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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 斯图加特（四）
斯图加特世界体操锦标赛女子资格赛开赛。
第三组午场入场，中国女队亮相，成员依然是尹蕾、莫蕊儿、季湘、林安、安澜。
这就证明了在赛台训练直至资格赛的前24小时内，并没有出现队员出现伤病严重到需要换人的地步。
赛台训练里六个人均表现正常，调整不少，但起码都有至少一套顺下来。无论是运动员还是教练组，都觉得整支队伍目前的状态调整得不错。
安澜的伤情没有出现实质影响，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资格赛中国队和美国队同场进行。上午场俄罗斯、英国、加拿大、法国等国家都已经完成了比赛。俄罗斯队和英国队暂列团体前二，奥莉薇亚出众的平衡木和自由操断层领先，排在这两个项目的首位。
俄罗斯的莉莉耶娃在高低杠资格赛用了7.4的难度，居于单项首位；特里希娃则排在第二名，资格赛难度7.3。同时特里希娃和奥莉薇亚暂列全能的第一和第二名。
世锦赛是竞技体操项目仅次于奥运会的重要赛事，也是大家争取世界冠军的最好机会。压力不可谓不大。
资格赛采用5-4-3的赛制，每个项目上四人次，团体计入三人次的分数。同时决出个人全能和四个单项的决赛名单。中国队本次由季湘和莫蕊儿出战全能。
中国女队在晚场第二组登场，以高低杠开场，顺序是高-平-自-跳。
莫蕊儿打头炮上场。
她的高低杠难度一般，但胜在稳定。后面上场的季湘、尹蕾和林安都需要争取决赛资格，用莫蕊儿的高低杠来给大家开个好头并且试水今天的打分尺度是再合适不过的。
莫蕊儿的能力很强。从全锦赛结束到世锦赛，她的高低杠难度再次提高了0.1。6.7的难度弥补了她最弱的项目，即使以前的最强项不再如巅峰期那样辉煌，如今的她依旧能跻身世界一流全能选手之列。
顾凯在场边看着这个他从小带到大的女孩，14岁到19岁，五年的时光，莫蕊儿攀至巅峰又落回谷底，从全能变成单项。艰难地过了伤病关和发育关之后，她又重新以全能选手的姿态回归世界强者队伍。
顾凯遥望她，带着期许和祝愿，如同瞧着自己的女儿。她完成了凌转接林转接屈体叶格尔再接pak的连接，非常流畅也非常稳定。
他在想，如果不是易受伤的玻璃体质，莫蕊儿的成就一定比现在更高。但没有办法，遗憾是人生的常态，这些再也无法圆满的缺憾铸就了如今成为团队领军人物的莫蕊儿。
团旋下钉住，本届世锦赛女队的开门红！
她开了个好头，后面的上场的队友就会好比一些，更何况她后面是第一次上世锦赛的季湘。小姑娘看着平时心理素质强又作风沉稳的，真到了大赛还是紧张。眼神和脸色把她的情绪展露得一清二楚。
莫蕊儿等分的时候帮她打杠擦镁粉，准备下去的时候拥抱了她：“放平心态，你很稳定的，按训练发挥就行。”
季湘压着怦怦跳的心点点头。
莫蕊儿的分数很快，季湘抬手亮相，从低杠跳上。
她没想到自己会这么紧张。毕竟世界杯也比过了，这也不是她的成年组首秀。但也许是被赛场氛围影响，也高估了自己的心理素质，她难以抑制地心慌。
上杠摆倒立，她的手都有点软。
顶住！她默默对自己喊。
低杠的并掏360接并掏shapo再接pak和蹬杠shapo180，很难的一串换杠，完成质量很不错。季湘能感觉到自己状态还行，稍稍松了一口气。
