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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3 我要你好好活着
见她这副模样,朱常荨再次叹了口气,知她年少气盛,眼下没有掀了这凉亭的顶,她心下已经觉得庆幸了。
“本宫……”
“这怎么可能?!眼下谁家有适龄子息暂未婚配!”不等朱常荨说些什么,萧青禾顶着满脸的不可置信打断道。
“傅相家中子息单薄,嫡子房中只有两女,尚且年幼!张阁老家中嫡子已过而立之年,其余子嗣尚未弱冠!……难道是同为辅政的杨弘?亦或是李大学士?”
“怎的不猜旁人?”听她一通猜测,原有的些许苦涩悄然淡去,重新勾起了唇角,好笑的看着她。
“旁人?还有何人?”萧青禾蹙眉想了半天,还是毫无头绪。
“许是一员武将呢?”朱常荨见她苦着一张脸打算继续胡猜,好心的给了提示。
“武将?!”听到武将二字,萧青禾猛然抬起头来,眼中星星点点泛起,随即又想到了别的什么,光彩尽褪,“……罗家?!”
是了。
即便她战功卓著,可她现下无显赫家世傍身,无朝中百官拥护,无权势兵马足以威胁皇权!
哪怕这人选,是个不臣之心昭然若揭的反贼!
见她面色不善,朱常荨好声安慰道,“好了,本宫方才说了只是有意,并未定谁家。”
“真的?”萧青禾眉头紧锁,她从不好糊弄。可听她好言宽慰,心底升腾的气愤到底是弱了几分。
“确实还未定下人选。”这话她倒说的不假,可这话的后半句,她并未说明。
皇上即便还未颁下圣旨赐婚,即便知晓朝中百官数位与罗家有着千丝万缕摆脱不开的关系,但眼下……皇上仍是最属意罗家。
否则,又何须一场明知结果的宫宴。
只怕是朝中局势艰难,皇上需要些帮手……
可连她亦是不解,若皇上意在除去罗家,那她的日后……
呵,还政半年,她竟猜不透皇上此番安排意欲何为了吗?
又或是皇上本意如她所想……罢了罢了……若真如此,也好。
亭中又是一阵沉默,萧青禾是努力将自己所有情绪一并压下,不在脸上透露半分。
朱常荨是又想起了这几日以来最疑惑难解的那个问题,不过看她神情放松,眼底清澈,似是已有决定。
“那便好。”萧青禾装出往日的那副顽劣模样,拍着胸脯一阵后怕,“好在圣旨还未颁下,改日面圣,属下便向皇上提亲!”
“不可!”此言一出,朱常荨的呵斥立时而至。
“为何不可?”
萧青禾面露不解。
“同为武将,论军功官衔,属下比之罗皓阳还要大些。他也不过是仗着有个好爹,可那罗一鸣又不是什么靠得住的好东西。若论起家世,我萧家祖上曾与太祖并肩打过江山,而后得封世袭千户,子孙皆得此庇佑。”
“本宫知你萧家荣光。”看她提起萧家时高昂的小脸,朱常荨觉得好笑。当年先祖起兵前也不过寻常百姓,登基后虽有名将如云,现而今却无一人可用。
也是从那时起,父皇便开始为当时的太子自己的皇弟物色人选,萧家当属前列。
她那时也猜到萧家隐藏颇深,不过那时她心里没底,皇弟初登大宝尚且年幼,朝中虽有百官她却无一人可信,只能隐去踪迹亲赴浙江一探究竟……
怎知,遇上眼前这么个杀不得又辩不过,打疼了又舍不得的冤家……
她轻叹了口气,“此事皇上自有考量,你莫去添乱。”
夜深,北风加剧,天上又飘起了雪花。
几片雪花被风吹进亭子,落在萧青禾身上,她抬手帮她拍落。
“你在辽东戍边剿匪不易,吃苦受累本宫心知。领兵作战你又总爱冲在前面,每次都是旧伤未愈又添新伤。这次,就乖乖听话,既是拿命拼来的军功,便多爱惜着些。”
她动作轻柔的替萧青禾拢了拢衣袍,随后像是又觉得不妥,将那件月白色大氅取下给萧青禾披上,一举一动轻柔体贴,萧青禾心中暖意顿生,却不明所以,更加忐忑。
“长公主……不劝属下隐退自保,安心嫁人了?”
“劝你?”朱常荨被她这反应逗笑,“本宫好言相劝的你哪次听了?为你打算的你又哪次听了?”
“额,嘿嘿,属下当初……那不是另有安排嘛。”萧青禾被说得有些脸红,她确实一直在逆着朱常荨的意思一意孤行,可……她也是为了家国安定才御敌戍边,天下太平不是她想要的吗?
不在意这句心底小声的疑问,萧青禾赖皮道,“眼下辽东局势趋于稳定,属下当初盘算的,这不也没出错嘛。”
“日后,待属下收复了渤海沿岸,再替长公主将那罗家一锅端了,只鲜卑与金兵,不足为俱。”
朱常荨见她志得意满的模样,犹豫不安的劝道,“你……莫轻敌。”
“自然不会。”她答应的倒快,依旧信誓旦旦,“对付罗家,属下早有准备,只待时机一到,罗家人一个都跑不掉!”
