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夫曰

　　长假前一天的傍晚，苏牧回到别墅，快速冲了个澡，换上了一身干净清爽的休闲服。司机早已在门口等候。狄宸下午去了赛车场，活动结束后有几个圈内聚会，特意让苏牧下课后也过去。

　　车子驶出市区，朝着郊外开去。天色渐渐擦黑，最终停在了一片外观颇具工业废墟风的建筑群前。几栋巨大的、未经修饰的灰色水泥建筑矗立在暮色中，粗犷而冷峻。与外观的冷硬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越往里走，隐约的音乐声和鼎沸的人声便愈发清晰。

　　推开一扇厚重的、看似不起眼的铁门，仿佛瞬间踏入了另一个世界。巨大的挑高空间内，灯光迷幻，电子音乐低沉地鼓动着耳膜。形形色色的俊男靓女穿梭其间，或聚在一起谈笑，或倚着装饰性的工业构件拍照，氛围热烈又躁动。

　　苏牧的目光在人群中搜寻，最终定格在一楼一个特别宽敞的区域。那里俨然是一个临时的超跑展厅，几辆线条凌厉、价格不菲的跑车停放在中央，吸引了众多男女围着合影。而在那片区域的中心沙发上，他看到了狄宸。

　　狄宸姿态放松地靠坐在沙发里，手里端着一杯酒，正和一个看起来非常年轻长相俊美男孩说着话。那男孩笑容灿烂，身体微微前倾，正拿出手机，意图不言而喻——他想加狄宸的联系方式。而狄宸，脸上是看不出情绪的浅笑，并没有立刻拒绝。

　　苏牧的脚步顿了一下，心里泛起一阵微酸微涩。但他没有犹豫，径直走了过去，在还有几步远的时候，提高了声音，带着熟人的语气喊道：“Raymond。”

　　狄宸闻声抬头，看到是他，朝苏牧招了招手：“来了，过来坐。”

　　那个少年感的男孩看到正主来了，很识趣地笑了笑，收起手机，转身融入了人群。

　　苏牧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笑容，走到狄宸身边坐下。他拿起桌上开好的苏打水，喝了一口，随意地问，目光却悄悄留意着狄宸的表情：“你……经常碰到这样的事情吗？”

　　“嗯？”狄宸侧过头，似乎一时没反应过来，随即了然，“要联系方式？”

　　苏牧点了点头，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这种场合，比较多。”

　　“那你……都会给吗？”

　　狄宸闻言，转过头，深邃的目光落在苏牧脸上，带着几分打量，又似乎有点玩味。他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苏牧额前修剪利落的发梢：“我啊……比较看脸。”他的指尖有些凉，触感却让苏牧耳根发热。“比如现在这个发型，就很好。”他的话语意味深长，像是在回答，又像是在评价。

　　狄宸也有些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让苏牧变的那么的像关嘉，他明明已经打算放弃和关嘉在有什么的可能性了。或许是因为一开始他注意到苏牧的时候，就是因为他像关嘉，那就当是他吧。

　　苏牧的心跳漏了一拍，随即扬起一个略带狡黠的笑容，巧妙地接话：“那看来我得好好谢谢我爸妈，给了我这副还不错的皮囊。”他话锋一转，问题变得大胆直接：“那如果……碰到特别合你眼缘的，你会……和他们发生点什么吗？比如，一夜情之类的？”

　　狄宸似乎有些意外他会问得这么直白，但并没有不悦，反而很坦然地回答：“有过。认识你之前在酒吧还遇到过一次。”

　　“然后呢？”

　　狄宸像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嘴角染上了笑意：“然后？到了他们家，同行的两个人自己吵起来了。”

　　“为什么？”苏牧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

　　“因为他们都想单独和我睡，互不相让，差点动手。”狄宸的语气带着点无奈的好笑，“然后，我就走了。”

　　“为什么要走？”苏牧故意用调侃的语气说，“你完全可以……一起啊？”

　　狄宸摇了摇头，回答得很干脆：“不，我不喜欢那样。所以我就走了。”

　　“你的世界……还真是丰富多彩。”苏牧低声感叹，没有羡慕，只有好奇，和一些酸涩。是啊，他的世界不就该是这样的吗。

　　“还……好吧。”狄宸轻笑一声，似乎觉得他的反应有趣。他放下酒杯，站起身，朝苏牧伸出手，“走吧，去拿点吃的。一会儿还得转场，今天人不少，估计要闹到挺晚。”

