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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我
“啊?我那长子?叫林...”
符箓最后一丝黄纸燃尽,往生咒金光一闪,人影最后一丝薄雾也散了去。
到底没能说出个全名。
言曦早早登了仙,并没有从林正这半瓢话中听出些什么,他瞥了瞥手扶额头锁着眉的严雪卿,眼神带着询问望向一旁的白羽玄。
白羽玄也不似刚刚那般闹腾了,兀自沉思着没注意到言曦的眼神。他似乎也从这半拉的话中想到了些什么,但他脑海中仍旧是雾蒙蒙的一片,摸不出个头绪,寻不着个所以然,只觉得怪异、抗拒,像是本能地觉得不会是他,不应该是他。
地府顶层办公室内,坐在简朴办公桌后的人再寻常不过地在桌上的审批表上签了字,随后递给面前等候的监管科主任。
“有这张审批表就行了。但司丞大人,我多句嘴,这狱中关的可都是还没炼化的厉鬼怨灵,您后续的流程可得跟上,否则突然放到人间去,后果不堪设想的啊。”
科主任接了审批表,絮絮叨叨地说他的担忧。
“虽说狱中空间有限,现在已几近承载上限,可也不是不能再多坚持两天。集中渡灵是好事,可中间操作是一环也错漏不得的啊。”
林岚静静地听着科主任唠叨,嘴角依旧挂着极具亲和力的笑。他收了笔,全不嫌烦似的起身送科主任出门,聆听者的角色当得十分称职。
“那就麻烦主任多费费心,务必掐好审批表上的时间点开狱门。”
科主任在这岗位上做了几百年,见证了无数地府员工来来去去,与高层打交道更是稀松平常。可眼前这年轻人还是能一眼就叫人赞叹,处变不惊,游刃有余,甚至亲自送他这小小的科主任出门。他突然觉得自己的絮絮叨叨好没有道理,倒有质疑领导能力之嫌了。
科主任将自己颠来倒去的唠叨随口水咽了下去,想随口缓个气氛。
“司丞大人,您这银铃不错,可是个什么法器?”
林岚眼神倏地冷下来,从冬日暖阳瞬间变成了三九寒天,杀意如有实质地从科主任到颈侧擦过去,激得科主任不自主一个哆嗦。好在这转变稍纵即逝,眨个眼的功夫暖阳便又爬上了晴空,好像刚只是哪片不懂事的云飞来散去,错觉似的。
“哪是什么法器,普通装饰罢了。主任若是喜欢,改日我送你个新的。”
科主任还没从刚的刹那心悸中回过神来,此刻哪儿敢接话,随便告了声辞便走了,脚步飞快,想要逃也却又怕人看出似的,险些左脚绊右脚一个踉跄。
错觉,一定是错觉,怎么会有杀气呢?一定是我昨夜没睡好。
科主任头也没敢回,匆匆去开牢狱门,只想着赶紧将此事了了,千万不能耽误功夫。
林岚站在地府大门前,刚刚嘴角挂着的笑意已经荡然无存。他望着科主任远成一个点的背影,面无表情的脸上不知在思量着什么,又好像只是单纯的发呆,欣赏美景似的。
可今天阴云密布,天幕黑压压的,风雨欲来。
“司丞大人,您怎么站在门口啊?快进去吧,这天儿眼看着要下雨了。”
办公室的小丫头刚办了事回来。这孩子惯常炸呼呼的,脚步急匆匆的险些撞上林岚。
林岚转头已是笑颜,语气好不温婉。
“这就进去了。小袁啊,正好,我下午有点事儿,跟办公室报备一下提前走。”
林岚瘦高的个子,虽是司丞,地府的实际一把手,不知比小袁大了多少级,可人却没有半点架子,哪怕对着个小丫头,也是微低着头平视,两双眼睛认真的含情似的,看得小袁红了脸。
“是,没关系的,您去忙吧。”
小袁不想给上级领导留下些什么奇怪的印象,应下来后便一溜烟儿地跑了。
天空一道闷雷响过,暴雨终于落下。
夏凡从双胞胎养灵的专属住处回来,一张小脸都红扑扑的,嘴角的笑藏也藏不住,肉眼可见的开心。
严雪卿本来还在对人影没说完的半截话兀自纠结,见着夏凡,似乎喜悦也会传染一样,那点焦心的烦闷都散去了大半。
“看来花蕊恢复得不错?”
“嗯!虽然现在还不能起床,但我看精神还挺好,吵吵闹闹的,还知道向我讨要碎掉的狐狸摆件呢,动都动不了了也不知道消停。”夏凡嘴上说着不知道消停,却半点看不出他觉得这不消停哪里不好。
“我得赶紧再做两个新的,不然明天还要烦我。”
严雪卿看着夏凡开心得已经在翻找雕刻的材料,心中的腹稿吞咽了几次,最终他还是决定说出来。
“宝宝。”
“嗯?”
