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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崖柏木1
“不养。”
陌夜将玄色的披风一甩,丢给紧跟在他身后的石决,眉宇间不悦之色回来的一路上始终未见淡去。
林茉儿倒是神色如初,不疾不徐地抱着手中襁褓跨进屋内,淡淡然找了把椅子坐下,小声哄着怀里的孩子。
石决垂首立在一旁,只敢用眼角的余光悄悄来回在那二人之间飘荡,此刻他心中疑惑已然塞得快要溢出,恨不得立马溜出屋去,找百鬼倒豆子似得吐个痛快。
正待他暗自焦灼之间,忽瞥见屋外一抹影子晃过,跟着一道熟悉的红影随风荡起在窗口,这红茴一路偷偷化作灵火跟着,也不怕真引火烧身吗?他这边则恨不得就地找个缝钻出去!
这襁褓中娃娃是谁的?怎么才一眨眼的功夫,王和茉夫人就有了个娃呢?难道是传说中自那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九璇年纪还小,带不了。”许久,林茉儿悠悠开口,“我也有不少事要做。”
九璇!那个天尊公主!难道大王此去天界,跟那个公主……那茉夫人怎么办?
不是!茉夫人也不愿带的意思?但瞧着也不像讨厌这孩子的样子……茉夫人您这话就不对了,王也有不少事要做!也不对啊?府里还有那么多下人呢!怎么也轮不到日理万机的王亲自带孩子吧,我也能帮着带!石决心里已经翻江倒海,眼睛又瞥见窗外的红影晃来晃去。
又过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林茉儿站起身,抱着孩子缓缓往陌夜这边走了过去。
石决愣愣地看着她把孩子,放到了他的手上……
他是什么时候伸出手去接的?然后呢?然后他要怎么办?石决感觉自己的手突然变作一块硬硬的石板,不敢动上分毫,眼睛也不敢再随处乱飘,全身心地盯着手中的孩子。
这边林茉儿已经站到了陌夜的身侧,双手背在后,微微弯下腰,像是怕搅扰了男人似得,轻轻凑近他的耳旁:“将来我们也会有孩子,不如你先练练手。”话声一落,便立时退开。
练手?男人陷入久久的沉思。
林茉儿走出屋门的时候,那孩子还在石决的手里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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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王大殿之上,妖界的四位大长老一边回陌夜的话,一边互相传递着眼色。
“恩,昨晚我已与茉儿商量过,就依商枝大长老的意思去办,将东边和西边那两块灵圃交由魔族和鬼族的新族长来打理。”随即,他目光一转,径直投向方才悄无声息“溜”进殿内,此刻正缩在最末的那道身影,沉身道,“石决!躲在那里做什么?奶娘可请来了?”
“啊?!”石决骤然回神,慌慌忙忙小跑上前,连连拱手道,“请来了!请来了!”
“那就赶紧带本王过去!”说罢,陌夜俯下身,将身侧摇篮中的婴孩儿单手抱入怀中,气势逼人地从王座上站起身。
殿中分站两侧的四大长老,直愣愣地目送着他们的王走出大殿,背影消失在他们面前。
他们这辈子大概都没瞧见过,有哪个王将自己刚出生的孩子带在身旁议事不说,还亲手养育的!
前阵子那位当初逃婚的天尊公主故意隐了身份来了妖界,随即带着他们的王上了天,没想到这一趟天界之行,两个人竟连孩子都有了!
不愧为他们妖族的王,动作就是快!
如今想想,王阴错阳差,一次娶了两个天族的美妻,倒也不错!
一个脑子好,能干,会赚钱养家,会养灵植除瘴气,为大王分忧,受妖界子民们爱戴。
一个地位尊崇,身份高贵,虽贪玩任性了点,但至少把繁衍子嗣,这最大的事给解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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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夜等在房门外,过了许久,新找来得奶妈才将孩子抱了出来。
“恭喜大王!”是一位刚诞下崽的豹妖,“小殿下能吃的很!”
“有劳了。”陌夜神色淡淡,接过那豹妖手里的襁褓,“去领赏吧,以后每日这个时候来一次。”
“多谢大王!”那豹妖却没走,犹豫着还是鼓起勇气把话说了出来,“敢问大王,不知小夫人现在何处?”
“小夫人?”陌夜用指尖挑了挑襁褓中孩子圆滚滚的下颚,小东西张了张嘴,眼睛睁都没睁,又继续睡,“谁是小夫人?”
“就是……就是……”豹妈似乎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了什么,赶紧下跪,踌躇着不知如何解释,心道,毕竟人家是天尊公主,又给王生了孩子……唉!那位茉夫人多好啊!要不是她,自己也怀不上孩子,人才刚能开口说话,这就……今日她原想着要当面拜谢一下!
“小夫人就是……茉夫人……”石决上前替奶妈解围,躬身吞吞吐吐地向陌夜回禀,“因为那个天尊公主她……又生了孩子……所以大伙就……”
而林茉儿之前给那间她住过的柴房起名“茉香居”,又因她身上时常带着一股茉莉花香,所以妖界的众人都尊称她一声,茉夫人。
“本王只有一位夫人。”
“啊!?”
