直奔镇上。到了镇上,人家说打国际长途只能去县城的邮局。她又马不停蹄地飞车奔向几十公里外的县城。中午十二点时,她终于满头大汗地赶到了邮局。办完手续,交完押金,一拨那个号码,竟无人接听。再拨,还是无人接听。连拨电话的工作人员都有些不耐烦了,说那边没人接,没必要再打了。春晓急切地恳求道:“麻烦您,再帮我多拨几次,我确实有急事儿。”
电话员只好又帮她再拨,这次电话响到最后几声时,终于有人应答了,那人把话筒向一旁巴巴等着的春晓一递,春晓的心忽悠一下提到了嗓子眼,紧张地接过话筒放到嘴边,激动地问:“喂,喂,请问赵贤斌在吗?”
那头,赵贤斌光着身子穿着裤衩,迷迷糊糊眼睛还没完全睁开,一听到这声音宛如台没了电的机器人忽然间被换上了新电池般,精神瞬间抖擞,双手紧握电话,激动万分地答复道:“是我,我是,春晓,真的是你吗?”
听到他仿佛一个世纪都不曾听到过的熟悉的声音,她立刻意识到所有的问题都已经不是问题了。思念,又将她重新卷入了另一个漩涡。她想他,想到心痛。对着话筒,她无语凝噎,只有眼泪不住地往下奔流。他还在那边不停地‘喂喂,春晓,是你吗?快说话。’急切追问着。春晓收住哽咽的声音,尽力将音调变得平静,答道:“是我。贤斌哥,你还好吗?”
“我······”一时千言万语齐聚心头,想到这段时间以来的自甘堕落,他深感惭愧。略一犹豫,反问道:“你呢?你还好吗?”
“我,收到了两封奇怪的信······”就这样,两个人在电话里一来一去,把事情基本了解了个大概。
果然不出春晓所料,一切都是子虚乌有,是有心人刻意设置的一个无中生有的大阴谋。她庆幸自己的判断,庆幸自己在关键时刻坚守住了对贤斌哥的信任,最终躲过了阴毒的算计。通过这件事,也更加坚定了她弃学南下的信心。不过,她还是暂时对他保留了这个秘密,免得他担心,也没把他母亲去找她的那些话悉数说给他听。在内心里,她不想制造他们母子间的矛盾,也不愿意把她的个人决定算在他妈妈的账上。虽然,她的确是在听了他母亲那些刺激的话后才决意要做出的改变,但她宁愿相信,恰是那些话给了她向前的动力。所以,她不怨恨她,更没有理由叫她的儿子去怨恨她。
放下电话,她的心情前所未有的通达。所有的迷茫,所有的犹豫不决,在这一刻都不复存在了。她要无所顾虑地大踏步地奔向她的幸福之路。也许那条路前途未卜,艰难凶险,但她毅然决然地选择它,就算八头牛也休想把她拉将回来。因为,她觉得,那是唯一一条奔向他的光明之路,也是她的自由之路。
挂下电话,赵贤斌颓废地坐在了地上。原来如此!原来这些豺狼竟是身边之人!他的眼睛里放着愤恨而无奈的幽光,但这幽光仅存在了几秒,又转换成了喜悦和奋进的精光。他腾地从地板上立起来,如同一个打不倒的斗士般,又恢复了他雄赳赳气昂昂的斗士本色。而且,这斗士比之过往更加坚毅也更加果敢。他想,既然有人处心积虑不择手段想要拆开我们,那就对不起您了,我们偏要永远——在一起。
回到床上,他辗转反侧,再也睡不着。眼前一幕幕都是他和春晓在一起时的美好时光。一想到聪慧又痴情的春晓,他的嘴角就情不自禁地翘了起来,一汪甜蜜的清泉重又在他心底汩汩流淌开来,一段时间以来积郁在他心里的所有污浊所有苦痛在这一刻也被彻底清洗了。他由衷地钦佩起她来,自叹不如她,也更加坚定了要和她在一起的决心和勇气。就算天塌下来,这一辈子也唯她不娶了。他想到刘阿姨向他提过的罗密欧和朱丽叶,他觉得自己要比罗密欧幸运一万倍。他衷心感谢刘阿姨在关键时刻对他的点化,就那么简简单单一句话,就让他开了窍。
从此,他对面恶心善的刘阿姨也多了份理解和尊重。
在暑期的这段日子,玉梅一没事就跑来和春晓黏在一起。春晓干活,她也帮她干活,两个人又像小时候一样形影不离了。
玉梅的气色比半年前好了很多,面色红润,皮肤细腻,身材也好似丰满了不少,每天像打了鸡血一样,总有说不完的话用不完的精力。刚开始,春晓还很纳闷她为什么忽然变化这么大,追问之下,她才爽快地承认在大学结交了真正意义上的男朋友了。这家伙,还真的如她料想的那样,早把张国庆忘到了后脑勺了!
玉梅把她和男朋友从认识到开始谈恋爱的所有细节一一主动跟春晓详细地讲了个遍,幸福之情溢于言表。看到老友终于恋爱了,春晓由衷地替她感到高兴。当然,在玉梅的‘严刑逼供,软磨硬泡’之下,她也不得不把她和贤斌哥之间的种种情形和她讲了个差不离,自然是漏不掉那些最重要的环节了。
玉梅一听又笑疯了,还坦言,她也正在蠢蠢欲动中,只是,考虑到认识对方才不过几个月,对他还没完全的把握,所以才不敢轻举妄动的。看到玉梅这般的开心快乐,和她之前单恋张国庆时的状态完全判若两人,又联想到自己刚看到绝交信时的悲恸心情,春晓不由地感慨,爱情这东西,真是叫人欢喜叫人忧,可以瞬间叫人从天堂跌入地狱,也可以让人从地狱瞬间升入天堂。或许,只有经历过恋爱的人,才能真正体会这其中的滋味吧。
时光的变化也真是玄妙,这才两年,这一对胜似姊妹的少女便在不知不觉中双双褪掉了稚气和青涩,向着更为成熟的青年迈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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