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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4 章
直至到了墓道里的第八道石门处,吴邪才慢吞吞地追上了张景原。
张景原一路走下来,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之处,但就快走到那个中转祭室了也还是没等到吴邪,差点以为他出了什么事,正要折回去找他时,才看到吴邪瘸着一条腿赶过来。
张景原看到他腿上的伤,立即皱起了眉,“怎么回事?你的腿怎么了?”
吴邪面不改色:“找到刀的时候又有两只石面猴冒出来,不巧有一条蛇从上头掉下来,差点砸到我,一时没注意就被猴子抓伤了。”接着他苦笑了一下,“正好抓在我前两个月在巴丹吉林沙漠里受的旧伤上。”
张景原听了立时轻斥道:“早就劝告过你等伤完全好透后再来秦岭!”
吴邪嬉皮笑脸地道:“行动受点限制而已,不会真瘸了的。我们走吧。”
然而张景原却站在原地,皱眉摇了摇头,“我看你还是别走动了,就这里等我吧。”
吴邪顿了一下,“……没事的,都离祭室不远了,而且我也有点想看看那个祭室是什么样的,反正那里也没什么危险。”
见他坚持,张景原只好答应:“好吧。你在那里等我,但不要乱走动,尤其你还伤着,最多两个小时我就会回来。”
吴邪笑道:“我知道。”
往前不到百米,中转祭室很快便近在眼前,从半开的第九扇石门间可以大致看出里面的构造。
前半段墓道的九扇石门两边均以双身人面纹蛇石雕作为镇墓兽,但这最后一扇门的镇墓兽比其他八扇门的更高大一些,石雕上的青铜人面已被古时的盗墓者撬走,只剩一张空白的石脸。
吴邪经过门边的石雕时微一停顿,打量了一眼后,手中的手电随即转至祭室里,很快便找到了后半段墓道的入口。
那道入口在第九扇石门所在位置的左下方,墓门紧闭着,但看起来和这扇门并无差别,两边也有相同的镇墓兽。
随后,吴邪才仔细打量起这个祭室。
这是个长宽足有百米长的方型石室,前半段墓道的石阶紧靠在祭室的一边,延伸至地面,石阶的一侧建着半人高的石栏,雕刻得十分繁复精致。而祭室另外三面石壁上均画着壁画,似乎记录着一系列复杂的祭祀活动,但如今已模糊不清。
环顾一圈后,吴邪的视线定在了祭室中最特别的一个地方——祭室中央的一个大水池般的青铜容器。
这个水池般的容器直径约有二十米,池子中央立着一棵几乎高至祭室顶部的青铜树,造型看起来竟和三星堆出土的青铜树有几分相似。
张景原这时对他说道:“好了,把陨玉祭器给我,你就在这里等我。”
吴邪随口应了一声,却没有动,而是指着那个青铜池子问道:“那个池子是做什么的?”
张景原转头看了一眼,道:“血祭的容器。”
吴邪似乎对此挺好奇,追问道:“血祭?奴隶的血,还是战俘的血?”
然而张景原摇了摇头,“都不是,大多数时候,都是厍国王族的血。”
“王族的血?”吴邪还是头一次听说有拿贵族当祭品的。
“我不是跟你说过,厍国人追求的长生形式是转移自身记忆和自主意识吗?转移之后,也许是为了表示对‘神’的感激,旧的身体会在此处放血而亡。”
吴邪眉一皱,冷笑道:“也就是说,他们抹掉了另一个人的记忆和意识,占用了对方的身体,然后再把原来的那个‘自己’杀掉?”
张景原微微一叹,“也不能这么说,转移记忆和意识后,原先的身体等于脑死亡,也不能算活着了,所以厍国人一直认为人是只有一个灵魂的,灵魂转移就是长生。因此我其实不认为物质化是厍国人追求的另一种长生形式,因为那样就会存在物质化的人和‘本我’之间的矛盾,物质化也许只是陨玉心石和这种上古青铜融合出的另一个‘副作用’,也有可能,物质化根本是不存在的。”
吴邪对此感到无法理解,也不想和张景原探讨物质化到底是不是真的存在,只是嘲讽道:“这倒是,当年我那个发小的复制人在被物质化出来后就把‘本我’给杀了。如果这是他们另一种长生形式,他们早该内乱而亡了。”
张景原心知他对“老痒”之事无法释怀,而且对所有为了追求长生而扭曲无辜人士的命运的做法都心存反感,便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催道:“好了,把祭器给我。”
吴邪一愣,笑了笑道:“哦,对,差点忘了。”
然而脱下背包时,吴邪却忽然动作一顿,警惕道:“什么声音?”
