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深深雨蒙蒙之乱世佳人

作者:风之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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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十三、当众剖白


      与上次展鹏的生日派对不同,这次来的人里少壮派的和老派的,所以整个订婚宴采取中西合璧模式,先开宴,再是贺词演讲,最后舞会开场,爱跳舞的年轻人可以趁此玩个尽兴。
      李安歌跟着展鹏与余宁一桌桌地敬酒,对她而言,见到传说中的历史大人物的确很震撼,但时间一长她也意识到,这些人不过都是与她一般食五谷的凡夫俗子正常人类,不具备三头六臂的特异功能,久而久之便淡定下来,恢复了以往优雅沉稳,甚至有些木讷的假象。
      这不是她甘愿的,在场的有许多与展家交好的客人,暗示即便她身为陆家女儿,嫁给展鹏也是高攀了。这些话李安歌自然不爱听,但对方毕竟是余宁请来的,学姐有求于人,她却不能给学姐拉后腿。且她一对一或一对二地怼傅文佩陆振华怼如萍尓豪等人还行,但和一大群三姑六婆在一起,有时候对方说一些明扬实贬的话,她还一时没转过弯来在那点头呢,闹了一两次笑话后就不太爱搭理人了,久而久之不得不木讷一点,反而被人称赞是个老实人。
      余宁趁空闲还笑话她:“对,像《大秦帝国3》里的苏秦,可老实了。”
      另有些客人,大多是些有年纪的女客,总爱提过去封建老旧的那一套以夫为天三从四德的礼教,偏巧她们还自以为关爱小辈,例如眼下这位闺名梅若霜的韩夫人。
      这位韩夫人大约三十多许,她的丈夫韩敬南以前是展家的一个长工,年纪比她大了整一轮。因为为人机巧善钻营,很快受到了展祖望的重视,被外派到上海成为展家的一个销售代表,做些徽墨茶叶等生意,一度挣下了还算厚实的家底。但自从展祖望被郑世逵挖墙角后,这家人就投了余宁的诚,再不与展家本家来往,气得展祖望跳着脚骂他们忘恩负义。
      可商人本性重利,就连展祖望自己都看菜下碟,名下钱庄也放月息高达三分的高利贷。就算徽商有贷本经商的传统,也有的是放什二息的,因此展云飞骂他是吸血鬼的确没错。只不过展大公子捧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和协】娘,不事生产,游手好闲,拿着吸血鬼的钱去“赎罪”做慈善,整天沉浸在白日梦里吟风弄月,写些谁都看不上的酸诗,学问没做多少,愣把家里的底子都耗光了还自鸣得意,实在是吸血鬼中的寄生虫,没什么好说的。
      贾而好儒也要有个度,从这方面而言,这户销售代表脱离展家乃是顶明智之举。
      可能是心有不甘,当展祖望亲身到了上海,了解到小儿子究竟混成了个什么样的人物后,怀着又眼馋心酸又骄傲自矜的心情,给这过去的下家发了请帖,结果临到宴席时他又说要去忙着联系人寻找展云飞,便暂不出面了。
      余宁和展鹏对此没什么感觉,只有品慧老太太暗地里狠狠地念叨了一番。
      言归正传,这位韩夫人据说是韩敬南攒下点钱后,买来的一个媳妇儿。她长相颇为美貌,然而那一双眼睛过分活泼,眼白多于眼仁,骨碌碌地转个不停,看着不由得令人心生不喜。
      见余宁带着人来敬酒,她却用一种挑剔的目光打量了一会儿李安歌,见她并未害羞,竟有些失望恼怒起来,掩唇对展鹏咯咯笑道:“哎呀都这么多年没见了,现在连我们大侄子都要娶媳妇儿了,这可真是……时间过得快呀。女人嘛,还是要找个好男人才是终身依靠,什么出身名门,唱歌跳舞,大学生文凭,那都是虚的,嫁到夫家就是夫家的人,第一要事便是为夫家开枝散叶,再就是要以夫为天,伺候好我这大侄子。我跟你说,像我弟媳就是个什么大公司老总的千金闺女,跟了我弟一个穷画画的,别说端茶倒水地伺候了,以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现在什么烧火做饭缝补打扫都得做了,她爹还时不时拿钱养我们全家呢!”
      卧槽,这送上门来求怼的姿势好清奇。李安歌刚要正面刚回去,就见旁边不知哪家姑婆睁大眼道:“咦,你不是说你弟弟拿了你的卖身钱,回去买了房媳妇吗?不会是大公司老总破产了要卖闺女吧?”
      梅若霜那姣美的脸有一瞬间的扭曲,随即恢复正常,娇笑道:“翠屏命苦,她自己没用,男人都看不住。不过还好,她总算有些自知之明,知道不能挡着我弟弟发达,就跳湖自尽了。要我说她才是明白人,晓得些好歹,有些自己没用还要拖夫家后腿的都得学学她,别占着茅坑不拉屎。江二夫人,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展鹏比李安歌了解的内情更多一些,闻言实在忍不住了,冷笑道:“听韩夫人这番话,我倒想起了杭州的一件新闻——敢问韩夫人,你弟弟可是个叫梅若鸿的画家?”