　　苏牧看着伸到面前的手，犹豫了一瞬，还是将自己的手放了上去。狄宸轻轻一握，便带着他起身，朝餐台方向走去。苏牧跟在他身侧，他隐约感觉到，狄宸的世界远比他想象的复杂，但至少，狄宸愿意对他展现真实的一面，这本身，或许就是一种特别的对待。

　　狄宸带着苏牧吃了些东西后，有人找狄宸，苏牧就安静的坐在他们刚刚的位置上。那些男男女女都在拍照，结交，只有苏牧安安静静的坐着，喝东西，或者是看手机，呆了差不多快一个半小时后，狄宸大概是谈完，他走向了苏牧。

　　“怎么没去拍照。”他问道。

　　“又不是我的，有什么好拍的，真要拍，去你车库拍不是更方便。”

　　“你到是跟他们不一样的，走吧。”

　　苏牧起身跟着狄宸走到了后门，上了车，车直接开回了市区，大概是因为长假的原因，回市区的路上快的离奇

　　车子驶入市区，最终停在了一条看似寻常的巷弄深处，一扇不起眼的厚重木门前。门口没有任何招牌，只有顶部一盏光线昏黄的古朴灯笼。苏牧跟着狄宸下车，心里暗自嘀咕：这淮汐市的高端场子，还真是层出不穷，还有他们不知道地方吗？

　　木门悄无声息地滑开，一位穿着剪裁合体旗袍、风韵犹存的女士早已候在门内，她脸上堆满热情却不显谄媚的笑容，声音柔润：“狄总！哎呀，真是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把您给盼来了！”她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狄宸身旁的苏牧，笑容不变，显然是见惯了各种场面。

　　“听说这儿新弄的，过来看看。”狄宸语气平淡，迈步而入。苏牧跟在他身后，好奇地打量四周。内部装修是极简的新中式风格，光线柔和，环境雅致静谧。

　　“是是是，刚打理好，您可是贵客！Jason，陈少和阿威他们已经到了，我带您过去。”妈妈桑侧身引路，脚步轻盈。走廊曲折迂回，灯光幽暗，墙上挂着抽象的水墨画，确实如迷宫一般，若无人带领，极易迷失方向。

　　妈妈桑在一扇双开厚重的木门前停下，低声道：“狄总，这间是陈二少的包厢。阿威他们在隔壁那间。您看……需要我这边安排人过来陪着说说话吗？”

　　狄宸脚步未停，只侧头看了身旁的苏牧一眼：“不用，我有人了。”

　　“哎，好的好的，明白！”妈妈桑立刻会意，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些，恭敬地推开包厢门。

　　门内是另一个世界。与外间的静谧典雅不同，包厢里光线昏暗迷离，巨大的投影幕布上播放着无声的抽象画面，低沉的电子音乐包裹着空间。沙发上已经坐了不少男男女女，喝酒的、玩骰子的、拿着麦克风哼唱的，气氛很是热烈。

　　“哎！Raymond！这边！就等你了！”一个穿着休闲衬衫、看起来三十出头、相貌英俊、带着点痞帅气的男人从沙发中央站起身，朝着门口用力挥手，正是陈二少。

　　“二少，好久不见。”狄宸带着苏牧穿过人群，走了过去。

　　“少来这套！叫我陈序就行，你再叫二少我可喊你哥了啊！”陈序笑着捶了下狄宸的肩膀，目光随即落到他身边的苏牧身上，笑道，“哟，自带佳酿啊？我还特意给你留了个挺会来事的小朋友呢！”他指了指沙发角落一个安静坐着打扮精致的年轻男孩，“得了，来都来了，都坐着吧，人也等你半天了。”

　　“嗯，没事。”狄宸不置可否，在陈序让出的主位沙发坐下。苏牧默不作声地紧挨着他坐下。那个被点名的男孩立刻脸上堆起乖巧的笑容，挪到了苏牧旁边的位置坐下。

　　苏牧快速扫了一眼，包厢里没有熟悉的面孔，他下意识地往狄宸身边靠了靠，在这种陌生充斥着应酬感的环境里，狄宸是他唯一熟悉的坐标。

　　这时，那个男孩主动拿起茶几上的酒瓶，熟练地倒了一杯酒，双手捧着，笑容甜美地递向狄宸：“狄总，我敬您一杯，欢迎您来。”