寂静中,上方黑暗的墓道里忽然隐约传来了什么异响,仔细听辨,声音越来越清晰,仿佛有什么正在往下而来。
张景原发现异常,立即调整手电的射程查看声音来源处,脸色顿时就一变:“是螭蛊!”
他瞪向吴邪,那表情简直是想立刻臭揍他一顿:“你刚才没关好门?”
吴邪一脸笃定地否认:“不可能!我靠,难道这里的墓室也有螭蛊?”他也往上一看,只见快到第五道石门的地方,密密麻麻的石面黑蛇拥挤扭动着往下爬来,让人的鸡皮疙瘩都争先恐后地冒了出来。
吴邪道:“怎么办?即使这些螭蛊对麒麟血有所忌讳也会阻碍我们的行动,甚至有可能会不怕死地攻击我们。”
张景原看着群涌而下的螭蛊,眉目冷了下来,“都不过是来找死。”
吴邪一顿,然后貌似恍然大悟,说道:“不错,地上有火油,全都点燃了也烧不到这个祭室,不过我建议为了保险得再关上最近的两扇石门,把门边的石雕搬到门后堵住,我们速度要快。”
他说的正是张景原所想,张景原只是略一点头便立刻闪身行动,动作十分迅速。
吴邪立即跟上,然而他许是忽然发力,腿上伤口被猛然牵动,才一迈步整个人就跌在了石阶上,还姿势狼狈地往下滚了两米。
张景原听到动静,回头看了他一眼,“啧”了一声道:“你腿上有伤,就在下面等我吧。”
吴邪刚龇牙咧嘴地坐起身,抬头想应声时,前方突然传来“砰”的一声巨响,伴随着强烈的白光直刺人眼,随后一阵热浪轰然袭来——显然是张景原已经冲蛇群打了一颗信号弹以点燃地面上的火油。
……靠,好歹提前知会一声啊!
吴邪反应极快地闭目捂眼,心里默默骂道。
他跌坐在石阶上,以手捂眼,衣上都蹭了血和土,看起来十分狼狈,然而这一刻,嘴角却莫名地勾起了一丝古怪的笑。
几秒后强光稍退,吴邪忽然睁开眼,伸手一撑地面利索地翻身跃起。
只见他极其迅捷地翻过栏杆一跃而下,落地就势一滚卸去劲力,一反刚才伤残扑地的怂样,极快地冲向通往树心最后的墓道——就好像他压根没受过伤一样。
那条墓道入口处的石门果然与之前的那九扇石门别无二致。
吴邪猛地推开石门,立即把门边的两个石雕拖到门后,将石雕以一种让人难以推开的角度将门牢牢堵住——除了搬动石雕有些费劲外,他简直一气呵成,总算赶在了张景原发现问题之前。
等张景原处理好螭蛊后发现不对劲,短时间内也绝对难以从外边打开这扇门。
这么一来,只能等在中转石室里的人,倒变成张景原了。
吴邪靠在门后,微微喘息着,感到腿上的伤口抽筋般的疼,冷汗直流——虽然他刻意避开了要害,这只是无关紧要的皮肉伤,但猝然剧烈运动,原先装样子的疼这回不仅货真价实,而且还变本加厉起来。
真是作死。
吴邪不由苦笑。
然而这不过是作死的第一步而已。
吴邪待腿上的疼痛稍微缓过来,随即调整了一下手电的亮光,如愿以偿地顺着石阶往下走去。
这条石阶便是通往树心的最后的一段路。
石阶非常陡,看来是通往地下极深处,千百年来几乎没有流动的空气呼吸进胸腔里,仿佛能将地底的阴凉和古老的朽气渗透入人的四肢百骸。
吴邪用手电四下里照了照,发现这条墓道的顶部被修成半圆的拱形,诡异地让人有种走在蛇腹中的感觉。山壁上或画壁画,或雕浮雕,或嵌青铜,线条诡谲复杂,幽暗中看起来竟都有些狰狞。
然而不论这条墓道看起来有多么阴幽,这里并没有什么机关。
吴邪脚步微微一顿,回头心情复杂地望了一眼身后被他堵紧了的石门。
