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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面下一场波动
次日起来,阿地早就守候一旁,尚未等左宁作娇羞状捂被子尖叫,他便憨憨道:“婆婆醒了,要见你。”
左宁一愣神,这才想起她现在尚居人篱下,当下就有些丑媳妇见公婆之前的恐慌感,与一旁的木木大人对望一眼,战战兢兢地站起来穿好了衣服跟阿地走出去。
出门的时候她深深吸了口气,这一口气平定了不少烦乱的心思,让她有心情去看看周边的景色了。
居巢国乃是数个村落组成的大村落,谓之为国,其实是夸张了,但远古时代,一个国家也差不多就这么大吧。村落中的房屋有不少为当年的洪水所摧,残垣断壁尚留存在这里。如意居所取之地是居巢国中保持最完整的一部分,但其中仍少不了一些刻意保留的古迹,供人观瞻,追思溯源。
如意居位于居巢国左后方,能直接越过围墙看到飘摇的水草和各种水中风光譬如,水草间有成群落的小鱼,在礁石与珊瑚间来回穿梭。
外头的阳光透着湖水层层叠叠的铺落下来,闪烁成一个一个、抑或是一片一片的光华。
护佑居巢国不为水浪所摧崩的薄膜状的通透结界,可真是样美丽的东西。
这位传说中的高人,想必在审美和力量上都有不低的造诣。
左宁胡思乱想了一气,走神走得厉害,不防阿地拉住她的袖子道:“到了,这里就是宾司了。”
她吁了口气,伸手摸了把木木大人茸茸的脑袋,大踏步向前走去。
里面已经有很多人在等她了,正上盘坐在蒲团上的应当就是如意婆婆,左宁虽然好奇,却不敢细看,只匆匆扫过一眼。如意婆婆左手边站着的小丫头一身绿油油的衣服万年不变,是小芽小主。右手边一位高大的男子,戴了一顶高冠,面上覆了厚厚的纱巾,看不到容貌表情,但身材魁梧壮硕,应当不是保镖就是护卫。接下来两旁各摆了两只座椅,一只已被银鱼所占,正悠闲地喝着茶,见她进来,对她颔首一笑,笑容中多有些揶揄调戏的意思,他指指身边的座椅用口型道:“快过来,小左宁。”
左宁忙不迭地跑过去落座,一直低垂着头,说来是来道谢的,她却含羞带怯,没见过世面般的小家子气,她也说不上来这是为什么,只觉得这里的气氛压抑得很,压得她不得不低头。
银鱼客气地朝她肩上的木木大人笑笑算是打了个招呼。他身后的路小七将茶盏递给左宁,贴心地说道:“别怕,婆婆是和善人,一会儿你就知道。”
左宁手抖了一下,自动补足“一会儿你就知道‘厉害’”。
对面两张座椅空空如也,等了小半个时辰也不见人来。她略微有些好奇,但这股好奇心很快被她压下去。
如意婆婆却似等得不耐烦了,哼了一声道:“太一真人好大的架子。”
这声音熟悉得很,左宁细细一想便想起四天前在梦里所听到的声音正是这样的。当日如意婆婆的神通还在眼前,她心中更加敬畏,眼睛也不敢抬,只管低着头喝茶。
“如意君可是生气了么?”门口一朵祥云托着一位长须白髯的老头儿下来,径直下落到门口才停。这老头儿衣袂飘飘,神态祥和,眉眼间炯炯有神,一看便是修为不低的仙人。他一面抚须一面长笑,脚下一步未动,却在须臾间到了左上的贵客席,撩袍坐下。又朝在座的各位各打了个招呼,看来和蔼可亲。
左宁斜飞了眼角偷偷瞄他,老头儿好似发现了她在偷看,又好似没发现,只时不时掠过她看向银鱼。
银鱼有什么好看的,嘁。
如意婆婆望了空着的座位一眼,没好气地问道:“这小子不肯来么?”
阿地立即迎上去答道:“他说他要修心法……”
如意婆婆冷笑了一声,不再发话。
银鱼轻轻托了下左宁的手臂,示意她上前去说话。
他很会掐时间,知道什么时候该换个话题。
木木大人从她肩头跃下跳到茶案上,安抚地拍拍她的手背。左宁咽了口口水走上前去,深鞠一躬道:“我……谢谢如意……如意婆婆……无以为报……”
如意婆婆忽地一笑,道:“所以你就不打算报答了?”
左宁慌了神,“不是啊!不是啊!”
如意婆婆道:“既然如此,你要用什么来报答我呢?”
左宁的眼神左右游走,尴尬地不知说什么好。
如意婆婆道:“我也不愿强人所难,不如你先回答我两个问题,报答一事,再说便是。”
左宁忍不住抬头看了婆婆一眼,模样还没看全就又慌慌张张地低下头去。
她心里总有模糊的影子,感觉这个看来并不太老的老太婆将与她有诸般纠缠,她现在敬畏如意婆婆,以后更会敬畏,这大抵就是重重压抑着她的东西。
这种感觉很奇妙,好似在隔着一片雾气看东西,隐隐约约又让人激动不已。
如意婆婆顿了许久才问:“雷者狂躁、炎者暴戾、水者冷漠、风者严厉、土者愚钝,你的雷咒如何中的?”
