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从哪里来

作者:游白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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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哑呼镇石屋白瞳妇



      秋风起时,总伴着叶落,掉在地上,脚一踩便能听见“喀喀”声。
      清逍在睡梦中将这声音听了好几次,待他一睁眼,床边的逐风就将水递了过来,与此同时,化了原形的团子也自逐风身后冒了出来。
      “主人,瞧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团子偷跑下来,清逍并不意外,而要说清逍此刻的模样……
      自然是面无血色,唇色苍白。
      涤池受罚,景华给的那丹药虽有效,但清逍的伤并未痊愈,关于这点,清逍自个儿心里其实极有数。
      没应团子的话,坐起冲逐风笑笑,接过他手中杯,正喝着水,逐风忽然开口。
      “何为涤池?”
      清逍闻言一顿,差点被水呛到,余光将团子一瞥,团子扑棱扑棱翅膀,转身就飞走了。
      听言语,又看看逐风微蹙的眉头,清逍眨巴眨巴眼,又喝了几口水,起身行了两步,笑眯眯问着别的。
      “谁来过?”
      清逍此刻所处之地,正是殷宅逐风的屋子。自窗外一看,这院子似是很久都没人来过,虽打扫得干净,但没什么生气。
      逐风跟上来,顺着清逍的目光向窗外瞥了一眼。
      “涪羽涪泽,叶姑娘,都来看过你。”
      谁来过,清逍睁眼认出地方就猜到了,他方才也就是想岔开话题。这时候。倒有个问题真想知道了。
      “你在何处等我?”
      “客栈。”
      不知为何,再见逐风,他的目光似乎比以往还要炙热,半点儿都不再敛。答完话,逐风就那么静静地看着清逍。
      不由自主,清逍便在那深深的目光中陷了进去,相视许久,直到秋风在窗边打了个转儿,清逍这才从他滚烫的目光中醒过一点神儿,向外头走去。

      去海棠林时还是中午,晕了这么一遭,出院儿还没走几步,天色已暗,待踩着落叶行至花园,秋月已升。
      长廊四寂,花园中亭台楼阁依旧,却已不似往日那般热闹。
      秋风萧瑟,百花凋零,月下难觅剑影,亭中再无琴音。望着眼前的一切,清逍颇有些感慨,轻轻叹了口气,逐风一步跨过来,挡住他的视线,拥住了他。
      贴着那滚烫的胸膛,清逍笑笑,问道:“这些日子可有查到什么?”
      逐风下巴在清逍额头抵了抵,道:“说来话长。”
      清逍回天界一趟,逐风虽日日等待,正事也同样没耽误,他将那夜消失的三人挨个儿查了一遭。
      殷正松似人间蒸发,彻底不知所踪,叶轻轻还特意回幽涧打探了一番,也没得来什么消息,倒是无名和陆伯,好歹摸出了点线索。
      无名来比苏已近十年,殷正松之前道他是云游剑客,因知他剑法极好,又一见如故,便请来做殷涪泽的师傅。
      剑法极好不错,对殷涪泽尽心尽力倾囊相授也不假,无名确实是个称职的师傅,但他却非云游剑客,而是自金城而来。至于陆伯,很好查,但关于他的谜团却也更多。
      陆伯一直都是殷氏的家奴,据宅子里的老人说,陆伯少年时就来殷宅了,几乎是伴着殷正松长大。而他来自何处,家中还有何人,却是无人知晓。而且他虽也姓陆,但跟陆英是何关系,却是无从可查。他跟殷正松一样,同样也是消失得无影无踪。但好在,还有那张地图。
      那地图是旧物,上头不见任何地名,唯一所标之地也异常隐秘,只有一个范围,之前房梁寻到的时候,能辨的只有方向。逐风查了许久,前几日才确定大概位置,正准备明日去探探。
      清逍听完这些,自逐风怀里抬头,问道:“大致在何处?”
      “比苏同金城的交界处。”
      清逍闻言想了想,问道:“总州会那日,最后来山顶的人,你还记得吧?”
      “覃望。”
      “午时来的。”
      “嗯。”
      “那厉鬼说他们是总州会中午被戴面具之人所杀,而火是下午的时候一个剑客放的。”
      “嗯。”
      “所以明日去完那里,我们可以再去金城查查。”
      “嗯。”
      清逍道的认真,逐风却是拥着清逍,每应一声,嘴角都翘起几分。
      清逍屈指在他脑门儿敲了下,失笑道:“你笑什么?”
      逐风没答话,忽地垂头在清逍眼尾亲了一下。唇明明是凉的,那颗血痣却无端烫起来。
      秋月无边,将夜照得明亮,风起的时候,清逍是廊下唯一一抹春色。然清逍不自知,怔了下,被逐风眼中的炙热烫的落荒而逃。
      可清逍此次回来后,逐风的霸道和可恶不止一点点。他追上来将清逍抵在廊柱上用臂弯锁住,有算不完的账。

