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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有我
“你跟谈斐是怎么认识的？”江帷月瞥了一眼后视镜里正襟危坐的的李悦，忽然开口问。
李悦讶异地看了他一眼，面上闪过疑惑，这两人认识？
“谈斐是我高中时期的学长。”江帷月似乎看出了她心中的疑问，直接说出了两人之间的关系，“高中时期，他抢了我当时的女朋友。”
李悦立刻惊地瞪大了眼睛，脑中有个小人发出了尖叫声——为什么要跟我说些？我不想听老板的八卦啊。
“那是我的初恋。”江帷月露出苦涩的笑来，“他们只在一起了一个星期，谈斐就把她给踹了。”
李悦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安慰老板，只能默默的向他投以同情的目光。
“不要用那种眼神看着我，会让我觉得自己很可怜。”江帷月抿了抿唇道。
“抱歉。”李悦有些汗颜，“老板你人这么好，是那个女人太渣不懂得珍惜。”
江帷月闻言发出一声轻笑，手下打着方向盘，转向另一条路，车辆平稳行驶后，又继续道，“我们才相处多久，你就觉得我是好人？”
“感觉吧。”李悦想了一下回答道。
据她这些日子的观察，江帷月是一个很好说话的老板，只要员工能把本职工作做好，业绩达标，平时摸一会鱼他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会特别苛刻。
在他手底下干活不会有那种很沉闷压抑，神经特别紧张的感觉。
对于一个打工人来说，不用经常加班，工资待遇好，老板不难说话，有晋升空间，这就是一家很好的公司了。
李悦很满足现在的状态，也庆幸自己进入了华美工作。
江帷月又看了一眼后视镜里的李悦，眉眼浮现出淡淡地笑意：“看样子，你对我印象还不错。”
也不知道为什么，李悦总觉得现在的车厢内气氛有点微妙，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她微蹙着眉，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下去这个聊天。
“怎么不说话呢？”江帷月见李悦突然沉默下来，问了一句。
“啊，老板我到了。”李悦见车子行驶到了一家超市门口，立马指着窗外叫道。
江帷月踩下刹车，车辆缓缓地停了下来：“不是说到新民花苑吗？导航还没到。”
“我要去超市买点东西。”李悦扯了个慌，“我刚想起来，我爸让我给他买点东西。”
江帷月扭过头看着她，没有说话，眸色暗沉下来。
李悦一下子尴尬起来，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江总？”
“下车吧。”半晌后，江帷月回过头，对李悦挥了一下手，背光的脸看不出喜怒。
李悦立马打开车门：“谢谢啊，江总。”
江帷月很快驱车离开，李悦看着渐渐远离的车身，呼出一大口气。
她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完全不认识，不过，既然来都来了，还是上趟超市，再转车回家吧。
进了超市后，李悦找了个推车，开始漫无目地四处逛。
逛到熟食区时，忽然觉得肚子有点饿，就买了一份炸酱面，找了个位置坐下，吃了起来。
“李悦？”正当她埋头嚼着面时，一道男声从身后传来，她扭过头看过去，发现居然是她爸爸的同事——周叔叔，他的旁边跟着一个清秀的男孩。
她连忙站起来，抽出一张面纸擦了一下嘴：“周叔。”
“我刚刚就觉得是你，没想到还真是你。”周叔推着车走了过来，“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吃炸酱面？”
“逛超市觉得饿。”李悦回道。