石决和那豹妈心下皆是一阵叹息,面上却正要请罪,又听陌夜边逗弄着手中襁褓里的娃娃,似不想让他这般舒服地一吃饱就睡过去,一边道:
“你们唤她茉夫人便可,至于那个什么天尊公主不必理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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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足金乌之下,九璇顶着一朵“阴云”,坐在灵圃边缘,看着前方忙碌了一早上,暴露在“骄阳”之下的林茉儿。
“去,把这些瓜果送过去!”九璇命身旁的仙娥将刚切好的鲜果,端去给林茉儿,“这都劳作了一早上了,也不知道休息!”
少顷,林茉儿一手拿着片寒瓜,一手端着果盘步了过来。
“终于知道休息了!快过来这边坐!”九璇抬手招呼,指了指身旁特意给林茉儿留着的一把竹椅,“歇会儿!这大‘太阳’的!”
林茉儿抬头瞧了瞧盘旋在上方,只有真阳千万分之一光芒的三足金乌,眨了眨眼。
“不了,我还要赶回去给陌夜备午膳。”林茉儿吃完手中寒瓜,净了净手。
“我说你怎么……”
“你要吃吗?我多做些。”林茉儿拿过仙娥递上的云帕,擦了擦手,“今日我就做你和陌夜都爱吃的,宫保四足鸡丁和豆豉金翅鱼吧。”
“啊!要吃,要吃!”九璇欢天喜地点头,忽又想到什么,撇嘴道,“谁要同这妖王口味一样!你做什么他都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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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桌之上,喷香的菜肴正腾起微微的热气,泛着莹莹的油亮,本该使人食指欲罢不能,心头暖意融融。
然而此刻,这屋中的气氛却似一张慢慢紧绷的弦。
“你要同她一起去凡间?”
妖王陌夜望着自己期盼了半日的午膳,一双筷子停在手中,方才在瞧见那桌前突然多出的一个人后,本就有些不快,此刻放在下方的手紧握成拳,似有将某条鞭子唤出来的意思。
这人不仅来蹭吃,如今还要来拐他的人。
九璇斜睨了一眼,看在面前的佳肴份上,不想同此人计较,低头抓紧吃才是正事。
她筷子一伸,将豆豉金翅鱼夹去一大半。
果然,对面的人眼皮一跳,放在桌下的另一只手内烛龙鞭已然现身,就等着这厚脸皮的公主再伸一筷子,就直接将人甩出门去。
“除了妖界和天界,凡间也有我要找寻的灵植。”林茉儿舀了一勺宫爆四足鸡丁放入男人碗中,柔声细语道,“我想你也陪我一同去,万一遇上什么危险,有你在我身边我才安心。”
九璇刚伸向宫爆四足鸡丁的筷子停在半空,拧起弯弯似月牙的眉。
“本王……”男人握了握手中的鞭子,眼里闪过一丝得意,“自然是要陪着你一同去的。”
九璇忽地觉得眼前的宫爆四足鸡丁不美味了,连碗里吃了一半的豆豉金翅鱼也闻着有一股子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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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劳累了一整日!夜里孩子再一闹,哪里能睡好?”
夜晚,天尊公主九璇强压住对妖王陌夜手中烛龙鞭的惧意,硬是把好姐妹从水生火热中解救出来,拉到了自己屋里。
“让本公主一晚上怎么了?如今夜夜都要他哄孩子,倒还有空想着为难人吗?”九璇将门紧紧闩上,转身嘀咕,“就知道拿鞭子压人!”
林茉儿走到床榻前,俯身整理着被褥,忽觉腰身一紧,九璇从身后搂着她,枕着她的肩头,眼里亮晶晶道:“从前本宫去凡间的时候,常见凡间姐妹就是这样子,睡一个榻,说一整夜的话!”
她转过身,握着九璇的手,在床榻前坐下。
“天宫虽好,可总是没个说话的人,每晚本宫就只能一个人,对着满天星辰自己同自己说话。”九璇弯下眉道,似十分委屈的样子。
林茉儿知道,这是九璇准备同撒娇时的样子。
“你喜欢吃糖吗?”她突然问。
“喜欢啊!我在凡间的时候天天吃,吃了好多!”九璇旋即回味起来,不自觉地舌尖舔过唇瓣,一副小馋猫的样子。
此刻,林茉儿的眼前浮现出一个小女孩与九璇的脸重叠,她意犹未尽地舔着唇,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
“那你喜欢吃橘子吗?”林茉儿忍不住又问。
“恩,喜欢啊!不过酸的不喜欢!”九璇道,“等我们去了凡间,我带你去吃好吃的!那凡间啊……”
小女孩儿将一片橘瓣放入嘴里,一咬,酸的全身抖了一下,眼睛眯成缝,那巴掌大的小脸皱到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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