      梅若霜两眼一亮,狂点头道:“是的是的,我就说我们家若鸿有出息,他自己也说过了,什么黑马红驹,十年磨砺之类的,迟早闯出一片名声……”
      李安歌眼皮一跳,这话听着怎么这么耳熟。
      “呵呵,”展鹏低笑两声,“我不是美术专业的,说不好这艺术上的事儿,不过那个梅若鸿要真是韩夫人你的弟弟,那他出名可不是因为他的画儿。而是因为他媳妇杜芊芊。”
      梅若霜脸色一僵:“什么意思?”
      “唉,韩夫人可别误会,这事在杭州闹得可大了,”余宁接过话头,煞有介事道,“那位杜芊芊小姐真乃猛士,为了你弟弟的艺术为了你弟弟的爱,脱光衣服去做什么人体模特,据说胸口上还纹有一朵红梅。像她这样作风奔放的奇女子,也只有梅若鸿这等伟男子有福气能消受得了。”
      李安歌不由瞧了余宁一眼,其实杜小姐的这档事搁现在虽然有些离经叛道,但也不是说稀罕得就要遭受社会谴责了。余宁这么说,多半是“以己之矛攻己之盾”,既然梅若霜在意这个,不往她的G【和协】点上怼怎么对得起她这张嘴?
      果不其然,梅若霜脸色大变,尖叫道:“你……”
      正巧与余宁寒暄完毕的韩敬南侧过身,冷冷道:“少说两句没人当你是哑巴。”
      梅若霜半句话都说不出。
      余宁倒是很有风度地向韩家夫妇举杯致意。位高权重者就算了,若由一个掌事老婆目光短浅地说三道四,那也太没脾气了,柿子挑软的捏么。
      展家父子就这么一路与识相者商业互吹,与不识相者酌情相怼,幸好在座的算得上号的大人物一般都见多识广,十分给面子,偶尔遇到两个不着调的,不过自持身份居高临下地训上几句话,却也没有太过分的,李安歌便端着一张笑脸,左耳进右耳出,貌似十分诚恳地点头说是是是您说得真对。
      她一边糊弄一边还在心里嘀咕,这要是依萍本尊上场,还不知道会闹成什么样。
      到了给蒋百里敬酒时,她才感觉自己活了过来,以致碰杯的声音有些过响。见他一口喝尽,不由反劝道:“先生枪伤在身,饮酒当适量为好。”
      蒋百里不以为意,豪爽道:“你这小姑娘,军人死都不怕,还怕喝酒吗? ”
      “军人不怕死,但我以为,军人还是怕死得没有价值。”李安歌捏紧杯柄,大着胆子争辩道,“以先生之德才,不可如此轻忽身体健康,下了战场,每个人都是惜命的。”
      蒋百里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看得她不由忐忑起来,这才对余宁大笑道:“看看,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真不愧是你的儿媳,与你和毛司令为了笕桥门口那条标语,拍桌吵架的执拗样一模一样。”
      在座的毛信诚也笑着摇头道:“莫讲了,展先生当时差点没把我气死。”
      余宁意味深长道:“你们开玩笑归开玩笑,不过我确实赞成依萍的这番话的,不管是不是军人,下了战场,还是要保重好身体为上啊!”
      李安歌跟着低下头,做出羞涩的样子,暗地里对毛信诚等人翻了个白眼。这群人与百里先生坐在一起,简直是污了先生清名。
      一圈酒敬下来,众人回到各自的位置上,出乎意料地,展鹏从内袋拿出一张纸,上台示意乐队暂停片刻。
      顶着众人诧异的目光,他拿过麦克风与台下宾客致意,清了清嗓子,道:“按照惯例,应该找一名德高望重的先生来演讲的。但我们这次只是订婚,而非结婚,我就斗胆放肆,趁大家还能喝上几杯,赶紧把要讲的话讲了,不耽搁大家跳舞。”
      台下一片笑声,品慧对余宁嗔怪道:“阿鹏这孩子!”
      台上的展鹏丝毫未受笑声影响,他打开纸张,却并不照着读,双眼目视前方,道:“因为家庭的影响,我曾经对爸爸说过,要找一个心意相合的灵魂伴侣,如果找不到,就宁可像他一样单着,也绝不将就。我不是在说笑堵他的嘴,我是认真的。”
      如萍不由朝何书桓看去,却见他一下子坐直了身子,不知怎么的心中一沉。杜飞在她与何书桓之间来回张望,杀鸡抹脖地瞎比划,谁也不知道他什么意思。
      “很多人都认为,女人当以夫为天,可是,倘若她遇到一个不要她以自己为天,希望她能展翅翱翔,自己去探索外界的男人,她该怎么做?