周叔上下打量着她：“比上次去医院看你的时候长胖了。”
“那时候刚醒没多久，身体还没恢复。”李悦笑了笑，礼貌地回道。
周叔盯着眼前的女孩，目光渐渐悠远起来，脑中忽然想起几年前去吃李悦升学宴的场景。
那时候的李悦真是少年意气，春风得意，言谈举止超逸洒脱，整个人就像天上的太阳散发出耀眼的光芒，说是天之骄女也不为过。
在场哪个不羡慕周扬夫妇，自己孩子要是这样，做梦都能笑醒。
那时候他还想跟周扬家搭个亲家，这孩子要相貌有相貌，要学历有学历，听周扬说后面还去打拳，一场比赛下来能挣几百万。
真是儿媳的最佳人选，谁能想后面出那档子事？
想到这，周叔将目光缓缓落在李悦左脚上，心中无不痛惜和难过。
他的最佳儿媳啊，现在居然成了一个残疾……
“听你爸说，你现在在一家大公司工作。”周叔望向她，眼底带着隐隐的期盼。
如果李悦能找到一份不错的工作，其实他家也不是不能接受这孩子的残缺。毕竟除了脚，智商和颜值放在那里，可以改善后代基因。
最重要的是儿子自从见了她一面以后就一直念念不忘的，也不肯处对象，可把他愁死了。
“前台。”李悦垂下眸子，“我在公司做前台。”
周叔一时愣住，眨了眨眼皮，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前台？一个年轻大姑娘居然去做前台？真是笑掉大牙。
在他印象中，只有不愁吃穿的年轻小伙子才会去做前台，这职业只要求长得好，不需要什么特别的技能和学历，基本是个人都能干。
这也就意味着，没什么发展前途，是青春饭。
也就比保安光鲜亮丽一点。
一个风华正茂的女孩，居然去做男孩子才做的工作，真是没出息。
这个周扬，说自己的女儿在大集团工作，他还以为是什么好工作，心底又起了一点心思，没想到居然就是这？
真是忽悠死人不偿命。
周叔看向李悦，眼底再也没有老丈人看媳妇的热切眼神，神色淡淡道：“那也挺好的，你这样的能找到工作就不错了。”
说完这句话，旁边的小伙子扯了一下他的衣角，周叔却拉下他的手，继续用长辈教训晚辈的口吻道：“你这样务实一点也不错，总不能让父母养你一辈子。”
李悦自始至终都没说话，甚至连眼眸都没抬。
“爸，你别了说了。”清秀的男孩飞快地看了李悦一眼，脸涨成猪肝色，尴尬地拉着周叔就要走。
周叔一边挡开他的手，一边骂道：“我告诉你，你趁早死了这条心，没房没车，连自己都养不活的女人，你要敢谈，我打不死你。”
“爸，你别说了。”男孩的脸色难看至极，羞愤地很想找个洞钻进去，“我们走吧。”
周叔被他推着向前走，转身时还不忘数落男孩：“找对象不能只看脸，这种小白脸不是出轨就是靠男人养着，没好东西的……”
等周叔走后，李悦重新坐回了椅子上，像个没事人一样继续吃着冷掉的炸酱面。
刚刚几人的动静引起了旁边的食客的注意，不少人窃窃私语起来，胆大的甚至转动着自己的眼睛望向李悦。
李悦明明只是埋头吃着面，却觉得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视线就像细小的针一样扎入她的肌肤，密密匝匝，让她无处躲避。
一开始只是轻微的刺痛，慢慢的针透过了肌肤顺着血管汇集到了她的五脏六腑，痛的她几乎握不住筷子，身体颤抖起来。
左脚残缺的地方又开始传来剧烈的疼痛，就像有无数的刀片在一片一片割她的肉一样。
她噌的一下站起身，身后的椅子和地面摩擦拉扯发出刺耳的噪音，有几个食客被惊地骂出了声。
李悦大口的喘着气，面上毫无血色，左手迅速背起包，右手握住拐杖，一瘸一拐地朝超市门口走去。
因为走的急，再加上左脚使不上力，没走出几步就摔倒在地面上。
她顾不上疼痛，眼睛紧紧地盯着滚落在一米开外的拐杖，缓了几口气后，咬着牙朝着拐杖爬去。
有几个好心的年轻人过来搀扶她，却被她狠狠地甩开。
