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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4 章
某天,一家三口到江边散步。
江的对岸,一栋栋楼房融入无边夜色,
点点橘黄色的灯火,涌动着人间寂静和清欢,
每一盏都在守候一个归家的故事。
光影斑驳处,一叶扁舟在江面荡起涟漪,在粼粼波光中悠然漂远。
两栋高楼间,突然有璀璨的烟花腾空,在最热烈处爆发最绚烂的光芒。
晨晨停下脚步,眼里映着流光:“妈妈,快看,是烟花,不是过年过节怎么有人放烟花,是不是2025年快过去了?”
魏天晴笑着说:“宝贝,今天是2025年9月19日,还要再三个多月才过年。”
“你觉得为什么今天会有人放烟花?”
“嗯,可能快过年了,他们在庆祝。”
“不对,刚才说了,还没到过年,但确实为了庆祝才会放烟花。比如有人结婚,或者生日,人们也会放烟花庆祝。”
“可是我们老师说,放太多烟花会污染环境。”
“没错,地球只有一个,我们要保护共同的家园。”
对岸的爱情岛在夜色中轮廓朦胧。
每年中秋节只放假三天,魏天晴没有回老家,就会给晨晨买一个小兔子灯,带他去爱情岛上看月亮。
爱情岛上有一个长长的吊桥,抬头望的时候,皓月当空,很唯美。
“妈妈,我看到爱情岛了,我们好久没去了,很想念。妈妈,你下周末带我去爱情岛吧,我可以在上面骑自行车。”
“好。”
路过便利店的时候,周明远给晨晨买了一瓶可乐,给魏天晴买了一瓶茉莉蜜茶。
晨晨主动跟便利店老板下单。
“老板,我不想要冰的可乐,你们店里不冰的可乐放在哪里?”晨晨一个字一个字问。
虽然发音不是很清晰,老板还是听懂了,笑着回:“小朋友,就在货架上,你自己拿哈。”
拐进街角,晨晨发现沿街新开了一家店。
那是一家鸡排店。
魏天晴顺势引导:“晨晨,这一排店铺生意好不好?”
“不好,好多店铺都倒闭了。有些店,一天也没进多少人。”
“那你觉得什么店生意最好。”
“汉堡店,因为吃的人很多。”
“如果店铺快倒闭怎么办?”
“可以促销,买一送一或者打五折。”
前面又有一个摆摊卖橘子的,魏天晴为了让晨晨多跟别人说话,又想上前买东西,可晨晨阻止了她,
“如果问了摆地摊的,你又不买,她不是很惨,这么晚了,如果你买了,又花钱了,爸爸会心疼的。”
这句话让魏天晴眼眶发热。
她的晨晨,竟然学会换位思考了,同时考虑了爸爸和那个阿姨的感受了。
这些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对话,
它们的重量,只有一路披荆斩棘走过来的魏天晴最懂。
它们意味着:那些反复的、看似无效的教导,终于在晨晨心里发了芽。
他不仅在学习技能,更开始在复杂的社交世界中,运用他独特的逻辑进行理解和推理:
比如,爬山时遇到扎辫子的叔叔,他当面问人家“你是男的吗?”,被人家怒骂以及妈妈批评后,他学会了当面不能议论他人,每个人都要面子,
一周后在菜市场见到烧伤的乞讨者,他会小声告诉妈妈,“不能当面评论,人家会尴尬!”
在麦当劳,他已能独立完成点餐、等待、取餐的全流程。
题目做错被批评后,他会红着眼睛问:“妈妈,可以抱抱我吗?”
被妈妈拒绝后,他会哭着说:“我活得还不如一条狗。”
这些看似微小的进步,对魏天晴而言都是生命的奇迹。
某天,谈到表妹吉吉抽到班级聚餐要准备一次性筷子,魏天晴想给弟弟转钱时,晨晨的逻辑让魏天晴惊喜:
“舅舅要给全班买筷子?妈妈想转1000块?不行,我们家也不富裕,转100块吧。”在魏天晴引导下,他完整地向爸爸说明了前因后果,还懂得对舅舅委婉表达:“妈妈怕您没钱想转1000,但我们家也没钱,转100可以吗?”
同一天,谈到三姨二胎儿子举办了四个月宴席,魏天晴问他为什么我们家不被邀请,他最初天真地说“因为我十二岁了”。
魏天晴突然不想直接告诉答案,而是立即跳起来,用夸张的肢体语言说:“走,现在马上买票,回老家。”
晨晨尖叫起来:“为什么要突然回老家,这样晚上不能睡觉,而且明天我还要上课!”
魏天晴站在原地,眼睛盯着孩子,引导着问他:“晨晨想一想,三姨为什么没有邀请我们回去?”
