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

　　推开门，廖忱摸着他家的厨房忙碌了起来。
　　这屋子是开放式厨房，装修黑白，简约。

　　廖忱下了点儿面条，下得心烦。
　　“你家怎么什么也没有？”他背身对着余枞西，恼火地抱怨了一两句，“生抽什么都没有。”
　　“我不做饭。”余枞西乖乖地坐餐桌上，盯着廖忱的背影张望。

　　他没再说话，眼睛在台上扫了一圈，将能加的东西都加进去了，最后又煎了俩蛋进去。

　　一会儿，廖忱端着两碗他并不满意的面条放去了桌上，“味道可能没那么好。”廖忱拉开椅子和余枞西面对面坐下，“你家什么都没有，凑合一下。”
　　余枞西扫了眼面前的面条，“感觉不错。”他夹起铺面上的煎蛋咬了一口，“好吃。”
　　廖忱掀起眼皮瞥他一眼，“就煎个蛋。”
　　“也好吃。”余枞西鼓动着腮帮子看去。
　　“煎蛋都不会吗？”廖忱撂起一筷子面条，散了散上边的热气，“你要是没钱了，一个人待家里是不是得饿死啊？”
　　“我会泡面。”余枞西说。
　　廖忱将面条塞进嘴里，垂眼盯着碗轻哂一下，无精打采地来了一句，“好，牛逼。”
　　“还行。”自豪。

　　廖忱的嚼嚼嘴里的东西，端着碗吹了吹抿了一口汤水。

　　余枞西注视着那颗脑袋，“所以什么事都是一个人抗着的吗？”他说，“读书，开销，三餐。”
　　廖忱淡淡地嗯了声。
　　“累吗？”余枞西问。

　　“还行，忙起来不会有什么感觉。”廖忱捧着碗暖了暖手心，“有时候手头紧了会闲时间太少了。”
　　“我这年龄放这，打工不好打，之前没人敢要。”廖忱轻描淡写地说着，“就尽量把事情做好了，万一下次有什么事还能找着我。”

　　余枞西裹了一筷子面条塞嘴里，口齿不清着说，“没有看不起你，更没有要鄙视你的想法。”
　　他垂下眼，“只是在我的生活里，这个东西不是很重要，因为他是最轻易就能得到的。”
　　余枞西顿了顿，哽下了嘴里的面条，“那件校服，那五百元，在我的生活里只是冰山一角而已，我们是朋友，我没有歧视更没有施舍你。”

　　廖忱抽出张纸擦了擦嘴，胃口不是多大，“好，谢谢，有心了。”
　　“我话说太重了。”他将纸对折，夹着煎蛋咬了一口，“换位思考也是这么个理，我这人气头上脾气冲，什么话都不过脑子。”
　　他顿几秒，眸子暗了暗，声音也不自觉暗了下来，“就像我老子，总是说我一个鼻孔出气，一根筋。”

　　听着，余枞西抬头，桌底踢了踢廖忱的鞋尖，“叔叔后事...”
　　“我不管了。”廖忱睫毛颤了颤，“他家里有人，我记得他有个姐姐，应该会联系，爱怎么样怎么样吧。”
　　余枞西闭上了嘴，安静一会儿才出了声，“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上学，打工。”廖忱说。
　　“学怎么上？工怎么打？”余枞西立马问。
　　廖忱挑一筷面搅着玩，“顺其自然吧。”
　　“你现在只有自己了，做事自私自利一些，向利益最大化想。”余枞西说。
　　廖忱觉得这话确实像余枞西嘴里能吐出来的，“没多大理想，养活自己就行。”
　　“…”

　　吃完这一顿饭晚上十一二点，余枞西就死抱着沙发，廖忱没什么精力再去客气，估计是喝了点儿酒的原因，一躺床上就沉沉了过去。

　　隔天大早，是被清晨五点半的闹钟给轰醒的，廖忱坐起身来，左右张望一下，陌生的环境让他心慌了几秒，但这几秒后，心情又落了下去。
　　这个点外边还是一片暗色，但有隐约鸟叫声，好像在无形中认定了一件事，廖天成确实是不在了，他廖忱也确实是变成一个孤儿了，这一觉，所有所有的一切都让他有些回不过神来。
　　恍惚，压抑，和一片死寂。
　　他被包裹在黑夜里，就这么在热和的被子里坐了半分钟才下一步动作。

　　廖忱掀开被子，凉嗖嗖的温度顿时让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踩去地上，穿上鞋子轻手轻脚地推开了门。

