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Catch

　　“那……明天见。”库洛姆向XX等人挥了挥手。
　　XX也招手，激动得恨不得把整个膀子甩下来：“嗯，明天见！”
　　次日是周一，由香美得返校上课，诅咒公事在身也无法来看护XX，考虑到两个病人都身体抱恙，特别是XX动不动就头晕，如果摔倒在地一旁腿脚不便的黑绮航恐怕只能干着急，众人都为难之际，库洛姆主动提出自己赋闲，可以来照顾病人们。
　　可把XX激动得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自睡醒后黑绮就一直欲言又止，对于由香美的忧虑他很想告诉她，自己还没有到生活不能自理的地步，之前着急了找XX能健步如飞，那万一XX摔倒自己也是能照应的。只是看到XX高兴的样子，他也就识趣地闭嘴了。
　　由香美望着库洛姆离开的背影，感叹道：“真是个可爱又懂事的孩子呢。”
　　“小香，吾刚才就想说了。”诅咒挠挠头，“其实库洛姆年龄比吾们大一点。”
　　“欸？欸！看着好年轻！”
　　“哈哈……”
　　黑绮航说：“她也是彭格列的人吗？”他留意到库洛姆手指上佩戴着戒指。
　　“嗯，来头可比吾大多了，你给吾悠着点儿，别亏待人家。”
　　“你这话说的。”黑绮航鄙夷地哼了哼，“你的朋友不就是我的朋友吗？”
　　XX抗议大喊：“库洛姆是我的！”
　　黑绮航：“……好好，你的你的。”幼稚鬼。
　　“不过，她带着眼罩呢。”由香点了点右眼位置，用询问的目光看诅咒，“是受伤了吗？虽然看起来时间应该不短了。”
　　诅咒刚埋头琢磨起自己的事，被由香一问咋呼地抬头说：“那个，库洛姆是独眼，听说她以前出车祸，右眼没保住。”
　　由香美捂嘴“啊”地惊叫了一声：“怎么会这样，太可怜了。”
　　“没那回事，库洛姆并不觉得。”XX安慰她道。
　　“阿航，你……”诅咒环顾病房一圈，最终将目光锁定在了黑绮航脸上，“你躺了这么久，是不是该尿急了？”
　　“……啊？”
　　“走，吾日行一善，陪你去厕所。”
　　黑绮航惊得瞪大了眼睛：“啥？我又不是女生，上厕所还带组团的？而且我还不……”
　　“去不去！？”
　　“去去去！”
　　诅咒把人从床上揪下来，塞副拐杖拎了出去。
　　由香美奇怪地问XX：“诅咒酱怎么了？”
　　“可能她想为黑绮做点什么吧，哈哈……”XX干笑了笑，打起马虎眼。大概是想避开小香叮嘱黑绮什么事情了，每次都是支开她，确实该换换角色，不然小香还以为我们把她当跑腿的了呢。
　　黑绮一路哎呀呀惨叫：“你是不是要跟我说事儿啊？理由敢不敢再生硬点儿？欸疼疼疼，轻点！”
　　诅咒没带他去卫生间，径直把人拉到了安全通道里去，锁上门，拍一下关了灯，四周变得一片漆黑。
　　黑绮娇羞地抱住自己说:“讨厌，要对人家做什么啦~”
　　诅咒:“……”
　　黑绮等了半天，诅咒也没有接话的意思。见她不闹，他也不闹了，倚着墙将身子靠稳说:“说吧，啥事。”
　　“库洛姆是吾请来的。”
　　“啊？”
　　诅咒郑重地点了一下头。
　　黑绮在黑暗中望了她一眼，沉声说:“说详细点。”
　　“你先闭上眼睛。”
　　黑绮就闭上了眼睛。
　　他感觉诅咒的手指在自己眉心点了一下，忽而眼前变得明亮，白色的光线刺得双眼微微发痛。
　　“睁眼。”
　　黑绮就毫不犹豫睁开了眼，刚掀开眼皮子，诅咒手一扬，两滴像水珠子的液体一左一右掉进自己眼睛里，他眨了眨，倏地刺痛起来。
　　“咒啊，有点子痛！”
　　“忍一忍就过去了，大概十分钟。”
　　“哦……”
　　事实上，刚过五分钟，黑绮就感到疼痛明显减轻，十分钟左右时，他的视野逐渐恢复，光亮变得昏暗，眼前还是那个黑漆漆的安全通道。
　　“不疼了？”
　　“不疼了。”
　　“走，找个亮堂的地儿继续说。”
　　“哎呀，讨厌啦~”
　　“……”
　　被诅咒扛上楼顶的黑绮头顶三连串青包。
　　他苦逼地瘫在天台栏杆上，问诅咒说:“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遇上什么麻烦了？”