      次日一早,殷涪泽早早就冲进了逐风院子里。清逍床边打坐了一宿,将床上的人看了一宿,涤池受的那些伤,好似丝毫都不觉疼痛了。
      听见动静迎出门去,殷涪泽激动的直接往清逍身上扑,与他同来的团子在一旁拍着翅膀急道:“慢点!我主人涤池受的伤没还好!”
      言一出,打院门儿外头刚飘进来的叶轻轻闪身而至,一把就自后揪住了殷涪泽。清逍则是指一动直接将团子噤了声,忙往屋里瞧了一眼。
      逐风已经起身下床走了过来,他瞥了眼团子看着清逍眉微微一挑,什么也没问,倒是冲殷涪泽道:“别扑他。”
      殷涪泽闻言疯狂点头,清逍则是让叶轻轻将他放开,冲他笑道:“带你。”
      殷涪泽要同行,清逍同逐风昨夜就料到了,以他的性子,不带也会自己去,还不如带在身边保险。至于叶轻轻,自打确认了清逍的身份,她是彻底跟定了清逍。
      打叶轻轻手里挣出来的殷涪泽听了这话,彻彻底底踏实下来,清逍则是将目光落在了他手中剑上。
      剑柄流光溢彩,剑身如有星辰,在晨光照映下璀璨夺目,便是不出鞘,也知其锋坚,一看便知是绝世宝剑。
      殷涪泽顺着清逍的目光一看,将剑异常欢喜地举给清逍,末了一顿,神情又落寞下来,垂着头将剑收了回去。
      “这便是师傅当初答应……”
      “我知道。”清逍笑着拍了拍他肩膀,看了眼身旁的逐风率先向院外行去,口中道:“这便出发吧。”
      说是出发,一脚踏出院子,殷涪羽等在外头,她看着逐风,轻唤了一声。
      “大哥。”
      看着她一身行装,逐风沉默许久,才点点头道了声:“走吧。”

      一道风门开到逐风所说之地,行至,却是山环水绕于图中有所不同。
      本来位置就不确定,清逍沿着此地又召出万缕风散进天地间探寻,一番等待,终于自不远处找到了与那地图相似的一个入口。
      赶至,这入口通往的,是一个窄而深的峡谷。
      这峡谷东西向布着,两旁峭壁垂直犹如刀削,上头寸草不生,只有无数大大小小的洞穴布在上面。前进的路被两侧峭壁的阴影笼罩,风呼啸而过时,总夹杂着隐约的人语还有水流的奔腾声。
      殷涪泽打了个冷战搓搓胳膊,“这地方怎阴森森的。”
      叶轻轻一个妖,这次没呼他后脑勺,也跟着点点头。
      “是有些鬼气森森。”
      语罢,她同殷涪泽一同看向了清逍。
      清逍朝前行着,只道:“叶姑娘,你陪着涪羽姑娘。”
      当众人皆不语的时候,除了风声,峡谷里响彻的便只有殷涪羽的铃铛声。
      她腰上坠的引魂铃已没了什么效用,但由于体质特殊,对这地方的感知更明显,此刻虽白瞳未现,但脸色实在不怎么好。叶轻轻闻言停步一等,跟着就挽住了她胳膊。
      这时,在高空盘旋的团子俯冲了下来。
      “主人!那些洞穴里头有东西。”
      殷涪泽好奇道:“有什么?”
      团子拍着翅膀,欲落到清逍肩膀上,逐风看它一眼,团子方向一偏,站在了逐风肩头。
      “树棺。”
      “什么?!”
      殷涪泽惊讶不已,清逍毫不意外,借着这峡谷里的风,清逍早感知了一切。
      这峡谷深长,入时日当空,出时日西坠,且明明是从谷底走出,出谷后却是行到了一个崖顶。向下看去,有村落被包在山崖底下。
      这山崖呈一个不规则的环状,深约数百尺,崖壁垂直陡峭,壁上草木繁盛,是一片金红相应。
      在对面的崖顶,一条西流的河沿着山壁直灌而下,贴着崖壁形成一个垂直的瀑布,水流到了崖底沿着崖壁环成一条河,将整个地势稍高一些的村落围在最中心。
      这村落不大,人家不多,看似不足百户,院落呈点状分布,似散乱一盘棋,而自这崖顶,并不见通往崖底的路。
      清逍立在崖边指一动,推出一缕风绕崖壁滚了一圈,前行几步,抓起了挂在崖壁上的一根藤条,往上一拉,一条藤梯出现。
      “我先。”
      一旁的逐风大步一跨,往下一跳,踩着那藤梯先去往崖底去。
      清逍看着他下落的身影笑笑,朝身后的殷涪泽他们一示意,负责殿了后。团子则是凌空一个俯冲,率先扎了下去。
      下到崖底,藤梯的末端连接着一座木吊桥,桥下是静淌无波的河水,桥对岸是村落的入口,那入口处立着一块丈高石碑,上刻三个血色大字——哑呼崖。
      清逍是最后过的桥,扫那石碑一眼微微蹙了蹙眉,朝等在前头的逐风去了。殷涪泽则是站在那石碑跟前,犯起了嘀咕。
      “这地方的名字怎如此奇怪,哑呼哑呼,什么意思?”
      叶轻轻还挽着殷涪羽的胳膊,行经的时候照他后脑上呼了一巴掌。
      “傻小子!哪儿那么多好奇?走了!”

