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王十七祀

作者:万年眉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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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始相杀的第九天


      “不可!”洛平烽急切喝道,但如今身处南国朝堂,他也苦无反抗之力。

      他焦虑地环视大殿,却找不出一人能为他助力——随侍被拦在殿外,他本人的武力并不足以以一敌百,况且他想要的是保住陆驰的命。

      那并不是逞匹夫之勇便能做到的事。

      他的确想要挑起南国和西国的矛盾,更想要南国在道义上落于下风。然而那至少不该以西国太宰的性命为代价,太不值得了。

      无法制衡南国的西国没有价值,而解沉秋沉沦南国多年,还残余多少心气尚未可知。

      只之前的那一出戏码可做不得判断。

      洛平烽胸中满是算计,却也还是分心关注着殿中局势。

      眼见着南国太史从近卫的鞘中拔出一柄长剑,洛平烽的眉头越皱越紧。

      他方才迈了半步出去,试图亲身扑上前挡剑。又见那南国老太史的剑,仅仅刺穿了陆驰的肩膀便撒了手。

      清脆的响声后,拔出的剑落在地上,又被侧旁的近卫拾起。

      这份犹豫和手软,教洛平烽终于寻摸出一点深意来。

      “王上。”须岁绕过人墙,跪在分明面色苍白、血流不止,脸上却带着异样刺眼笑容的君王面前。

      “公子沉秋尚在路上藏头露尾,若是仓促动手,恐怕无法及时收到陆驰被处死的消息。”他俯身下拜。

      南王这才头一次看清老太史藏在发冠中花白的发,咳嗽着笑了声。

      “岁公以为?”南王眼帘渐渐垂下,大概是失血过多,他觉得自己有些冷。

      但是这要不了他的命。他自己知道,那个不停跳动的、会带来欢欣与酸涩的,代表生命源头的器官,藏在他胸膛的右侧。

      “多年未曾单独祭过丹水了。”老太史道,“丹水虽向来和煦,却并非从无泛滥过。恰逢今年气候有异,不若提前防范之。”

      “用外族人作人牲……吗?”南王重复这个提议,怠于去思考老太史在打什么主意,总归不可能是偷偷放陆驰走。

      ——关于这点,他还是有信心的。

      只是很可惜,他说夜长梦多就是夜长梦多。

      “不必。”他阖着眼眸道,“生祭毕竟有违天和。”

      南王手臂虚弱地抬起又重重落下:“去罢,岁公,莫要耽搁。”他言语中竟带了明显的笑意,“死祭,也无妨的。”

      须岁似乎还想劝说什么,但南王已经扭过头去,无意与他再多讲半个字。

      殿中传来些微嘈杂,洛平烽不由抬头看去,望见一张有些熟悉的面庞逐渐走近。

      他期待着南国的太后能够阻止南王不够理智的行为,心底却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

      没有人。不再有任何人能够阻止须艽的决定。

      这是他们所有人共同放出的野兽,所幸,承担后果的远不止他一个。

      “阿九。”青夫人顾不上仪态,三步并作两步便在橘的接引下靠近须艽身边。

      她当然看到了衣衫染血的陆驰和仍旧跪拜在地的须岁,但这些旁人都不值得她在意。

      即使他们是她的合作者,但他们都是想要伤害她的阿九的人。

      “母亲。”须艽向她伸出手去,转而躺进她怀里后,才小声抱怨道,“伤口好痛啊。”

      青夫人已经瞧过他的伤势,知晓那远不如旁人想象的那样致命。但须艽是她的命,伤在儿身,痛在母心。

      她方想责怪他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又听到微弱的声音对她说:“我不会再感情用事了。”

      “这只是个开始,我会是合格的南王。”

      “您满意吗?”

      ……她也是。

      她是他们伤害她的阿九的帮凶。

      须艽感受到与他肌肤相贴的、母亲温暖的身体猛地颤抖了一下,知道自己的话刺痛她了。

      真是……

      太好了。

      所有人都理应为对他的背叛付出代价,但是姆妈也很爱他,那只需要和他一起痛就好了。

      他埋在青夫人怀中低低笑了起来,声音藏得很深,却十分用力,连身体都不自觉抖动起来。

      勉强止住的血再次喷涌而出,青夫人立刻按住他的身体,难得严厉道:“别笑了。”

      良久,南王终于抬起头。他艰难地侧过身,半跪着以手拄地,又借着青夫人搀扶他的力道一点一点地站起。

      “太史,动手。”冰冷的字句自头顶落下,不再有半点转圜余地。

      须岁的年纪已经很大了,长久的跪伏使他站起时踉跄了两步,但他没有再耽搁下去。

      南国的君主是不该被违抗的。

      他面色平静地重新走到陆驰面前,陆驰抬眼与他对视,不过片刻又撇过了眼。

      两人之间不曾有任何交谈。

      殿中昏暗而潮热,无人开口,也无人敢于开口。这是无可辩驳、无懈可击的阳谋,不论旁人信或不信,结局都只取决于南王的心意。

      而南王心意已决。

      戏谑的目光下,所有阻碍南王视线的人都自觉地尽皆避开。让须艽得以最清晰地看到,他亲自续写的故事究竟是如何演绎的。

      长剑刺入胸膛后停顿了片刻,剑锋便毫不犹豫地顺势划下。血液飞溅的同时,胸腹一齐被剖开,其间鲜红的脏器也难免暴露在众人眼下。

      动手的人反倒冷静异常。

      那并非只是单纯想要结果对方的性命,而是当真将之作为猪羊一般的祭品对待。

      陆驰丝毫不负其悍勇之名,自始至终未发一声。他只在最初短暂露出了惊讶的神情,随即便归于平淡。

      若是要须艽来说,那其中甚至藏着莫名的柔和。

      殿中寂静无声,只余沉重的三道呼吸。一者来自苟延残喘的陆驰,一则来自重伤在身的须艽。还有一道,竟是属于冷酷的刽子手。

      “王上,牺牲已备。”眼看陆驰沉默着咽下最后一口气,须岁收回剑,躬身行礼,“臣自知罪无可恕,仍斗胆请王上允臣一诺。”

      他没有再跪拜他的君王,也没有再看为自己亲手残忍杀死的旧日所爱一眼。

      “岁公请。”

      “祭丹水除用陆驰外,请亦用臣首,以免他族之血污了我南国的母河。”

      廖乘在须岁开口时,便已猜到他意欲何为。只是哪怕他即刻扑了上去,也没能拦得住须岁横剑自刎的动作。

      没有任何方法能够阻止一个执意寻死的人。

      南王叹息,他不想花费太多的气力出声,只点点头,示意他允许了这个请求。

      纵然是两国朝堂、甚至是整个大洛都数得上的显赫人物,死后也不过只是两具不怎么体面的尸首。

      橘亲自带人收敛了去,一时之间却仍旧残余有满地血痕。

      朝会仍未宣布结束,群臣俱是噤若寒蝉。

      “王上。”自方才扑出人群,便一直未曾起身的令尹廖乘此时突然出声,“臣自请为犬子廖伋尚汐郡主,赘入王室,从此结两姓之好。”

      廖伋是廖乘的独子,考虑到廖乘年已四十,此举几乎意味着他不会再有后继之人。

      南王露出一个赞许的笑容,亦是颔首同意。

      断尾求生,令尹果然才是聪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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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3章 开始相杀的第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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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时间:1年前 来自:湖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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