正转反后做凌转和林转，再接凌转180。
刚刚放下的那口气让她放松了警惕。
季湘做凌转最后的180度时感受到肩膀和身体迟滞的阻力——动力减少，她没转过来！
！！！
季湘脑子里疯狂发出警报。不行，必须顶住！
这时候掉了以后的裁判缘就算完了！
“左肩发力顶住！拉回来！”
听不清台下是谁在喊要领，季湘咬着牙，腰腹核心和肩膀发力，把歪过河的180度摆正。
这个凌转180实在太惊悚了，在失去动力掉杠的边缘摇摇欲坠，但又控制在松腰的中错。台下的教练和队友面对这个失误动作，竟然都心生了一丝佩服。
但后面是铁定连不上了。
体力消耗太大，季湘求稳，单做特卡，后直两周下来，后退一小步。
她如释重负地和场上保护的顾凯拥抱。
顾凯拍拍她：“你太紧张啦，平时都不出问题的。”
季湘摇摇头，跳下去找林安和黄芸：“真的吓死我了！！”
林安笑了笑，貌似很淡定，但笑意有些勉强。能看出她被刚刚季湘的失误多少影响了心态，比先前候场的时候更加紧绷：“幸好你没掉。”
黄芸摸摸季湘的脑袋再掐掐林安的脸：“你俩一个比一个紧张，平时不都号称心理素质强吗？资格赛值得紧张成这样吗？”
林安大气喘不上一口，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季湘在林安心里是稳定而坚不可摧的象征。刚刚季湘失误了，她的盾牌被强硬地撞开了一个小口。这让本就紧张的她突然慌乱起来。
脑海里一直铭记的动作要领发生混乱，她的心跳降不下来，连带着脑海一并天旋地转。此前的比赛规模还没有能够让她如此紧张不安的，她觉得手脚发凉。
她回头去寻找季湘和黄芸，但她们都背对她，没能捕捉到林安求助一般的目光。
因为季湘的分数刚刚打出来，7.2+8.0，获得了凌转180崩溃后高抬贵手的分数。
林安无暇看分，因为她已经火烧眉毛。
怎么办，她该怎么办？
林安只能依靠自己缓解情绪，先冷静，对，冷静下来，深呼吸，降脉搏……。
她站在赛台边闭着眼睛深深吸气，忽然被一个温暖的怀抱拥住。
“别害怕，小安。”尹蕾温柔平稳的声音如同涓涓细流，冲刷了林安心里所有的躁动不安。
“没关系的，赛场上的杠子和平时没有区别。你的水平足够高，发挥好训练时的百分之八十就足够进决赛了，放心。我先上了，帮你去一去晦气。”
尹蕾开玩笑逗她，拍了拍林安的后背，冲她温柔又鼓励地大声说：“加油！”
可明明上场的是她，却对妹妹说加油。
尹蕾这些年来在国际与国内的高低杠比赛上收获了不少单项奖牌，但直至今年才终于问鼎高低杠全国冠军。她是生不逢时的高低杠高手，在陆璃统治的伦敦周期，由于不受重视，她的难度并不突出。后来姚晴的高低杠崭露头角时，她又有伤病在身。新的周期，她的难度有了飞跃式的提升。然而新生代的选手们在这个项目具有集团优势，个个都是高难度，更何况再一次出现了天才级别的、未来能够垄断这个项目王者地位的林安。
她一直没有攀至顶峰的机会。
尹蕾知道自己的上限不高，但优质、稳定以及高质量的规格是她不可忽视的优势。这么多年的大赛奖牌、去年的世界冠军、奥运会的银牌，国际级名将的加成为她增色。她在国际赛场上拥有极为出色的裁判缘，毫不逊色的难度加上极高的完成分，很有可能成为一批杀上冠军宝座的黑马。
尹蕾当然也想拿这个单项的世界冠军。
但此刻，她只需要稳稳地完成自己的成套。因而此时面对赛场，她依然心无旁骛。
今天她的任务是进入单项决赛，并带领整支队伍进入女团前三，这可比她仅仅比好自己要难多了。她需要在头回参加世锦赛的妹妹们面前拿出最稳定的发挥，让紧张的她们安心。