      本可以听见低声人语,可一进村落,狗吠声便接二连三响起,不多一会儿,待那狗吠声一止,便连人语也消失了。
      一时之间,整个崖底在落日余晖的照映下,陷入一片死寂。
      团子抢先下来自崖底兜了一大圈,这才归来停在了清逍肩头。逐风见状,抬手就将圆鼓鼓的它提到了自个儿胳膊上。团子对这个位置似是有些不乐意,扑棱扑棱翅膀,兜空盘旋去了。
      殷涪泽自后追上来,朝周边看了看,又一次犯了疑。
      “这……这些,又是什么回事儿?”
      他之所以疑惑,是因为这村落里的所有屋子都是无窗的石屋,且家家户户门口都立着一个同活人等高的石人。
      这些石人虽相貌形态各异,但都身披衣,头顶帽,手中皆握着一把干草。衣帽虽不同,可手中干草都是同一物。
      叶轻轻盯着那干草,喃喃道:“怎瞧着这般眼熟……”
      清逍看了眼她身旁的殷涪羽,又瞧了瞧跟在自己身后殷涪泽,道:“陆英草。”语罢,抬手便敲响了一间屋子的石门。
      石屋内一片寂静,好一会儿才传来轻微脚步声,又等了一会儿,那石门才开出一条缝露出半只眼睛。
      看着清逍,那半只眼睛眨了眨,石门才又拉大一点,露出一个小姑娘的半张脸。
      将清逍上下一打量,又看了看清逍身后,她怯问道:“天快黑了,你们是什么人?”
      清逍冲她微微一笑,温声道:“你别怕,我们不是坏人。”跟着他蹲下,与她视线平齐,这才笑问道:“你们这村落里的人,可是陆氏一族?”
      那小姑娘看着和煦如风的清逍怯意退了不少,摇头道:“不是的。”
      清逍便又问:“那可有姓陆的人家?”
      那小姑娘还是摇头,不过这次她想了想,道:“我们哑呼崖只有姓歌的和姓遥的,没有姓陆的。不过……只有哑婆大家都不知道她姓什么,如果你们找姓陆的,可以去问问她。”
      逐风本抱臂斜倚在门边看着清逍,他不知想了到什么,打清逍一蹲下嘴角就翘了起来,闻言脖子往前一伸,勾着头问道:“她住何处?”
      逐风贴着门边,小姑娘之前自里头没看见他,见他忽然露出半张脸,吓得一瑟缩,石门跟着就成了窄窄一条缝。
      清逍见状抬头看了看逐风,对方眉一挑,又将脖子缩了回去,那小姑娘这才速道:“没有石头人的屋子就是哑婆家。”语罢,那石门“砰”地一声关上了。
      站起身来,逐风一脸无辜,清逍有些好笑,屈指自他额心一敲。兜空的团子飞下来子自前而去,口中道: “主人,快跟我来,我知道在哪儿!”
      闻言,清逍冲挽着殷涪羽的叶轻轻一示意,又自还盯着石人手中陆英草发愣的殷涪泽肩头一拍,忙同逐风先跟了上去。