　　“算不上麻烦，只是这次的任务有点棘手。”隔着围栏眺望并盛，诅咒边说边咬拇指指甲盖，“这直接导致吾没法守在甜心身边，很糟糕。”
　　“为什么？”
　　原来，XX长年和诅咒呆在一起，身上不由得沾染了诅咒与鬼怪打交道时留下的戾气，XX天生八字偏轻，又是女孩子，一来二往就形成了阴气重的体质，容易招惹些不干净的东西。
　　“换在平日不容易出问题，她打架，身上就容易留下煞气，鬼怪不喜欢也就敬而远之。但是最近她连续受伤，阳气和煞气被削弱了很多，身体不好又阴气重的一副躯体对那些东西的吸引力非常大。”
　　“有这回事！？”
　　“嗯，所以吾很头疼。”诅咒指了指远处某个十字路口，示意黑绮航，“那里的红绿灯底下有几个人？”
　　黑绮伸长脖子数了数:“八个。”
　　“是七个。”
　　“啊？”
　　“最后面，红衣服女人旁边是不是有个人？”
　　“嗯，有个男人。”
　　“吾看不见，他是鬼。”
　　“啊？？”
　　诅咒平静地说:“那里阴气重得不正常，所以吾知道。正常人看不见的。”
　　她又指了指医院楼下一个提着手提包的女人:“她脖子上有什么？”
　　黑绮这次谨慎地看了看才说:“小孩啊，抱着妈妈的脖子。不过大冬天的她怎么不给孩子穿衣服啊？”
　　诅咒摇摇头:“怨灵穿什么衣服，这是那女人以前堕过的胎，怨气没散，回来缠她了。”
　　“……诅咒，我有点怕。”
　　“……”诅咒拍了拍他肩膀，“刚才给你滴的是鬼节凌晨的露水，做了法能通灵，所以你能看见这些阿飘，不过效果是暂时的，前后一个月左右。你别怕，只要不是害人的厉鬼，你不招惹它们它们也没闲工夫鸟你，大多数阿飘和人啊、动物啊外形上没有太大区别，气场上的不同你是感觉不到的，但是也有一些长得凶神恶煞，甚至外形是你想象不到的，如果它们要害你也别怕，因为怕也没用。库洛姆和XX都看不见，你就是她们的眼睛，如果真来了阿飘十有八九是冲XX的，到时候你知道该怎么做。”
　　黑绮眼底流过一丝动容:“你是把XX交给我了，对吗？”
　　诅咒一脸嫌弃。
　　“咳……XX身体状况不方便我理解，不过库洛姆是你找来保护XX的对吧？为什么不给她也做法？”
　　“女孩子不适合做阴法。”
　　“哦……行，我知道了。”黑绮又望了一眼那个十字路口，眯起眼睛，深呼了口气。
　　诅咒看着他，说:“很危险的。”
　　“说什么呢。”黑绮咧开嘴，握起拳头，放在诅咒面前。
　　诅咒撇了撇嘴，也握起拳，在黑绮的拳头上碰了一下。
　　“好哥们儿。”
　　“嗯呐！”黑绮笑着说，“不过你施法技术太差，刚才我眼睛可疼了，改天得请吃饭啊！”
　　……
　　诅咒出任务去了，一连几天没有露面。
　　由香美天天放学来看XX时都会念叨这件事，担惊受怕的，唯恐刀尖上舔血的人会受伤。XX和库洛姆相视笑笑，吃着她削的苹果鸭梨橘子菠萝，听由香像妈妈一样碎碎念。
　　临床的黑绮像狗护骨头一样盯着三个女孩子，搞得XX鸡皮疙瘩一阵接一阵，就连知道内情的库洛姆也有些吃不消。
　　五天过去，诅咒没回来，鬼怪也没出现，倒是XX的相思病犯了，晚上睡觉边踢被子边说梦话。
　　这天周末，库洛姆陪XX到医院楼下散步透气，黑绮航好不容易逮着机会想蹭一蹭XX床底下的诅咒特制版病房小暖炉，于是借口说手冻僵了没法学习，跑到XX被窝里蜷着身子抄由香美的化学笔记，由香美则俯在床头帮XX抄笔记。
　　“阿航。”
　　“嗯呢？”
　　由香停下笔，偏头望着他说:“你最近很在意XX酱吗？”
　　“喔，你吃醋啦？”
　　由香美红了脸:“不是啦！”
　　“嘿嘿嘿。”
　　“……你和诅咒酱她们神神秘秘的，是不是有事瞒着我？”由香微皱着眉问，脸蛋上写满了担忧。
　　看来果然还是没那么容易蒙混过关呀。黑绮航笑了笑，说:“我们不是一直都这样吗？”
　　“嗯……你们关系总是很好……”
　　“想知道由来吗？”
　　“诶？”由香愣了愣，“可以问吗？”