      “很倒霉,在下就是这样一个不知好歹的男人。我曾想过未来的生活,回到家里,我能与我的妻子谈论任何我感兴趣的话题,我可以与她尽兴交流,而不是让她像个人偶那样坐在一边,脸上尽是恭敬迎合,肚子里却是东家长李家短,对我说的话一愣一愣的,不得其意。
      “我只是一个区区人类,我还年轻,见识有限。若以我为天,那个可怜女子的眼界该有多小?可她若以她自己为天,那么我将窥见一个什么样有趣的灵魂?”
      场下俱安静了下来,何书桓鬼使神差地与如萍对上了眼,吓得她立即速速转开。
      “我与依萍相识于去年八月我的生日派对上,至今只有五个半月。有人说我们订婚得太快,但实际上他们都不知道我们双方都经历了怎样的深思熟虑。我认识她的当晚,就为她所炫目迷醉。之后每天的朝夕相对,她向我展现出无与伦比的聪明才智。她第一年就能轻松跟上物理系的高级课程,同时对机械工程以及通讯技术方面也多有涉猎,有时候我做不了的课题还得拜托她为我出主意。我简直无法描述我的感受,就像突然被天降的黄金砸中天灵盖一般。如果说一开始我只是出于好奇,才想要见识一番这位声称要考上清华物理系的女歌星,现在我已深深地迷恋上了她,天知道五个月对我来说太长了……”
      品慧瞪大了眼瞧了瞧李安歌,倾身向余宁道:“阿鹏这些事都没说呀!”
      余宁拍了拍她的肩膀,宽慰道:“年轻人么,随他们去吧。”
      一旁的陆家人以及方瑜等依萍过去的老相识皆很是吃惊,李安歌有些不安地挪动一下脚,如果不是周遭的目光全集中在她身上,真想挖地道逃跑……展鹏这小子,吹得太过了吧!不过是借了穿越者的身份占便宜而已,哪就这么好了!
      “之所以说五个月长,是因为我苦追了依萍五个月,她才答应与我订婚。我一开始觉得她大概是在害羞,谁知实际上她想得远比我能看到的成熟深远。我很感激她愿意向我展开她的内心世界,令我得以见到那样一个高贵不羁的自由的灵魂——我牢牢记得她说过的一段话,她说,人最重要的是自尊自爱,因为一个自己也无法爱的人,是不会爱别人的。她说不会为了我扭曲自己的人格,践踏自己的底线,折辱自己的尊严。因为那样的话她就失去了自我的价值,而我的爱也会因此而变得低级而廉价。同样的,她也不会要求我为了她委屈求全,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她说她不会把我与她比成茶壶茶杯,也不会比成牙膏牙刷。我们生而为人,本就是区别于万物,超脱于万物的。她不会拥有我,而我也不会拥有她——拥有这个词,本来就具备一层从属含义,而我们彼此平等,不该有这种谁从属与谁的概念,只是简单的我不负她,她不负我,我若负她,她头也不回……”
      底下有年轻人笑了起来,甚至还有大声喝彩说好的。有些年纪大守传统的却不赞成地摇摇头,窃窃私语:“这展公子莫非傻了吧,怎么讨这样一个不安分的女人做老婆?”
      蒋百里垂下眼,一声叹息。
      傅文佩惶恐地朝四周扫了一眼,那样子活像在做贼。她忐忑地对李安歌道:“依萍,这些真的都是你说的吗?”
      李安歌点了点头。
      “哎呀!你怎么能这么说!你在男人面前,总是要给他们一点面子的呀!”
      台上的展鹏却完全无视了周遭的骚动,继续平稳道:“……只有接受这样一个她,她才会答应我的求婚,不然我们就算最后走到了一起,也只会是互相折磨。我想那时她大概是做好了与我分手的准备,可她那时还不知道,她说的每一句话,我都愿意接受。
      “我认识依萍的时候,她家中状况复杂,钱财不宽裕,却已经准备要去读大学。她是那样地坚定而自强,聪慧而富有远见,灵动而富有魅力。我尊重她,敬爱她,呵护她,尽全力支持她的理想,正如她也如此待我一样。我不会因为自己而委屈她,强迫她,改造她,我不要一个只会默默在我身后,每天苦巴巴求着我回头看一眼,把自己活成小透明小影子,没有自我,只等着男人怜惜的可怜虫。我想要一个有思想有学识,强悍睿智的伴侣与我一起相互扶持,携手人生。在这世上,我不会遇到第二个她了。”
      如萍几乎出溜到桌子底下去了,展鹏说“没有自我”那段话时,每说一个词,她就抽一下,似乎有看不见的鞭子打在她身上,痛得她差点打翻了面前的酒杯,却硬撑着不发一语。
      杜飞急得恨不得这就挤到她身边去看个究竟,可何书桓却无意间正好挡在他面前,要不是尓豪终于发现他妹妹的异状,伸手扶了一把,他真的要动手了。
      展鹏与李安歌交换了一个眼神,他笑着收起那张全程没有看过一眼的提示稿,走下台,来到她的面前,绅士地递出手道:“所以,我有这个荣幸,能请我心爱的女子,与我跳这支开场舞吗?”
      李安歌展露出一个迄今为止何书桓从未见过的美丽笑靥,将手叠于展鹏的手心上:“乐意之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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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3章 五十三、当众剖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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