她通过情景再现,戏剧化地将他从抽象的思维中,拉入了一个具体的、立刻能感受到困境的场景,正是这种切身的不便感,让他瞬间打通了逻辑:“因为我们在省城,太远了,回不去。”
通过这次尝试,魏天晴也反思自己的代养模式,告诉自己以后要多问“为什么”和“怎么办”,为他的“尝试”喝彩,即使他最后的答案不完美,也要大力表扬他思考的过程。
最让魏天晴震撼的,是他对家庭财务的理解。
当谈到为了盖房子,给爷爷奶奶转了三十几万时,他直言:“我没办法假装不知道,他们在花我们家的钱。”
在得知家里已经为了盖惠安老家的房子负债四十多万后,他愤怒地说要回惠安阻止爷爷奶奶继续负债去添置电器。
“但你这样直接说,爷爷会伤心的。”魏天晴提醒。
周明远插话:“回老家随便说没关系。”
晨晨却反驳:“爸爸,房子是你们的名字,而且他是你爸,应该由你去说。”
这个曾被认为心智停滞的孩子,已经能理解:
房产所有权的意义
父子关系的特殊性
不同情境需要不同的表达方式
他甚至为爸爸辩护:“妈妈不能总骂爸爸,他还给我们做饭。就像我们不能辜负老师一样。”
最近学二年级《一匹出色的马》时,他问“得意”的意思,然后认真说:“我这么努力,就是不想让嘲笑我的同学得意。”
夜色渐深,江风拂面。
魏天晴看着身旁的儿子,他正仰头望着对岸的灯火。
那些曾经遥不可及的成长,正在每一个平凡的夜晚悄然发生。
她知道,前路依然漫长。
但此刻牵着这只温暖的小手,她仿佛已经握住了整个世界的希望。
日子在干预中缓慢推进着。
六年级上学期开学以后,
晨晨同时学三年级上册和六年级上册。
三年级上册数学的时间有难度,
但比他三年前第一次学好很多,
一些基础的题目不用教自己都能做出来,
比较复杂的题目重复多次后也能理解一个大概。
六年级基础计算做得还行,
但是复杂的分数计算以及应用题老是乱套公式。
“这个分子跟下面的分母约分,要跟另一个数上面的分子相乘,不是直接将简化的得数跟下面的分子相乘。你怎么回事,这种题目做多少遍了,还在错?”
“还有这两个时间,题目是问你比8:30早半个小时出发,是早不是晚,要用减,你为什么用加?”
某一天,再一次做错题目的晨晨被魏天晴狠狠批了一顿。
由于同时做两个年级的题目,晨晨有时间会埋怨太累,找借口上厕所,或者找水喝,
任魏天晴怎么吼都不肯动笔。
可只要魏天晴问他,你看看自己现在班级里第几名?倒数第一。
你好意思不努力?
他就会又拿起笔来,继续投入那些对他而言艰巨的,复杂的计算。
六年级开学以后,课堂小测他能勉强跟上了,数学书、数学指导丛书、老师发的练习卷等上面的题目也会跟着做,
语文的阅读和优化也会自己在学校完成。
虽然正确率不高,但比起五年级什么都不做,已经有所进步。
数学第一单元测试,他考了28分,
每道题都是实打实做出来的,
没有一分是靠蒙的。
而且他的成绩,比班上一个只考了10几分的正常孩子高,
为此,数学老师还在全班表扬了他。
六年级语文阅读理解已经很难了,
很多抽象艰深的概念,
还有复杂而宏观的世界,
各种高深的大道理,
他艰难地读着那些晦涩的文字,
还有大段大段像天书一般的长句,
靠蒙,靠猜,靠联系,
用他只有五六岁的心智去理解六年级的学业。
即便是这样,
他的六年级语文阅读理解基础题总能做对。
六年级数学基础题总能拿满分。
他在家里做的六年级第一单元试卷竟然能独立做到语文40分,数学60分。
他一遍又一遍地告诉魏天晴,妈妈,我不是傻瓜,
妈妈,我要通过考六十分,
向老师和同学证明我不是傻瓜,不是特殊孩子。
他每天学习时间长达四五个小时,
除了回家吃饭的时候看半个小时动画片,
其他时间都在干预,干预,干预,
做题,做题,做题,
不管周末,寒暑假,甚至大年夜。
着着这样的晨晨,魏天晴不禁红了眼眶。
有时候魏天晴会问自己,这样在题海中剥夺他的童年对不对?
可是不努力,他的人生将走向何方?
魏天晴时常埋怨命运不公,自己的孩子变成了这样。
是啊。
何其不幸,让一个本来正常有人生轨迹的生命在泥泞和重压中艰难前行,
还赔进两个的失败者本就败得一塌涂地的人生。
可是,自己这些年日复一日的坚持,
晨晨从五周二到现在满十二周,
这近七年发生的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骨子里的韧性,他的服从,他的反抗,
都是真实的。
从一个音都发不出来,整天转圈疯跑,没有规则感,无法与人对视,大小便不能自理的孩子,
到能够顺畅沟通,掌握那么多技能,能读能写,三年级还能考到80分的孩子,
这每一个微小的不起眼的进步,每一个用汗水换来的分数
都是他勇敢向命运宣战的勋章。
而周明远,
从一个无业游民,到月入六千,承担家里的房贷和全部生活费。
承担家里的全部家务,购买日常生活所需的一切物资,缴纳各项费用,
负责孩子学校一切事宜,
甚至连每次魏天晴电动车充电都是他负责的,
每天吃的治疗精神病的药,都是他拿出来,端着水送到嘴边的,
每天的头,也是他洗的。
魏天晴要减肥,他就把家里的晚餐都换成减脂餐。
是啊,
魏天晴告诉自己,
何其有幸,这个不屈的生命,选择了我们作为他成长的见证者和守护者。
何其有幸,我们的人生轨迹因他而彻底改变,从而避免了流于表面的平庸,
被迫去挖掘生命的深度,体验爱的极致。
而我们三个人在一起,本身就是一束最温暖、最有力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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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晚上晨晨表现非常棒,老师没有给我打电话,但我昨天晚上一夜没睡,今天早上5点半给老师发了微信问情况,老师十点回我一切都好,我其实从昨天晚上入睡到早上老师回我之前都在胡思乱想,万幸他熬过来了。这本书只剩最后两章,还有三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