左宁道:“唔……之前学了一个‘雷帝招来’,似乎是使用不当……”
如意婆婆小道,“你倒很有本事,体内无甚灵力,法力又低微至此,是谁教你的?是与你有仇么?”
左宁一愣,朝木木大人看去,木木大人被她看得脸红,只得使劲扭过头不对视线,窘迫之意溢于言表。这什么“雷帝招来”不就是从它嘴里教出去的么?可它本就不修仙法之道,向来崇尚力量,哪里知道修个破法术还会有危险?何况左宁使菩提诀使得得心应手,难道竟是火体?
左宁看它表情就知道它也不是故意的,只好哑巴吃下黄连,闭口不言。
好在如意婆婆并不八卦,无心追究,又道:“是谁教你来如意居的?”
她本料定了左宁的答案是“狻猊”,倘若不出她所料,便顺水推舟不要劳什子的报答了,让她赶紧走人罢,如意居实在不是个收留陌生人的地方。
哪知左宁却说:“是……银鱼告诉我的啊……”
“银鱼?”如意婆婆讶然道。
“正是鄙人。”银鱼从右上座起身作揖道。
如意婆婆看了他一会儿,点点头道:“原来是龙子。”
银鱼又作了个揖,“青金石指环乃是我向家兄借来暂时压制左宁体内雷咒的。”
“哦……这么说……”如意婆婆竟有些失望,叹了口气。
左宁献宝似的从怀里掏出沐雨给她的城池绣帕,“还有,是……是沐雨小姐的指点。”
“沐雨?”如意婆婆长眉一挑,手微微一抬,将绣帕从左宁手中吸过来,盯着看了一会儿,脸上露出笑意,“这小丫头的技艺倒有进步。只是不知什么时候才肯回来看看。”
左宁心中有些得意,之前笨了一回,这回可算是聪明了吧?
“纵使是看了沐雨的面子,但是既然与佛天无关,我也不必留你们……”如意婆婆将手帕收起来,开口道。
“如意君且慢!”一旁总是笑而不语的太一真人忽然开口道。
如意婆婆不满地转过头去,“你有何事?”
真人抚须道:“呵呵,我只是看这小姑娘与如意君颇有些缘分,此下便想为她请一件事。”
如意婆婆哂笑一声,“她的事,须得你来转口不成?你们天上界的人果然都很有道理。”
太一真人也不恼,摇摇头道:“如意君此言差矣,我所在的乃是长生界,非仙界,算来也还是天下,莫要抬举我啦!”
如意婆婆不吃他这一套,“我今日请你来的缘由你应当明白,难道你却是想将她留下来?这如意居好歹还是老婆子我的地盘,你这也太过喧宾夺主了吧?”
真人叹道:“如意君何必言至于此?我本无意冒犯。只是看这小姑娘天生灵性,且与如意君有不浅的缘分,何况又为修为所困,你即便用赤字咒保了她一时,今后如何却也难以定论啊……”
天生灵性?左宁摸了摸脸,她难道长得很像类人猿?
如意婆婆道:“她今后如何,与我有何干系?真是有趣。”
太一真人道:“不但有干系,而且大有干系!”
如意婆婆袍袖一甩,脸上已有怒色,冷冷道:“无稽之谈!”
不等真人再说话,她已向身后的高个子男人道:“阿天,送客!”
高大的阿天立即从座椅后绕过来,对真人鞠了一躬,做了个请的姿势,真人多番欲开口争辩,看着如意婆婆冷如冰霜的背影终究是欲语还休,摇了摇头垂袖出去了,临了还不忘似有似无地瞟一眼左宁。
阿天送走了真人,又转过头来送左宁和银鱼、路小七,仍旧是同一个姿势。
左宁望了望如意婆婆,讪讪开口道:“不知道这个……怎么……啊?”
如意婆婆头也未回,“不必多此一举了,你们快些走我才省心!”
撞了一鼻子灰,左宁有些意兴阑珊,转身就要走。
木木大人及时瞅准了机会蹦到她肩膀上,朝如意婆婆挥了挥爪子,全然无视小主的怒目而视。
“别放在心上,仙谛城的人都这样,一个德性!!”大人很是愤愤。
左宁摆了摆手,叹了口气,“其实……”
一个人影忽地撞进她的视线,他昂首挺胸,眉目间全是不屑,远远地便将他冷漠的语气递过来,“怎么?这就结束了?当真无聊。”
待走到近前,他的目光才落到左宁身上,猛地一顿,声音都不禁带上了温暖的温度,“左……宁……?是你么……?”
左宁也跟着怔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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