“……”见她听不进半点,朱常荨便没再多说,心底的担忧又堆积起来。
看着眼前这人,她突然就想起方才猜测的那些皇上如今的盘算,以及……锦州城外那场梦。
……
“辽东局势好转,她本可以返京领赏,日子过得安稳些。可她念着你的期盼,固守宁远,不曾后撤一步。”
“金兵直抵京城,兵临城下,她私自领兵回京救驾,亲自下令不开城门,与金兵精锐在城下不死不休,终究,还是护住了皇城里的你。”
“打退了那么多次金兵来袭又如何,只要天子想让谁死,谁便活不了。”
……
回过神来,才意识到自己方才愣神了许久,见她眼底泛起问询关切,朱常荨回以一笑,“本宫无碍。”
又替她拢了拢大氅,裹得紧了些,轻声劝解,“倒是你。何时能听本宫一句,不求你成家立业,只平安顺遂也好,本宫心里也能踏实了。”
“属下在辽东部署多年,自然不会在此时功亏一篑。”萧青禾笑着回应,刚才告辞离去时那说不清的别扭又来了,就是眼下这种。
虽听在心里是句句关切,令她心生暖意,可却总觉得……长公主……有所顾忌……
“战场上搏命拼杀,哪里是长久之计?你也该早早为自己做些打算。”
“长公主……此话何意?”
“萧青禾。无论本宫往日说过什么,眼下,本宫要你平平安安,要你万事顺遂,要你遵从本心,要你全须全影的,无忧无虑的好好活着。”
她定定望着,目光灼灼,一双水眸里情绪复杂,晦暗不明。
“长公主你……”萧青禾眼瞳收缩,愣在原地。
是她听错?亦或,又是一场美梦?
这字字句句深藏的不明情愫千丝万缕……话语间的在意,爱护,心疼……竟听的她一时忍不住满心酸楚。
抬起轻颤不止的手,想触碰面前她苦恋已久的人……抬了手,却又不敢触碰。
她怕眼前一切都是虚幻泡影,一触即碎,如她千百个午夜梦回那般。
“萧青禾,本宫方才所言,句句真心。本宫信你能清缴倭寇,信你能剿匪戍边,信你能守天下太平,但本宫……”
萧青禾没让她说完剩下的说辞,再忍不住,将她一把揽进怀里。
她早就做好了为她征战一生的准备,哪怕有一日死在战场,尸首被扔进万人坑里一捧黄土长埋地下,她也是甘愿的。
从江浙到辽东,她一路杀伐不停,时至今日……有多久了?
从二楼茶馆初见她惊世容颜,成州城外得知她一心平乱,广宁城中又得她悉心照顾……她不曾细数,从遇见到如今,到底过去多久了?
虽早有察觉她比之当初柔和许多,却迟迟不敢确定,而她,更不曾言明。
她往日身负江山社稷身兼辅政之责,如今主动交权却逃不过朝堂的切鈇之疑。
她自第一日踏入吉庆殿便步履艰难,却始终听取自己诸多意见,力排众议,要战便战。
或许她给的这般宽容善待的温柔,从未掩饰的很好,只悄悄夹杂在次次对自己坚定的信任中。
自己从不曾深想过她那些脱身安排,隐退,成家,更不曾听话的遵照。而那是她能想到的,最稳妥,最恰当的打算。
所谓退路,便是保全。
如她所说,好好活着。
是了。
她希望的,是自己好好的活着,平安顺遂的,活着。
念及此,萧青禾环抱的双臂又收紧了些,下巴轻放在怀里佳人柔弱的肩上,阖眸轻声许诺。
“等我摆平那些豺狼恶犬回来,你要怎样,便都依你。在京城保护好自己,安心等我。”
朱常荨方才那番话令她情难自已,思绪翻滚,平复许久才作此答。可说出的话还是带着几分撩人的热气,似染了她心底翻腾难抑的滚烫。
怀中的人不曾回应,安静的沉默,但那双略显无措,悬在空中犹豫挣扎的小手,让萧青禾全然明了她此时心意。
紧抱着怀中温热的人流连许久,萧青禾才依依不舍的主动松了手,稍稍退后,看着她俏脸染红,笑的眉眼温柔,“夜深了,长公主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属下也该回驿馆听宣了。”
朱常荨略微蹙眉,“驿馆人多眼杂,你这般折返回去恐怕……”
毕竟那小小驿馆也早被其他势力渗透,她这一来一回,若是暴露,便是拱手送上的把柄。
萧青禾唇角弧度勾起,“长公主安心便是。属下自会小心些不被那些人发现,况且……”
“什么?”
“况且现在偌大长公主府内,只有一位待字闺中尚未婚配的长公主,若是凭空有个男子出现,长公主的闺中清誉可要……”
“你!”被她这一句调侃气到,朱常荨一如从前那般怒斥道。随即想起什么,反讽道,“萧将军确实该回了,毕竟留李姝姑娘一人在驿馆,实在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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