Pak去低杠接并掏shapo回高杠再接pak和蹬杠shapo180。这串新升级的连接，在去年世锦赛完成后没有失误过。
卓越的稳定性，这就是尹蕾的最大优势。
完美的并掏360。一圈大回环带起完全直体的直体炫下。
赏心悦目的一套高低杠。
林安在台下大力地为她鼓掌。尹蕾才是稳定的真正代名词，这一套行云流水的杠子完成，林安的内心也平静了不少。
尹蕾下来和林安拥抱，把她推上赛场：“加油吧，马上就是你的世锦赛首秀了。”
尹蕾的分数出得非常快，裁判非常欣赏她的高难度和高质量，给出来7.2+8.8的巨分。
中国队在资格赛第一项就能有如此高的分数，是个很不错的预兆。尹蕾的分数高挂榜首，毫无疑问足够进入单项决赛了。
林安准备上场。她本以为刚刚季湘的失误和此前全锦赛掉杠的经历会让自己心生惊惧，毕竟刚刚在台下时那样慌张，而她害怕的就是那份无措。
然而真正站在高低杠下，她却觉得还算好。或许因为实在太熟悉这个器械，这两根杠子早就成了她这么多年来朝夕相处的亲密伙伴，她面对它们，诞生了未曾被外界因素干扰的平静。
那大概是日复一日的训练与打磨给予她的底气。
右手高举，林安亮相上杠。
青年组时她就是被世界体操界关注的新一代高低杠天才少女。她还记得自己出道时那个并掏shapo接屈体叶格尔的惊艳连接，记得青年组时就练出莫空翻足以惊呆所有对手。也记得自己在升组前大改成套时有多舍不得。
她曾经把青年组的成套做了一整天，不同于以往每天都进行成百上千次的训练，那是她对自己青年组时代所有成就的一场告别。
后来她新学动作，练了很多炫酷的新连接，有的还没有完全放在成套中。今天拿出来的只是一部分储备难度，这是她在世锦赛这样重大级别赛事中的高低杠首秀，她必须要完美地完成这套动作，一为比赛，二为证明。
上杠正转反，林转接凌转再接直体叶格尔，抓杠后动力十足，接着抛起pak空翻去低杠。
第一串连接成立，收获了许多的掌声。
杠子上的林安不知道这些掌声是不是为她而来，她能做的只有尽全力干净利落地完成所有动作。
低杠上做短半径转体并掏360，紧接着并掏shapo回高杠，借助振杠的力量靠近杠身做腾身屈体特卡。又是一串高难度的连接成立。
她也跨越了自己在全锦赛时失误的障碍。
最后一个连接，正掏540再接并掏屈体特卡，一个EF连接，杠上动作干净利索，优质地全部完成。直体炫下，往前跳了一小步。
毫无疑问的优质套！
国际体联的官方解说对她赞赏有加：“来自中国的林安，十六岁的小将，第一次参加世锦赛，拿出了足以争夺世界冠军的高低杠动作，她的实力绝对不容小觑。”
林安长长呼出一口气，下来和队友们击掌拥抱。她这套动作难度高且好看，值得所有的欢呼与掌声。顾凯和黄芸激动地鼓励祝贺她。
分数打出来7.6+8.66，确实是一个足以获得冠军的分数。
尹蕾和莫蕊儿都来拥抱恭喜她，林安微笑着和安澜也击了掌。季湘直接把她拦腰举起来转了半圈。林安闹着要季湘把自己放下来，转身再次拥抱了尹蕾：“蕾蕾姐，谢谢你。”
尹蕾轻轻笑起来没说话，手掌沾了镁粉，她用手背抚了抚林安柔软的头发。
高低杠开了个好头，四个人顺利完成，双保险稳住决赛席位，整支队伍士气大涨。
接下来就是最难比的项目——平衡木。
中国队在这一项的上场顺序是尹蕾、季湘、林安和莫蕊儿，是照顾年轻队员的排法。
尹蕾头炮当惯了，但如今是队长，颇觉责任深重，上场前不禁有些心跳加速。她的平衡木虽然相比莫、林这样的冠军级高手要逊色，但是7.1左右的理论，6.8左右的实际难度，再加上高质量的完成分，是非常好用的团体第三人，甚至还有一定的可能凭借稳定性和高完成分队内淘汰其他人进入单项决赛。