      这村落里皆是羊肠小道,弯弯绕绕了好一会儿,才行到了那没有石人的屋子跟前,不过这石屋门口虽没有石人,门上却挂着一盏白灯笼。
      崖底比上头黑得要早,落日余晖一尽,崖底便是一片青黑,而在这阒寂无光的村落里,只有这盏白灯笼微微亮起。
      将那灯笼看了一眼,清逍叩响了门,片刻后,石门里头传来响动。
      “咚!沙沙—咚!沙沙—”
      似是谁拄拐拖着步子而来。
      不多一会儿,石门打开,一个拄拐的佝偻老妇出现,而一股浓烈的草药味也跟着打门里头飘了出来。
      这老妇的背实在太过佝偻,向像被谁朝前硬折了一道,头几乎快要贴到肚子上,根本看不清她的模样。
      殷涪泽性子急,打知道了陆英草,早就一肚子疑问,见到她一个箭步跨到清逍前头,忙问道:“你是哑婆?”
      “咚!”
      那老妇将手中拐杖往地上一敲,头微微一动。
      殷涪泽没明白,急道:“哎呀,阿婆你什么意思啊?你到底是不是?”
      “咚!”
      那老妇又将手中拐杖往地上一敲,头还是微微一动。
      殷涪泽还是没懂,急得抓耳挠腮,叶轻轻自后看不下去,上前一把揪走了他。
      “人家都点头说是了,你瞎啊?再说都叫哑婆了,你让人家怎么回答你?”
      殷涪泽一着急,根本没注意到哑婆点头,殷涪羽拍拍他胳膊,行上了前。
      冲那老妇行了一礼,她道:“老人家,失礼了,我阿弟性子急不懂事,请您见谅。我们打扰您,是想向您打听一件事情,您可知这崖底有没有姓陆的人家?”
      殷涪羽行上前,哑婆听见铃铛声早就朝她侧起了耳朵,清逍见状便接着殷涪羽的话试探道:“您可识得陆英?”
      闻言,哑婆“咚咚咚”敲着拐杖,忽地抬头,拽着殷涪羽的胳膊就将她往里拉。
      四下漆黑,门上那盏灯笼只照着一方天地,光洒在她脸上,映出的是十分骇人一张面容。
      布满皱纹的脸上,生着一双白瞳,鼻子像是被什么啃噬掉了,仅残留着一点鼻根肉,鼻根下是两个黑洞洞的孔,嘴巴似被人割过,脸颊上有歪歪扭扭的缝痕。
      她这般模样又忽地如此,殷涪羽吓了一跳,盘旋在清逍头顶的团子也跟着惊得炸了毛,殷涪泽被叶轻轻揪到后头捂住了嘴巴,骇得直瞪眼。
      逐风本要出手相阻的,清逍拦住了他,因为哑婆跟着便侧过身,手往屋内指了下,示意他们进去。
      随着哑婆入内,便见屋子角落里摆着一张石床,居中放着一张石桌,其余地方皆堆着晾干的陆英草,便连屋顶,也垂挂得满满。
      几乎找不到太多落脚的地儿,屋内仅靠着石桌上的一盏油灯照亮,清逍跟进来一圈环视,目光倒是在那石床上顿住,而他身旁的逐风,看去的也是同一个地方。
      殷涪羽被哑婆拉进来,已经反应了过来,站定取下腰上的铃铛就向哑婆递了过去。
      哑婆摇摇头没接,颤着手朝屋外一指,抽了把陆英草直接自油灯上点燃。
      “哗~”
      火光映在哑婆的脸上像铺上了一层朦胧血雾,她拄拐的手似开始不受控,一下一下敲着,而随着她的敲击,石屋外渐渐响起了脚步声。
      这脚步声随着哑婆的敲击越来越多越来越纷乱,似是有许多人在外狂奔。而这动静一出现,消失已久的狗吠接二连三响起,很快便连成一片。
      石屋外的阒寂被打破,哑婆忽然浑身颤抖,举着燃得正旺的陆英草向石门外而去。
      推开门,那盏白色的灯笼正向空中散着缕缕血雾,哑婆将手中的陆英草向血雾一抛,殷涪羽忽地就生出了白瞳,而佝偻的哑婆竟直起了腰,拄着拐杖跑了出去,用沙哑的声音喊道:
      “来了!”
      “来了!”
      “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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