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酸涩
霜墨见开门的是个小女孩，他用温和的语气柔声问道：“姑娘是这家客栈的老板？”
蒋瑶将手背在身后，用力地紧攥着拳头，手上的燎泡刺痛了她的神识。她强忍着内心的澎湃，垂下头，轻声回答：“不是。”
“嗯？”
他的尾音一如既往的轻扬，蒋瑶的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
“那……这家客栈的老板呢？在下有事相问。”
“瑶瑶，谁啊？”
身后传来曲老太的呼唤声，蒋瑶慌忙转身远离。走的太急差点磕在了桌角上。
霜墨莫名其妙，他回头望向乾临：“我长得这么可怕……嗯？你怎么了？”
此时的乾临呼吸急促，面色苍白，额头上甚至能看到隐隐约约的虚汗。
他咳了一声，按紧胸口，声音嘶哑地回道：“无事。”
霜墨不笑了，恢复了正经，他眼神微眯，瞳孔黑如点漆：“到底怎么了？”语气罕见的有些急切，因为他知道乾临甚少这样子。
“就是胸口有点闷，感觉喘不上气来。大概是今日的灵力用的过泛，歇歇便没事了。放心！”乾临挤出一个大大的笑脸。
蒋瑶回到客栈内，赵老头不好晾着几人，只好自作主张：“两位仙君，还有这位仙子，先行进去吧。”
霜墨收回担忧的视线，看向客栈内，面露犹疑地询问：“这……老板还没回话，会不会不太合适？”
“没事，都是邻里邻居的，仙君又是为护着我们而来，不碍事的，进来吧。”
“如此，便叨扰了。”
他们议论的时间实则很短，蒋瑶刚扶着曲老太缓步走至门口，那四人已经跨过了门槛进入了客栈。
曲老太没见过几人。但瞧着三人的气度不似普通凡人，因此并没有出声责怪，而是客气地问道：“这几位是？”
“这几位是掠影宗的仙君和仙子，特意前来除妖的。来，先坐下说，仙君请坐。”赵老头热情招呼着。
赵老头，也是这固情山村的里正，其人在此颇有名望。
彼时，这张桌子旁围坐着六个人。霜墨与乾临一边，善从薇独自坐在乾临右侧，她的对面是赵里正，她的右手边是蒋瑶，再旁边便是这家客栈的老板曲老太了。
霜墨望着桌上的一绿一腌，心生愧疚：“两位正在用膳？倒是我们来的不是时候，真是打扰了，在下实感歉意。”
“仙君客气了，你来为我们除魔降妖，庇护着我们小老百姓，该是我们感激才对。”
赵里正附和道：“是啊，曲老太说的正是我们固情村所有人的心声啊。”
“瑶瑶啊，先把饭菜撤走，咱们待会再用啊。”说罢曲老太又在蒋瑶耳畔小声道：“若觉得饿了，就先去后厨垫补点吃的，可以不出来的啊，这都是大人的事。记得用点现成的，千万不要自己做了知道吗？”
霜墨三人作为修仙者自是听到了这番话，他们没有着急开口，耐心等待着。
蒋瑶一直没有抬头，闻言只是轻轻颔首，起身想要端走桌上的饭菜时，却被一人抢了先。
善从薇面无表情，浑身发冷的端起了饭菜，精准的找到后厨一言不发地先行离去。
蒋瑶呆住，心绪有片刻的波动。
“去吧，丫头。”曲老太打断她的胡思乱想。
是啊，应该忘了吧？这次只是凑巧吧！
蒋瑶冲几人默默作揖，随即转身跟了上去。
霜墨一直盯着她的身影，布帘掀起又落下，隔绝了他的视线。他皱眉深思，说不上是什么心情。
“这位是？”
“我的孙女，她叫瑶瑶。”
“……瑶瑶……”
后厨内，善从薇漫不经心地扫视了一圈，将整个景色收入眼底。
屋子很简陋，但特别干净整洁。后厨中央先是矗立着两个紧挨的方形炉灶，上方放置着两大口铁锅。灶台上方的烟囱直通小木窗外。
屋子最左侧靠墙处是一个由石头砌成的圆形水池。水池旁边有一排高台，高台上放置着各种瓶瓶罐罐以及刀砧。后厨最里面则整齐堆放着一堵墙高的柴火。
善从薇把手里的饭菜放至高台上。随后默不作声地从储物戒内取出一大堆丰富的肉食摆放在砧板上。紧接着，她拿起锋利的刀具便专注处理起这些食材。
见到这一系列操作后蒋瑶愣怔住了，木头一样站在布帘旁边。她的心跳莫名加速，嘴唇剧烈地颤抖着，瞳孔中翻涌着悲楚与期待。
踌躇片刻后，她还是决定上前。
蒋瑶站在善从薇不远处，看着她忙来忙去。
“……您是……”
“善从薇。”
“……从薇仙子。”
善从薇抬眼瞥了她一下，并没有说什么，随即又接着忙去了。
“……您要做饭？”
“嗯。”
“后厨有食材的。”
善从薇仍旧忙碌，没有出声。