她上了器械就很沉稳。动作交代得很明白，除了因为略有紧张而动作发紧，踺子后直有一小晃之外，堪称优质套。这是大赛打磨出来的经验，即便赛场氛围再紧绷，她也能顺利地完成原有的难度，发挥高质量的水平。调整心态是必修课，而尹蕾无疑做到了上乘水准。
季湘在尹蕾稳定的成套下放松了不少，也一扫高低杠失误无缘决赛的阴霾，优质地发挥了自己的水平。她比平衡木主要是为了全能名额，团体决赛用不到，所以一身轻松，发挥得反而很好。
压力甩给了后面两人。
林安和莫蕊儿，肩负平衡木摘金的重任，要迎战本次世锦赛中的数位平衡木高手。而首先，她们需要进入单项决赛。
这对林安是个考验。她毕竟第一次上世锦赛，平衡木又不像高低杠。高低杠是她最拿手且具有断层优势的项目，而平衡木极其容易失误，连尹蕾这样经验丰富的老将都不免紧张，更别提她了。
她的上法是E组的拉拉提上木，她身材比例好，又做得干脆利落。这个动作她再熟悉不过了，几乎没有失误过。下一串就是难度最高的连接，小翻小翻接直体后空翻360度。
林安滞在空中的时候，脑子在那零点几秒的时间里反应过来——重心好像偏离了这根木头。
她定睛在翻转过程中看向那根十厘米的木头——还行，不算没得救。
林安右脚踩住，核心肌群发力，把自己扭偏了的重心狠狠掰回来。
右腿膝盖几乎撑住全身重量，她的左腿高抬少许维持平衡，最后站回原地。
林安吓出一身冷汗，终究是有惊无险。
底下队友喊话喊疯了，她此刻没有功夫去听。接下来的每一串动作都不简单，她必须要一个个啃下来。交换腿跳接劈叉结环再接倒叉。她努力把前面大晃导致错乱的节奏通过近木动作弥补回来，奈何实在有点紧张，她在平衡木上的动作远没有高低杠那样胜券在握。
从木上起身，她一个分腿小翻带起阿拉伯前团，这个动作她也一直很稳。阿拉伯前团，向后起跳转体180度再完成前空翻，也是她这一套中唯一一个向前的空翻动作，一旦失误就会缺少特定。
后面起上手立转1080，这个动作转得很稳，轴心和重心稳稳地垂直在木头上。
最后一串了。
林安心下定了定，漂亮的拉拉提带起奥诺蒂，感觉还不错，接了一个劈叉跳，没有做原定的鹿结环。这是她的策略，连一个同为B组的跳步，鹿结环需要更多的重心调整和起跳力量，对于奥诺蒂很容易重心偏移的情况，为了应急她可以用劈叉跳来补上难度分。
后屈两周下。
直到此时她才感觉到右腿膝盖隐隐的刺痛，大概是刚刚顶住后直360的那一下又顶伤了。
但现在她没空关注那些，完整的一套做完只有一分半，她几近度秒如年。紧张的神经终于能够缓口气，她深呼吸，只觉得心脏还在怦怦直跳，后怕地等待自己的分数。
有一个大晃，完成分肯定有影响。这也是她选择接上最后一串的劈叉跳保证难度的原因——在尹蕾的平衡木拥有6.8+8.75的高分下，她一个大晃很有可能把自己晃成队内出局。
分数有点难产，应该是在看她最后一串的连接速度。
掌声响起，林安抬头看向大屏，7.4+8.23，虽然最后那个添上去的跳步没认，但算是相当好的成绩了。
她的裁判缘也确实相当优秀，刚刚的那套动作完成得比较紧张，还有大晃这样的错误。这都能有8.23的水平，属于是裁判很给面子了。
接下来压力给到莫蕊儿，决赛的这个名额，就在莫尹二人之间诞生了。
然而莫蕊儿还在比赛中，顾凯就和面色凝重的程双一起出去了。回来之后顾凯同样非常严肃，程双带着安澜过来，冰袋绑在她的右脚上，走路都一瘸一拐。