他猜得没有错,张景原对他说了谎——所谓的凶险机关,实际上并不存在。
虽然对厍国的了解并不深入,但结合当年的亲身经历,吴邪一直有这样一个认知:厍国是一个与世隔绝且生产力落后的小国,并不擅长机关巧术。机关之术的发展是越往后期越加精巧复杂,厍国灭绝得早,与外界交流不多,精通机关之术的可能性并不大。
但出于对张景原的信任,他一开始并未多想,直到看到墓道入口处的自来石机关和地上的火油。
与云顶天宫的青铜门、湘西九黎王陵里以血为匙的石门和血枫林相比,这类自来石机关和火油防线就好像远古时代的石器一样落后。
如果他没有猜错,厍国人最大的优势,应是掌握了上古至秦汉时期早已绝迹于世的异术和力量,比如将陨玉心石和这类上古青铜相结合,使两种力量碰撞出新的能力,又如利用螭蛊控制动物用于守陵,捕获烛九阴为己所用——同是九黎王族后裔,这一点上他们和湘西一脉的张家人相同,但他们在机关之术上远不如湘西的张家人。
也就是说,中转祭室之后的墓道里其实并不会有什么凶险机关。
即使有,在被盗掘了几次后,这些机关难道还会重复生效吗?
阴幽如入地心幽冥的墓道寂静如死,果然如吴邪所料,并无任何防线。
吴邪只是微微一顿,便加快了脚步。
此时他心里并没有任何看破谎言且反将一军的得意和庆幸。
他明白,张景原自然是不会害他的,欺骗他也不过是担心他若执意进入树心,体内的麒麟血会因此消退,以及那个他没有多说的禁忌。而且张景原会对他说这个思虑不周的谎,显然是以两人之间相互信任为前提来考虑,在这样的前提下,另一方自然不会轻易生疑,虽有利用自己对他的信任之嫌,但终归是为了保护他。
现下他不仅没有领这份情,反而也利用张景原对他的信任欺骗并设计了他。
这番做法多少有点白眼狼。吴邪嘴角微微一扯,无奈而乐观给自己作了一番心理建设,心想:反正以原叔的身手,肯定不会有事,这么做是混蛋了点,但他一定会原谅我。放入黑蛇螭蛊并将它们烧死,也是为了提前扫清出斗时的障碍。
……只不过,他已经预料到张景原反应过来他这么做的真正缘由,八成会想往他脑门上先敲上两棒槌,以期打醒他的异想天开。
想到自己的“异想天开”,吴邪的心跳不由加快了几分——当麒麟血滴在心石上,两处心石能量一齐波动的时候,他能从心石中见到闷油瓶吗?
吴邪心知这个想法离奇到匪夷所思,但他的人生早就翻天覆地,“常理”这个词早已不在他的人生词典里。
这些年来,更不科学的事都见过了,谁能说这就是绝无可能的呢?
况且没有亲眼见到,又怎知这是异想天开呢?
千级石阶转眼踏过,前方终于隐约可见尽头处的树心祭室。
吴邪背光的脸好似轮廓清晰却表情不明的雕像,唯有深静的一双眼,因长路尽头依稀可见而亮起灼灼的光。
已知的风险和未知的危险仿佛在前方虎视眈眈,但吴邪想,这有什么关系?
他这三年来能一次次在九死一生的险境中活下来,靠的从来就不是麒麟血。而青铜树心并非无人可至之处,其他人都能进去,为何偏偏他就不可以?
即使真有危险又如何?
吴邪看着终于近在眼前的墓道尽头,无所畏惧地想,大不了遇神杀神,遇魔杀魔——只要有一线希望能见到他。
即使,那只是他的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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