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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了
夜凉如水,天际像是深沉的大海,泛着点点的星河,没有一丝云彩,沉寂下来的月光,发出干净清冷的光辉,这漫天的星河闪耀,是我见过的最美的天空。
我和暮城并肩走在园中,微风徐徐,带来阵阵清凉。只因白天的时候我提及想要他放我走,他以为是我呆的烦闷,今日特地早些回来,用了晚饭之后,便提议要带我在园中走一走。
原本暮城接我到他的住处就是为了保我的平安,我被相爷关起来的时候给他吓坏了,是以再也不准我乱跑,还派了侍卫保护我。本是好心,我也不能怪他,见他献宝似的带我出来,我必须的扯出个笑脸来。
“伤可好些了?”暮城的声音被沉沉的月光包裹的十分柔软,像是入口即化的糖果,带着丝丝的奶香。
我的心也变得沉静温柔。
“都好了。”我还记得他刚刚把我救出来的时候,请了十几个大夫来看,日日煮特别苦的药送与我喝,一连十几日都是如此,我想我不好也难了。
他露出我熟悉的笑脸,“那就好。”
我本想说那日他实在是太冲动了,但是此时见他似乎心情颇佳,便没有说出口,不想坏了他的好心情。
行至一处凉亭的时候,但见亭中有一白色的身影,独立于一排排黑魆魆的松树之间,清风吹动她的长发,大半夜的颇觉有些恐怖,旁边的暮城看出我的瑟缩,把我往他的身后拽了拽。
待走近时,细细看去,那道纤细不是二小姐是谁?
暮城也看见了二小姐,开口叫道:“二姐。”
二小姐回头,见我我和暮城,马上起身,迎了过来,略过暮城走向我,一把握住我的手,道:“怎的出来了也不说一声?你可受苦了。”
她泪光盈盈,手指十分冰冷,我心中感动,只道:“都好了都好了,害二小姐担心了。”
“是我把她保护起来,不让她出来的,这才没去看你,你可不能怪她。”一边的暮城道。
二小姐破涕为笑,嗔道:“这还没成亲呢,就胳膊肘往外拐啦?”
我听了立即脸红了起来,“二小姐说什么呢……”
暮城却厚着脸皮嘿嘿的笑,看着我,也不说话。
“好了好了,”二小姐笑着抚了抚我的脸,“既已来了,就一起坐一会儿吧。”
我们在亭中坐下,彩裳取出一个鹅绒垫子与我坐下,我笑着感谢。
“不过暮城也确实鲁莽,那日实在不该与父亲那样针锋相对。”二小姐心直口快的把我想说的话悉数说了出来。
暮城默了一会儿,道:“但是这案子就只差一步了,父亲却偏偏不让查下去。”
“父亲必定有他的道理,何况后来还连累了梨焉姑娘。”二小姐心疼的看了看我。
“我却是不妨事的,这不是好好地坐着呢吗?”我笑了笑。
“果是个善解人意的,你不知道,你在牢中的那几日,暮城急成了什么样子,真的就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了,找父亲找二夫人甚至连大夫人那里他都去了,但是没有人帮得上他,这小子的脾气你我也是知道的,早知他要做的事谁也阻拦不住,最后却终究动用了军队来,救了你出去。”
听了这话我不禁一愣,回头看向暮城,暮城只是低头笑了笑,一副不置可否的样子,我便知道二小姐的话不假。
那已是我入狱十几日后的事了,那天我照常无聊的逗着老鼠,去听见外面一阵吵嚷,原以为是又有新的犯人被抓了进来,本就与我无关,过了一会儿却听见了开锁的声音,我一回头,就看见了暮城。
暮城的确是瘦了许多,人也十分憔悴,看着我的时候目光十分复杂,我读不懂,刚想笑着打招呼,他便大步流星的走了过来,一把横抱起我就往外走,路上确是见到好多士兵,却不想是他军队中的人。
这样我便出了狱。
“可想明白了?”二小姐笑着看着我:“可不是这家伙动用了军队才救了你的么?”
不知为何我却红了脸,感激的看向暮城,暮城看我目光依然复杂。
又话了一会儿家常,提及那日之事,暮城突然想起了什么,道:“二姐记不记得,那时候我母亲一直说,什么顶罪之事,后来问及母亲,母亲却怎么也不说,二姐可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听他说完,我也猛地想起,那日二夫人十分失控,确是提及多次“顶罪”之事,为此相爷亦是十分愤怒,现在想想确是有些不解。
二小姐顿了一顿,目光深沉起来,明晃晃的月光之下,她一席白衣如水,竟显得十分忧伤。
“二夫人都没有回答你,你怎么就确信我便会告诉你?”