顾凯拍了拍林安和尹蕾的肩：“小安，准备自由操，蕾蕾，你作为第四人上跳马。”
资格赛里5-4-3，如果前三位参赛的选手都能贡献高分，第四人可以不出场比赛。按照既定的计划，林安的自由操难度相对较低，尹蕾的跳马完整质量不如莫、季两人，难度不敌安澜的900，本也可以不用上场。
但目前启动备用计划，只能是，安澜已经贡献不了有效分数了。
可自由擦和跳马还没有比，怎么就能断定？
莫蕊儿顺利比完下来，还没等到分数先看见了安澜包成粽子、一直在喷止痛喷雾的右脚。
安澜的跳马和自由操都是用脚最多的项目，脚伤几乎致命。
大家围上去，却谁也不知道该怎么询问。安澜神色低落，其他队友的气氛也愈发紧绷。
队长尹蕾招呼大家换项：“好了好了，澜澜也不是比不了了，我们每个人都比好自己的，前两项最难比的不是都过去了吗？大家放宽心。”
然后她揽着安澜的肩把她带走安慰。
其余三个人盯着她的背影，内心百感交集。
之前安澜还曾当面奚落尹蕾，当时的尹蕾不知作何反应，可如今的她，依然在不计前嫌地安慰这个妹妹。
也许是善良，也许是责任，但不可否认的是，在队内所有人心里，尹蕾的形象不再是那个温柔沉默、没有个性的女孩，变成了足够顶天立地又独当一面，成熟可靠的前辈。
莫蕊儿率先上场，一套自由操难度达到6.1。虽然没有办法和如今世界上顶尖的难度竞争领奖台，但还是有希望进决赛，也能为团体贡献一个好分数。
她刚刚的平衡木得到7.2+8.6的高分，以队内第一的成绩进入决赛。
阔别世界赛场许久，其实她更想在自由操上有所斩获。但她清楚地认识到一个现实——她的自由操水平，和目前世界顶级的自由操高手，已经有了不小的差距。
这个差距，她追不上。
她照例完成了自己的成套，打磨到纯熟的自由操不会出现大失误。莫蕊儿按部就班地顺利完赛，预估自己的分数不会低，却还是出乎意料地有点失落。
一直自诩自己的最强项、在奥运上曾经斩获银牌的项目，如今却失去了竞争力。
她不甘心，却无能为力。
台下的林安和季湘看出来师姐掩藏在平静外表下的那点落寞，凑过去轻轻拥抱了她。
莫蕊儿一手一个摸了摸她们的脑袋。
安澜正在场上比赛。
事实证明，和此前季湘林安私底下猜测的一样，安澜的伤确实影响很大。
她的右脚已经不敢落地了，基本上都是以左脚单脚撑住，并且牺牲了大部分的姿态。
但安澜还是很坚强的，她虽然疼，还是顽强地做完了成套。
可惜合乐跟不上节奏，落地也不是很干净，6.0的成套勉力做完，可想而知完成分不会太好。
安澜下场，站在台边的四人轮流拥抱了她。
无论私下里曾有过多少矛盾与怨怼，她们都明白对方的艰难和不易，也都会为这份坚强感动。
安澜的分数出来很快，5.9+7.8，并不是一个理想的分数。
她有些失落地坐在椅子上，但因为还是团队比赛，她扯出一个笑对着大家，表示自己尚且情绪稳定。
新生代自由操高手季湘即将登场。
季湘站在场边，脚上穿着艺体的半脚鞋，踩着镁粉稍微扭了扭腰和肩膀当做活动。
热身完毕，她昂首亮相，自信又优雅地走上属于她的144平米舞台。
这个时代自由操项目人才辈出，季湘的难度和艺术水平已经算是最顶尖的级别，但美国队有两位拥有6.8以上难度的高手作为劲敌。俄罗斯的奥莉薇亚、英国小将黎贝卡同样不容小觑。初出茅庐的小将季湘能够跻身强者如林的世界自由操高手之列，已经是非常卓越的能力了。
然而季湘不满足于此。
音乐响起，她随之开始舞动。
她要加冕王冠，她想登上冠军宝座，她渴望攀上巅峰。