“明天......我们去你家里把执念解了吧。”夏凡拿着木料的手一顿,好半晌才轻轻将木料放下。
“明天...就去吗?”夏凡也是很想那个太久没见的家的,可严雪卿说得如此突然,夏凡突然就慌了。他站在人间的土地上,蓦地就觉得这里十分陌生。是了,他已经是个鬼了,这般全无准备的......解执念吗......
严雪卿走到夏凡身边,一只手拿起放在桌上的白兰木,木料触感细腻,没一点毛边,白玉似的。他将木料妥帖放进夏凡手里后,却没有将手拿开。两人的手就这样轻合着,里面是当年从花丘带走,今日又回了花丘的白兰木。
“别怕,我陪着你。”
夏凡没动,虽说他确实是想的,但也实在没必要急到明天就去。除非......
“在我不在的时候出了什么事吗?要着急回冥界?”
严雪卿愣了一下,随后无声地笑了。果然,夏凡心思细得很,什么也瞒不过。
“一点小事,不打紧,我只是怕夜长梦多。”
夏凡了然,没再多问,将木料收回乾坤袋里,“要是急的话其实先回冥界也行的。执念可以下次再解,也不急于一时。”
“没关系,这个时间还是有的。那......明天去吗?”严雪卿斟酌着,不知该不该称夏凡人间生活过的地方为“你家”,他怕勾起夏凡些物是人非的愁绪,更怕他心中难过又不说。
“那就明天去吧。我还得去找双胞胎一趟,不然她俩明天见我没来肯定要找的。我很快回来。”夏凡倒是看不出什么难过来,将乾坤袋收拾好便要走。他走到门口,不知又想起了什么,回头来飞快地在严雪卿嘴唇上啄了一口,嘀咕了句简短的话,随后逃也似的去找双胞胎了。
严雪卿还站在桌边,好半晌才回过神来。他手指蹭了蹭嘴唇,失笑出了声。
夏凡说:“我没难过,不用担心我的。”
他的小朋友啊......
隔壁房间,白羽玄正在对着一桌专属私房菜大快朵颐。
可大快朵颐归大快朵颐,该不理人还是不理人。
“小玄儿?宝贝儿?别不理我了,我都道了好几遍歉了,瞧我一眼,嗯?”
花钿快要把脸贴到了白羽玄面前盛饭的碗上,求关注的小狗似的。若不是花钿日常向来都是以人形示人,尾巴耳朵都藏得好,此刻尾巴定是摇得欢。
也不知九条尾巴同时摇是个什么壮观的景象。
白羽玄风卷残云地吃完,还特意挑了房里看上去最贵的一条丝巾擦了擦嘴。从仙市买来的天价天蚕丝巾粘上了火红的辣子油,花钿眼皮都没抬,浑不在意,一双含了桃花的眼眸里全是桌边擦嘴这人,其余半个物件儿都容不下。
“吃完了?吃完就理理我,嗯?你总不能一直不理我。”花钿接过沾了油的丝巾,看也没看随手往后一丢,“我今天表现还行吗?上神有没有说什么?有没有说......”花钿突然凑近,温软的唇瓣触碰到白羽玄微凉的耳垂,“有没有说......你男人风流倜傥,玉树临风,不如就趁着为师在,将婚礼办了吧,我这彩礼可老早就备好了,就等着你张口要了。”
白羽玄自言曦飞升后这一百年借着一副好皮囊和报复式放纵没断过花丛,听到的骚话没个一百也有八十,花钿这耳鬓厮磨撩得他心里发痒,可面上仍能维持着游刃有余的八风不动。
“我师傅说,这狐狸看着人模狗样,实则内地里黑透了,让我离你远点儿,省得也给我染黑咯。”
“说谎。”花钿放过了那只已经被呼热了的耳朵,侧了侧头,停在了一个刚巧能看得见白羽玄眼睛的位置。
那两瓣睫毛忽闪忽闪的,一张一合,蝴蝶翅膀似的,直扇得花钿心尖儿颤。
“我夜夜梦里都是你,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好,所以才故意气你的,你就纵容我这一回任性吧,再没下次了。”
白羽玄看着这一千岁还任性的老狐狸,白眼翻得与言曦一脉相承,一看就是亲徒弟。
“哦,所以才需要安神香,吃饭也得人陪。”
“哪儿有,那都是特意做给你看拿来气人的,宝贝儿信我,我这脑袋光想你都快不够用了,连个缝儿都没有,哪还装得下什么别的。可你都不想我的,说好了很快回来,我等了这么久,连封信都没收着,我这心里苦着呢。你摸摸。”
花钿含桃的眼像沾了春露,垂涎欲滴似的,本就媚人的眸平添了分可怜,几欲摄人心魄。
白羽玄的手被花钿带着按上了胸口,那手感极好的胸口上一下一下的心跳动如擂鼓,若不是花钿牢牢握着,白羽玄手指险些要逃。