见她不搭话，蒋瑶就这么尴尬的站在那里，心里的期待慢慢落空。她微微退后让出空间，抱臂斜依在墙上，闭着眼睛慢慢缓解着周身的酸涩。
客栈内，赵里正热情地向曲老太介绍完几位仙人后，便正式说出了来此的原因。
“二位仙君深夜来此是为了打听固情山的异常。”
霜墨轻轻摇动手中的折扇，声音平缓而低沉：“听赵里正说固情山深处有异常之事，是从老人家您这客栈传出来的？”
曲老太闻言，郑重地点了点头，回应道：“是啊，的确如此。”
乾临的情绪好多了，他在一旁不疾不徐地询问道：“老人家，可否详细描述一下是怎样的异常。”
曲老太看着对面的二位仙人，稍加思索后便合盘说出。
“那异常之事大约发生在两个月之前，当时我家老头子还在世。瑶瑶也还没来……
“瑶瑶还没来？”霜墨心里紧了一下，他打断曲老太的话立即询问道：“这是何意？不是你孙女吗？”
赵里正有些奇怪仙人的反应，他小心斟酌着开口。
“蒋瑶是曲老太无意之中捡到的。就在她老头的坟前，当时那姑娘浑身是血，瞧着像是造了什么大难。曲老太费尽心力，耗尽了她积攒了一辈子的积蓄，才勉强将那位姑娘的伤病治愈。这治好病后，那位姑娘便选择留了下来，祖孙俩相依为命。”
乾临听罢急急追问：“什么时候救得？”
“半月前，老头子头七的时候在他坟前捡到瑶瑶的。哎，这孩子特别好，又孝顺又勤快，就是命不好啊！家里人都死光了。后来也不知道被什么人给虐待的，浑身都是烧伤，想想我都心疼。”曲老太忆起初见时的蒋瑶，眼角湿润，情不自禁的流下眼泪。
霜墨拧紧了眉心，垂下的眼眸透露着一股凉意。
“烧伤……很疼吧……”
赵里正不明所以，又怕打扰了他的沉思，只能硬邦邦地唤道：“仙君？”
两人顿时醒悟过来，互相对视一眼。
霜墨掐了掐自己的手心，轻咳一声摆手示意：“老人家您继续说。”
曲老太闻言没多想，便继续道：“客栈内的食材多是自家地里的田物，还有一些贵重的是从深山内采集打猎回来的。那天，我家老头子像往常一样大早上的去山内打猎……”
客栈内的谈话还在继续，后厨的善从薇已经在这期间用灵力控制着火候，连续炒了好几个菜。
蒋瑶收拾好内心的波动，站在善从薇旁边，手里捧着一摞干净的瓷盘，安静地等待着。每当善从薇做好一道菜，她都会适时地递上一个盘子，两人无声地默契协作着。
过了不久，两人便心照不宣地完成了数道菜肴。蒋瑶立即上手打算把盘子端出去。
“干什么？”善从薇的手攥着她的手腕，盯着她的眼睛平淡地询问。
“端出去。”蒋瑶低头错开她的视线。
“端出去？”善从薇眉毛一挑，随即明白什么：“不用。”
“嗯？”
“把手给我。”
“……啊？”
善从薇不耐烦了，一把抬高她的手掌，拽着她先去水池边把手心中的鸡子清清理掉。
“这……这是……”蒋瑶瞧见她瞪了自己一眼，不敢说话了。
清洗擦拭干净后，善从薇从储物戒里取出一瓶药粉。她把蒋瑶按在厨房的木椅上，半蹲在她身前，认真细心地涂抹着。
蒋瑶低垂着头，目光专注地凝视着她动来动去的头顶。感受着手中轻柔的触摸，以及，那时不时吹拂伤口的温暖热气。
她梦呓一般低喃道：“从薇姐姐……”
这一声呢喃过后，蒋瑶猛然间醒悟过来，她慌忙解释：“我不是……仙子别介意，我不是有意的。”
手上的烫伤被料理好后，善从薇才站起身来。她俯视着蒋瑶，目光下移：“你刚刚说什么？”
“……没什么的。”
“嗯。”善从薇并未继续追问。她转身来到水池旁，默默地清理着。
蒋瑶望着她的背影，苦笑了一下。然后举起自己的双手细细端详。烫伤被仙门的灵药处理后，顷刻间便消失了。
“好了？这么快！”
善从薇把碗筷摆好，抬头对她说道：“过来。”
“……啊？”
“用膳。”
蒋瑶指着自己：“给我做的？”
“嗯，过来。”
这下蒋瑶可真是受宠若惊了，她急忙起身乖巧的坐在高台旁。
两人现在的位置仍旧是一站一立。
“手好了吗？”
“好了。”
“可以自己用？”
“可以。”
善从薇一直俯视着她的头顶。
半晌后，她无声地做了个呼吸，收剑好外泄的情绪。
“你先用，我出去看看。”
说罢转身便走，没有丝毫停留。
蒋瑶的喉咙发痒，眼眶酸涩胀痛得厉害。
“所以……这是特意为我做的……”
她拿起筷子，就着眼泪，沉默地一口口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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