　　黑绮航莞尔一笑，抬头望着窗外说:“你是由香嘛，当然可以告诉你。想起来，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真的是很久很久以前，黑绮从小就是个听话懂事的孩子，运动神经突出，很招人喜欢。长大一些后，他发现自己模样的长势不错，也算是一表人才。黑绮航的青春期和桃花是一起降临的，是一个在蜜罐子里泡大的孩子。
　　生来优越，不知不觉就会被和自己截然相反的一类人吸引，初中时，隔壁班一个女孩子就是如此。总是一个人，穿着脏兮兮的校服匆匆赶路的XX是很特别的，至少在黑绮眼里是这样。他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女孩子能连续数星期在年级大会上被点名批评，面对横空飞来淋得自己满身汤菜的餐盘会掀桌子和人干架，为了一只下不来树的老猫空手爬上学校最高的树，永远站在离人群最远的角落，……
　　XX的生活方式是他所不能理解的，也是令他在意的地方。整个初中时期，他时不时就能注意到这个突出的人物，总是带着伤，孤独地走在人流中。
　　篮球部主将的光环让黑绮航站在学校风云人物的浪尖，偶尔察觉这个异类的存在，他都会不由得心生怜悯：多可怜的人。
　　但XX的眸子不是这么说的，偶然一次在走廊相撞，他看见了一双从未见过的眼眸，桀骜、带着凶意，他原以为至少会有落寞，却在事实面前落空了幻想。
　　他一动不动地望着小XX走远的背影，觉得心中某块地方被戳了一下。
　　“那时候的她是真的惨啊，衣服老是很脏，因为几乎天天都要跟人打架，被人泼水和粉笔灰。”黑绮边说边摊手，眼见由香美心疼得眼泪花儿在眼眶里打转了，赶紧话锋一转，“不过那年来了一个转校生，外国人，不信我们本地的迷信谣言。你猜怎么着？他和XX在一起了。”
　　英国来的少爷，金发碧眼，一入校就成了话题人物。全名Sky Blue。
　　所有人都围着自己打转的新环境很无趣，某个午后，逃课的小少爷发现学校后院的樱花树上，有个蜷成一团打盹的女孩子，白皙的皮肤、伤痕累累的脸蛋，睫毛上沾了一片樱花叶子。Sky Blue第一次看一个人看入了迷，以致于从树上摔下来，摔断了胳膊。
　　“我受伤了都是你害的，你得负责！”
　　“怎么负责？”
　　“你做我女朋友吧。”
　　“女朋友？”
　　“……就是朋友，好朋友的意思。”
　　樱花瓣翩翩起舞的那个早春，第一次有一双手将XX脸蛋上的灰尘拂去，盛开的花朵在风中摇曳，如云似霞。
　　就这样，近六年来XX身边第一次多出了一个新朋友。
　　“明明是恋爱，怎么能骗人呢。”由香着急地说道，“女朋友和好朋友根本不是一个意思啊。”
　　黑绮点点头：“除了校园暴力，从7岁开始XX就基本和外界断了来往，她就好比一张白纸，Sky Blue骗了她。但是……那家伙也确实带给了XX意想不到的幸福。”
　　XX变得会笑了，XX打架后有人为她包扎伤口，XX第一次在年级大会上因为取得市长跑冠军被表彰，是Sky Blue给她报的名。每天早晨迎接她的再也不是刻满“去死”的课桌，Sky Blue早就打磨掉上面的任何痕迹；冷得打喷嚏时会有人为她围上围巾，Sky Blue亲手织的，学了半个冬天；如果有人往她身上泼水，Sky Blue掀桌子的速度比XX本人还快；XX为了保持身体强壮天天晨练，Sky Blue就每日穿着运动服在家门口等她出来；诅咒修行回来，接机人群里被挤成沙丁鱼的人变成了Sky Blue，XX成了被他举起来的“诅咒认领牌”……
　　除了她的家人，诅咒从没想到自己以外还会有人愿意为XX掏心掏肺地付出，Sky Blue的出现让她措手不及。
　　三个人躺在草地上看星星的时候，XX一左一右拉着诅咒和Sky Blue的手问：“明年开春我们要不要一起去富士山看樱花？”以前，她从没期许过未来。
　　诅咒被彻底降伏了，如果Sky Blue能给予她自己从未给予过的快乐。
　　那个时候，满天星辰都不及XX的一抹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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