可这一下一下规律无比的心跳太有力了,白羽玄蓦地想起了言曦早上说过的话。
你们中间隔着阴阳呢。
花钿没等来白羽玄的缴械投降,反而一句话让刚还有心思满口胡诌的白羽玄情绪遽然低落了下来,那扑闪的睫毛都合得缓了,好似上面落了片凡尘。
调情高手惨遭滑铁卢,花钿仔细又咂摸了一遍刚刚说的话,掰碎了拆开了也没觉出什么不对的地方来。之前无论嘴上多硬,只要动上手来,小玄儿肯定就要绷不住脸上的故作深沉,屡试不爽。花钿惯爱用此套路,没事搞事也要用上一二。因为这之后的白羽玄会有点别扭的小情绪,可身体又很诚实,表里不一得厉害,十分可爱。花钿可喜欢死这副模样儿的白羽玄了,喜欢得觉得若是早遇上个几百年,若是能在他刚成狐妖时两人便能遇上,那这千年的修行路恐怕会没那么清苦枯燥,或许会像之前那一月一样,让他日思夜想也不够,让他总能从细枝末节的地方品出新的甜来。
可这次却没像往常一样,他的小玄儿不知为何低落了。花钿可见不得白羽玄低落,他这一搭眼花钿的心都跟着悬起来,也不撩了,俯身便跪到白羽玄面前,双臂将整个人圈进了怀里,目中的桃花都关切得探了探头,直望着怀中人的眼。
“怎么了宝贝儿?怎么不开心了?”
“没有......”白羽玄刚否认完,抬眼就从花钿担心的双眸倒影中看到了丧眉搭眼的自己,显然完全不是一副没事的样子......
“好吧,有。就是......嗯......你有没有想过......以后啊......”
“什么以后?”花钿没听懂,以后?以后怎么了?
“就是......哎呀......就......我不是鬼么,我也没什么寿命这一说,你不是妖么,九尾狐......能活多少年啊......哎呀也不是这个意思,我也不知道咋说。”
白羽玄虽说老是被严雪卿之流嫌弃智商不太高,可他记性还是很不错的,是言曦盖章印证的过目不忘,阵法什么复杂的玩意儿一学就会,严雪卿和陶玲这点谁也比不过他。言曦的话在白羽玄脑海里半字不差反复地转,可白羽玄就是一个整句也说不出口。言曦的话太扎人了,他不知道怎么转换成委婉的意思。
他怕伤了他的小狐狸。
可花钿是个聪明的主,白羽玄提到寿命两字他就知道意思了。
他的小玄儿向来没心没肺,竟也会担心起没有定数的以后来了。
花钿无声笑了,双手往里拢了拢白羽玄,哄人道:“我家小玄儿成熟了不少嘛,也会想这些了,就是这熟得也太晚了,我算算,这横是能有三百多岁才熟吧,要不过两天咱也在花丘搞个成人礼?听说人间现在都时兴这玩意儿。”
白羽玄瞪了花钿一眼,气不打一处来,“我跟你说正经的呢!你再跟我嬉皮笑脸我可就又生气了!”
花钿忙收了笑,好家伙,他可不敢,这才理人没几分钟,多不容易呢。
“宝贝儿我错了,不准生气,可不能不理我。”
“那......”白羽玄注视着花钿,他不知道怎么说才能好听些,可他知道现在不必多说,花钿懂了。
那含桃的多情眼里也没个伤心,哼,感情活得久的不是你。
“宝贝儿,你对你男人也太没信心了。我这九条命哪是说丢就丢的,再说了,你怎么知道我就修不成个仙呢。”
“哪儿那么容易,修行之路向来辛苦。”
“那可不好说,”花钿额头贴上白羽玄,两人目光拉得极近。花钿双手捧着白羽玄的脸颊,潮湿的呼吸擦热了白羽玄的唇。
“你怎么没早点儿出现呢,若是我们早个几百年遇见,我这千年的修行定是妙趣横生的。”
遇见你之后,我再不知何为清苦。
“我三百年前才死,你遇不上我,唔......”
纠正谬误的尾音融化在了唇齿之间,青丝薄衫不禁/撕,一扯就破,被人胡乱地丢在地上,又不知被谁一脚撇到墙角去。
“这破颜色以后别穿了,丑死了,没有红色好看......嗯......”
白羽玄意乱/情迷间也要坚持说完最后一句吐槽,他从刚见时就想把这与此人十分不和谐的衣服//扒/了,奈何师傅一直在,他只好忍住几欲伸出的爪子,快要给自己憋出毛病来。
花钿笑出了声,随即惩罚性地在白羽玄的脖颈上/咬了一口,咬完后微抬起脸。那张脸不用颜色衬,也媚得风情万种。
“嘘,专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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