　　今年的巫城格外冷，廖忱的视线在黑夜里摸索了一番，能摸个大概。

　　余枞西缩在沙发上，身上就搭件外套，跟一精神病似的，阳台门大敞着，从外边拂进的风就够人受一阵的了。

　　廖忱走过去关上了门，眼神在对面略过了一瞬，安静得不是半点儿，对，毕竟里边死了一老头。
　　再拉上窗帘，廖忱扭过头猛然发现余枞西正目光炯炯地盯着他，廖忱这心跳差点儿没结束，整个人都重颤了一下，那点儿压抑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操了，你演鬼片呢神不知鬼不觉的？”廖忱揪起两条眉头走了过去。
　　“几点了。”余枞西坐起来，薅薅头发问。
　　“五点过。”廖忱停他面前。
　　余枞西抬头看去，“你起来这么早干嘛？”
　　廖忱低眼睨着他，“打工。”
　　余枞西哦了声，就这么和廖忱对看着了，也不说话。
　　…
　　……

　　“你怎么醒了？”廖忱别扭一句。
　　“你关窗户的时候声音太大了。”余枞西诚实地答。
　　廖忱飘开眼，目光落在了一旁的衣服上，“你晚上就盖件外套凑合了？”他看回去，“不冷啊？”
　　“有点儿。”余枞西说，“本来是打算进来抱床被子的，但是看你睡着了，不方便。”
　　“你傻逼？”廖忱去扯他，手碰上了余枞西冰凉的手，跟块儿冰没什么差别，“你上床睡啊。”

　　廖忱心里莫名升起股火气，攥上余枞西的手搓了两下，扯着他走进了卧室里，“窗户也不关，空调也不开，你故意的吧？”
　　余枞西回攥了一分力，声音哑哑沉沉的，染着几分睡意，“故意什么？”
　　“愧疚。”廖忱将他按去床边，“你要生病了怎么办？”
　　余枞西望着廖忱，眨巴了一下眼睛，精神看着很充沛，“那你能不去打工吗？”
　　廖忱啊了声，主要觉着这要求挺无厘头的。
　　“一天一百五，我给你再翻一倍，你陪着我。”余枞西扯上廖忱的衣摆，拉了拉，语气听着还挺委屈，“可以吗？”
　　他抬手贴上余枞西的额头，脑袋瓜子有点儿发懵，心脏有点加速，“你烧了吧？”
　　余枞西抬着额紧盯着廖忱，“可能有点儿。”他说，“现在全身都在发烫。”
　　廖忱垂着眼，又去贴贴自己的额头，几秒，才开口，“你先睡一会儿吧，不舒服的话和我打电话。”
　　余枞西依旧扯着那一角衣摆，严肃地和廖忱谈着生意，“三倍？”
　　“你他妈...”大清早的，心情本来就够闷了，廖忱此刻非常不耐烦，“别拿钱砸我了行吗？”
　　但顾忌到面前这个人，廖忱还是收敛了点儿，“搞得我像一陪/睡似的。”
　　“也不是不行。”余枞西特认真地说。
　　廖忱扯开他的手，“滚蛋！”
　　走到门口时廖忱脚步又顿了顿，“不过真的谢谢了，你要画画的话只要有空，我都会来，免费。”
　　“…”

　　离开楼房，廖忱摸着黑走了一段路，到王震峰那时天空也变成了灰色，在雾蒙蒙中亮了起来。
　　王震峰也刚到，廖忱帮着支开了店门，开始了一天的忙碌。

　　忙到半下午，廖忱终于有时间摸出手机来瞧瞧，刚亮屏，十多条消息先引起了他的注意。
　　廖忱诧异着点开，一条条地浏览了起来。

　　早上十点。
　　【.】：我起来了。
　　【.】：感觉不太舒服，脑袋晕。
　　十点半。
　　【.】：。
　　十一点十二分。
　　【.】：？
　　【.】：还有点儿想吐，可能着凉了。
　　十一点五十分。
　　【.】：？
　　下午一点半。
　　【.】：我睡一会。
　　两点四十分。
　　【.】：醒了，更想吐了。
　　两点四十三分。
　　【.】：。。。。
　　【.】：？
　　三点十分。
　　【.】：骗子。
　　四点零三分。
　　【.】：你不会把我给屏蔽了吧？

　　廖忱看完后有些心慌，至于这股心慌从何而来他自己也不是很清楚，但就是很心慌，心慌得他按着键盘来来回回酝酿了好几分钟才憋出去几个字。

　　—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消息刚过去，廖忱又立马发去一条。
　　—忙到现在，没注意。

　　那头静了五分钟才解答廖忱的疑惑，余枞西什么话都没有，只是发来一张图片。

　　廖忱好奇了一眼，心更慌了。
　　那只细白的手背上插了根针，因为太白，看着还挺瘆人。

　　—你在哪？
　　那边秒回。
　　【.】：上次你输液那。

　　廖忱收起手机直奔前台，他敲了敲桌，王震峰抬头看去就只瞥见了廖忱那副着急的神情。

　　“王哥，我晚上可能干不了了，有点儿事情。”廖忱简洁着说。
　　王震峰也没问什么原因，见他这么着急掏出一百元递了过去，“行，快回去吧。”

　　廖忱接过道了声谢，匆匆向着外边奔去。跑过几条巷子，廖忱赶到小诊所时才觉得自己娘们唧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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