　　“啧，懂事儿！”陈序在一旁笑着起哄。

　　狄宸没什么表情，只是很给面子地接过酒杯，象征性地抿了一小口，便随手将杯子放回茶几上，转头和陈序聊起了别的事情，似乎并没太在意这个插曲。

　　那男孩也不尴尬，神色自若地又倒了一杯酒，这次转向了苏牧，笑容依旧灿烂：“哥，我也敬您一杯。”

　　苏牧心里有点别扭，但不想失礼，也学著狄宸的样子，拿起自己面前的酒杯，同样只是浅浅地沾了沾唇，便放下了。

　　“哥，我叫风风，你呢？”身旁那个妆容精致的男孩凑近了些。

　　苏牧正有些出神地看着狄宸与陈二少交谈的侧影，闻声收回视线，对上风风的目光，他不太习惯这种过近的距离，身体往后靠了靠，随口编了个名字：“鑫鑫。”

　　风风似乎并不在意他的冷淡，反而更凑近一点，压低声音，眼神里闪烁着好奇和打探：“鑫鑫哥，你跟狄总多久啦？我老早就听说过他，今天还是头一回离这么近见到本人呢！”

　　苏牧心中微微一动，捕捉到他话里的信息，侧头问道：“你以前……见过他？”

　　“嗯！”风风用力点头，“在之前那边见过几次，不过都是远远看着。那时候狄总身边也带着人，换过几个，都挺扎眼的。”

　　苏牧的心像是被细小的针尖轻轻扎了一下，泛起微涩。他垂下眼睫，低声应了句：“哦，这样啊。”是啊，狄宸这样的人，身边怎么会缺人呢？在这种场合，如果孤身一人，反而才不正常吧。他暗自苦笑了一下。

　　风风还在试图找话题，苏牧只是心不在焉地“嗯”、“啊”应付着，目光却时不时飘向身旁的狄宸。就在这时，狄宸似乎结束了与陈二少的谈话，他侧过身，将手臂搭在苏牧身后的沙发靠背上，形成一个半包围的姿势，低头靠近他耳边：“这边差不多了，我们去阿威那边坐坐。”

　　苏牧立刻点头：“好。”

　　风风见状，立刻扬起乖巧的笑容，看向狄宸，带着点期待问：“狄总，我需要跟您一起过去吗？”

　　狄宸的目光甚至没有在他身上多停留一秒，直接说道：“你留在这儿就好。”

　　“好的狄总。”风风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恢复如常，乖巧地坐回原位。

　　苏牧跟着狄宸起身，穿过嘈杂的包厢，推开另一扇隔音门，走进了隔壁的包间。这里的氛围明显不同，虽然同样热闹，但空气中弥漫着更熟悉的、松弛的气息。苏牧一眼就看到了几个熟面孔。

　　“嗨！苏牧！这边！”阿威眼尖，朝着他们招了招手。

　　苏牧脸上露出了今晚第一个放松的笑容：“阿威！”

　　狄宸带着苏牧在阿威身边的空位坐下。他刚坐下，就被穿着花衬衫的Jason搂住了肩膀：“Raymond！这首！这首你一定要同我合唱的啦！唔好走啊！”说着就把另一个麦克风塞进了狄宸手里。

　　狄宸似乎习惯了这种场面，无奈地笑着接过麦克风：“Jason，点解次次都系呢首啊？”

　　Jason哈哈大笑，用带着浓重口音的粤语回道：“我中意你嘛！”语气夸张，带着兄弟间的戏谑。

　　苏牧看着他们打趣，见怪不怪地笑了笑。他刚坐下，阿威就端着酒杯凑了过来，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喂，苏牧，Raymond今天有没有带你去赛车场啊？”

　　“晚上去的，我下班后才过去。你没去吗？”

　　“我的狗狗不舒服，带它去看医生了。”

　　“你还养狗了？”苏牧有些惊讶。

　　“是啊是啊！给你看照片！”阿威立刻来了精神，掏出手机，翻出几张照片，屏幕上是两只棕色的小泰迪，被精心打扮过，看起来活泼可爱。“漂不漂亮？”

　　“嗯，很可爱。”苏牧夸赞道。他借着包厢里闪烁的灯光，仔细看了看阿威，忍不住笑道：“阿威哥，你怎么好像……又黑了一个色号？”

　　“嘿嘿，”阿威得意地摸了摸自己晒成古铜色的脸颊，“前几天去了大溪地晒了几天太阳！爽啊！”他话锋一转，问道，“你呢？跟Raymond最近怎么样啊？”

　　苏牧抿了抿嘴，露出一丝浅笑：“挺好的。他说……假期要去美国看他妈妈。”