“你真的知道?”暮城惊讶的看着二小姐。
二小姐苦笑:“事关我的母亲,我怎会不知?”二小姐起身,扶着亭中的纱幔悠悠的站着,背对着我们,风吹起她的裙摆,似乎想要把她单薄的身影吹散一般。
“那个时候,我的母亲还在。”我听见二小姐的声音幽幽的传来,“但是,很快就不在了。”
暮城见二小姐这个样子,便知触到了二小姐的伤心事,没有再问下去。
二小姐默了一会儿,转身坐在石凳上时,已是一层淡淡的笑意,“事情早已过去,说说倒也无妨。”
“那个时候,我还很小,只记得些许,很多事,是长大之后才明白过来的。那时候母亲专宠,你们应该都知道,母亲本就是相爷在外面巡访的时候救下的女子,生在普通的人家,没有任何的身家背景就嫁到了相府,相爷对母亲特别好,特别温柔,一有空就会过来,我们三个常常在一起,那是我人生中最最幸福的几年。后来不知怎的,母亲去世了,父亲十分伤心,大夫说母亲是中毒而死,父亲十分愤怒,说必定要查出凶手为母亲报仇。后来真的查了出来,是……”二小姐不再说下去,暮城十分好奇,“是谁?难不成……”
我也想起了那天二夫人的话,那时大小姐说二夫人闹得鸡犬不宁,二夫人十分愤怒,后来大夫人也帮着大小姐说了几句,我还记得那时二夫人说,“姐姐说什么呢?不知当年之事究竟是谁所为,我又是替谁背了这么多年的黑锅!姐姐不知感谢我,竟反倒要来指着我的鼻子骂我了!天下竟有这等奇事?”
我心中一惊,是大夫人?!
二小姐看着我们的神情,道:“确是你们想的那样。”我和暮城不可置信的对视了一眼。
“但是一则大夫人先前对父亲有恩,二则大夫人的家境对父亲的地位有所助益,三则也不能让相府蒙羞,是以为全局考虑,便没有治大夫人的罪,只能嫁祸给二夫人的一个丫鬟,说是她在给母亲熬药的时候,有一味药的剂量放的太多这才致母亲死亡。但是我知道整件事是怎么一回事,二夫人自然也知道。”
“大夫人为什么这么做?”暮城难以置信的看着二小姐。
二小姐苦笑了下,“那时母亲荣宠至极,几乎完全冷落了另两位夫人,何况大夫人地位高尚,家室又好,怎么甘心屈居一个毫无家境的妾室之下?这点道理,是三弟真的不懂,还是不相信我说的话?”
“自然不是怀疑姐姐,姐姐告诉暮城便是相信暮城,我又怎么会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二小姐想了想:“不过说来也怪,母亲去世之前,有一个丫鬟名曰……名曰向蜻的,莫名去世了,发病的症状和五妹尤其相似。”
“什么?!”暮城惊道。
我猛地想起,好像李妈和我讲过此事,难道……
“确是如此,我记得,是母亲叫厨房做了一品红枣莲子汤,但是做好了之后颇觉没有胃口,便给了向蜻喝,不想这丫头喝完之后便总觉得嗜睡,到后来连活计都做不得了,对,就是她,我记得我还去看过她,但是她一直睡着,也没有醒来看看我。”
暮城低头沉思起来,“竟有这样的事……谢姐姐相告,”暮城突然起身:“五妹死的冤屈,暮城必定给她一个公道,给大家一个公道!”他拉起我,道了句三弟告退之后,便拉着我离开。
回去的路上,我瞧着暮城的神色不对,试探着问道:“你是觉得……大夫人十分可疑?”
“我不敢乱说,总要查了才知道。”每次遇到有关五小姐的事,暮城就变得十分冷硬,谁也劝不动。
我叹了口气,其实若是换做从前,我必定也有这样的热忱,这样的执拗,可是我已经渐渐明白了,小胳膊永远都犟不过大腿,命运这东西真的不信不行。
很多时候都是身不由己,谁又能改变什么呢?
躺在床上,衾内十分寒冷,我冷得睡不着,心里乱得很。
今日二小姐的那一番话犹在耳旁。我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溺水的人,我一直在海浪中漂浮,但是很快我就要漂到岸上,但是我又心中犯怵,我不敢去,就好像现在的我不想去想五小姐之死的真相一样,岸上不知还有什么在等着我,所以我不敢冒险。
感觉自己掉进了一个大大的圈套,可是我偏偏只有感觉,却不知这圈套为何。
脑海中一幕一幕的闪过之前发生的事,从五小姐处,到四小姐,到暮城,到初阳,琳盈,琅嬛,所有的人,所有的事都是独立发生,却好像冥冥之中又有着某种联系似的。
我也知道自己的这种感觉毫无根据,但是自己又没有办法抗拒。
离真相越近,我的心便越是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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