“你这人怎么这样？”被甩开的女人刚想骂人，就看到李悦脚腕处露出的假肢，惊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旁边的一个人对她摇了一下头：“这种残疾人自尊心很强的，你帮她反而不落好，随她吧。”
正当李悦要够到拐杖时，一双黑色的锃亮的男士皮鞋出现在她的眼前。
皮鞋的主人，弯下身拾起拐杖递给她。
拿到拐杖的李悦眼中露出笑意，神情就像一个在沙漠中迷失许久的人终于看到渴求的绿洲一样。
“谢谢。”她抬起眼看向来人，下一秒就诧异地瞪大双眼，“莫……嘉致？”
“我扶你起来。”莫嘉致扶起她，低声问，“脚还好吗？”
李悦动了动脚，发现那种剧烈的痛在慢慢消退，便对莫嘉致道：“我没事。”
莫嘉致扶起她，帮她拎着包：“还需要买东西吗？”
“没什么好买的。”现在的李悦只想回家，不想面对任何人。
“那我送你回家。”莫嘉致看着他，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小心翼翼。
“不用了，我可以自己走。”李悦扯过自己的包，声音硬邦邦的。
莫嘉致默默捏了一下手指：“我送你吧。”
“不用了。”李悦的眉眼间浮现出一股不耐烦，“刚刚谢谢你。”
说完看也不看对方，直接拄着拐杖离开。
莫嘉致看着她左脚，怔了几秒，咬了一下唇，追了出去。
外面又下起了雨，李悦快速地迈动着双腿，在雨幕中行走着，莫嘉致紧跟在她的身后。
“你究竟想干什么？”李悦忍无可忍地回过头，红着一双眼睛低吼道，“不要再跟着我！”
冰冷地雨水顺着莫嘉致饱满的额头流到他的睫毛上，他呆呆地看着李悦道：“我，我只是想送你回家。”
“不需要，不需要，要我说多少遍？”李悦近乎崩溃地吼道，“你是不是觉得现在的我是个残疾，特别可怜？”
“我，我没有这样想过。”莫嘉致慌张了摇了摇手。
李悦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冷冷地看着他：“那你为什么要跟着我？”
“我，我不知道。”莫嘉致被冰雨冻了的发白的唇抖了一下，“我就是想送你回家。”
“那我现在跟你说，我不需要。”李悦转过身，背挺的笔直。就像一面刚硬冰冷的墙壁，将一切拒之千里。
莫嘉致跑上前，一把抱住她的腰：“李悦，你这样我很难受，让我送你回家吧。”
李悦僵住身体，手死死的握住拐杖的橡胶柄，面无表情道：“滚——开！”
这句话并没有莫嘉致松开手，反而让他更加用劲地抱着她，他带着哭腔道：“李悦，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原来那个阳光自信，温柔的李悦上哪里去呢？
谁来告诉他，究竟发生了什么？
李悦开始掰他的手，莫嘉致哭着摇头：“不要，我不要放开你。”
一只手掰不开，李悦扔掉拐杖，两手并用。
两人暗暗较着力，谁也不不愿意放弃，雨越下越大，路过的行人古怪地看着他们，以为是小情侣闹矛盾。
李悦好不容易抠下莫嘉致的手，一把将他推到在地，警告道：“别再跟着我。”
随即，又转过身拾起拐杖，就在她准备离开时，后面传来了莫嘉致近乎嘶吼的叫声——
“我爱你！”
“我爱你！李悦听到没有，我爱你，就算过了这么多年我还是爱你……”
莫嘉致坐在地上不计形象地嚎嚎大哭起来：“我以为我可以忘记你，可是我做不到啊，我做不到。”
李悦轻轻笑了起来，先是小声的，渐渐地放大声音。
她将裤腿提了起来，扭过头对着莫嘉致笑的近乎癫狂：“看到没？我已经不是几年前的李悦了，我是一个残疾，我是一个废物，我什么都没有了……”
莫嘉致从地上跌跌撞撞地爬起来，冲向她，吻住她，疯狂地啃噬她冰凉的唇。
“你还有我，你还有我，我不在乎，我不在乎。”他一边吻她一边喃喃道，“跟我在一起吧，以后我照顾你，让我来照顾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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