季湘的发挥一丝不苟。虽然后面两个旋转的连接没有接上，成套难度6.5，但今天每一个节拍都踩在乐点上，落地也处理得扎实又干净。
一分半的时间不长，尚不足以让季湘跳个尽兴。音乐结束掌声响起，她将将回神。
年轻明媚的面容神采奕奕，抬起双臂向裁判致意，又向观众挥了挥手。
队友们和她一起期待着她的分数。
打分的时间并不久，季湘从世界杯上就已展现的优秀裁判缘保持到了世锦赛。她的成套达到了6.5+8.833的高分。
自由操赛场上出现如此高的完成分，属实难得一见。
这当然也是一个稳稳进入单项决赛的分数。季湘释然地笑了，第一项高低杠错失决赛名额的难过也随之淡了不少。
今天从第一项开始，到第三项自由操结束，中国队所有的成套全部成功。虽然有些套里有点小错，但没有出现掉下器械、坐地摔倒这种大失误。这对于中国女队而言实在难得，可以说状态奇佳了。
也不禁让人对团体决赛充满期待。
林安是最后一人上自由操，安澜今天的发挥不好，林安的自由操能够给团体贡献有效分数。
在等待林安完成成套的时候，尹蕾和莫蕊儿还是放心不下，坐在安澜身边关心她的伤情。
安澜等会要第一个上跳马。尹蕾有点担心：“要不然不跳900了，跳个720也行啊。你的封闭针都快失效了，这样下去对你的脚是不可逆的损伤。”
莫蕊儿点头同意：“是啊，资格赛而已，没必要搭上自己的身体。”
安澜低着头，平时有些嚣张跋扈的气势全不见了。她小声地说：“可是我就是靠跳马才入选啊。”她低头绞着手指，“如果我没有这个900，那上我是真的没有意义了，还不如上段思捷呢。我不跳的话那也……”最后的话音被她吞进肚子。
“对不起啊，是我拖累你们了。”
安澜强忍住眼泪，比赛还没完，她不能哭。
尹蕾摸了摸安澜的脑袋：“想什么呢，说的什么话。”
林安在台上完成自己的成套，分数打出来还不错，5.5+8.5。虽然落地稍欠，但她的舞蹈跳得很有感染力，裁判也很给面子地打了个不错的完成分。
而林安的成套结束意味着换项，换到今天的最后一项，也是整支队伍最弱的一项，跳马。
相比于世界范围内批发出现的y900、程菲跳，中国女队的dty和dtt就显得有点不够看了。
安澜拥有本届中国女队唯一一个900，能否问世于世界赛场，还需要看她自己的发挥。
然而安澜站在跑道前，心头想法混乱。
她有对临场控制不住伤病的不甘，有对自己的怨念，更有程双威胁她如果这次没比好，以后都不会再有她的大赛机会的恐惧。
还有一层，安澜自己明白，她对不起队友，也对不起段思捷。
那是刚刚她没说出来的话。
她站在长长跑道前思绪翻飞。
如果顶一顶，应该是能顶住的吧。
她的脚刺痛到近乎麻木，绿灯亮起，她举手示意开始助跑。
然而所有人，包括她自己，都低估了她的伤情。
右脚的剧痛让她无法踩住跳板借力。撑马技术本就不太过关，现在无法借助跳板的力量，腾空高度实在是太低了。
即使她有再快的转速，也眼看着腾空越来越低、坠落得越来越快。
第二腾空几乎没有，典型的过马急坠。
台下季湘疯了一样给她喊要领，她也练y900，知道该怎么做。
但一切都来不及了。
跳马是个几秒钟的动作，每一个细节环环相扣，要的是瞬间的应变与爆发力。
安澜只转了540度，她整个人深蹲后仰，上半身倒在了垫子上。
她的尤尔琴科900，终究是失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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