　　“哦，他每年都去的啦。”阿威一副了然的样子，“他妈妈很厉害的！”

　　“嗯，我听他说起过，还给我看过照片。”

　　阿威闻言，挑了挑眉，用手肘轻轻碰了碰苏牧，脸上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哇，都给你看照片了？那他真的很喜欢你啊！”

　　苏牧的心猛地跳快了一拍，像是被说中了心事，脸颊有些发烫。他垂下眼，掩饰性地拿起酒杯喝了一口，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弯起一个带着甜蜜和不确定的弧度。他偷偷瞄了一眼正在和Jason唱歌的狄宸的侧影，心里那份隐秘的欢喜，越来越明显了。

　　又过了大约半小时，包厢里的喧嚣依旧，歌声、骰子声、笑闹声混杂在一起。狄宸侧过头，靠近正被阿威拉着玩骰子的苏牧，声音在一片嘈杂中清晰地传入他耳中：“我去隔壁陈二少那边打个招呼，很快回来。”

　　说完，他又抬头对正准备开骰盅的阿威交代了一句：“阿威，帮我看着他点。”

　　“安啦！冇问题！”阿威抬头挥了挥手。

　　狄宸闻言，抬手用指尖轻轻揉了揉苏牧柔软的发顶，随即起身，迈着长腿走出了包厢门。

　　随着门在狄宸身后合上，苏牧感觉心里好像突然空了一块。刚才强装出来的兴致瞬间消散，他握着骰盅的手顿了顿，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那扇紧闭的门。隔壁……那个叫风风的男孩还在。狄宸过去，会和他说话吗？会喝酒吗？他都什么时间和他多说几句，大概……也不会和那个风风多说什么吧？一种微涩的失落感，悄悄绕上心头。

　　“喂！苏牧！发什么呆啦！到你了！开啊！”阿威把他从胡思乱想中拽了回来，旁边陪玩的小姐姐也笑眯眯地看着他。

　　“哦，好。”苏牧勉强集中精神，心不在焉地掀开骰盅，接下来的几局玩得毫无章法，连输了好几杯。他的目光总是不受控制地瞥向门口。阿威似乎看出了他的魂不守舍，但只是嘿嘿笑着，没点破，继续热络地炒热气氛。

　　时间在等待中变得格外漫长。大约又过了半个多小时，就在苏牧觉得狄宸是不是被隔壁绊住了脚时，包厢门再次被推开。狄宸独自一人走了回来。

　　他径直走到苏牧身边坐下，他没有看桌上的骰盅，而是直接侧过身，手臂自然地搭在苏牧身后的沙发靠背上，形成一个半包围的姿势，将脸庞凑近苏牧的耳边。温热的呼吸夹杂着淡淡的酒气拂过耳廓，他的声音压低，带着的笑意：“刚才在隔壁，有人跟我说……你好像有点吃醋了？”

　　苏牧的心猛地一跳，瞬间瞪大了眼睛，脱口而出：“啊？”他下意识地想要否认，眼神有些慌乱地闪烁了一下，强作镇定地反驳：“谁乱说的！才没有的事！”

　　狄宸将他那一瞬间的慌乱尽收眼底，嘴角的弧度加深了些，故意用带着点遗憾的语气逗他：“哦？真没有啊？看来是我魅力不够，本来还挺想看看……你为我吃醋是什么样子呢。”

　　苏牧被他看得脸颊发烫，梗着脖子，硬是摆出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甚至故意用上了轻松的语调反将一军：“呵呵，那恐怕要让你失望了，你这辈子是没机会看到喽！”

　　狄宸低低地笑出声，似乎觉得他这副嘴硬的样子很有趣。他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拍了拍苏牧的肩膀，站起身：“走吧，带你去后面见几个人。之前合作过的几个朋友也在，正好打个招呼。”

　　苏牧愣了一下，有些意外：“今天怎么大家都聚到一块儿了？”

　　“这家店的老板面子大，很多人都来捧场。走吧。”

　　苏牧“哦”了一声，压下心里那点被看穿后的窘迫和那隐秘的欣喜，狄宸还是回来找他了，并且要带他去认识更多的人。他赶紧起身，跟在狄宸身后。狄宸伸出手，牵住了他的手，这个动作抚平了苏牧心中所有的不安和胡思乱想。他任由狄宸牵着，穿过喧闹的包厢，走向更深的区域，刚才那点小小的醋意和别扭，早已被这份牵引所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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