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孽缘
我像个强盗一样撞开我们家门的时候,看见我爸正站在厨房门口,还系着围裙拎着菜刀。
“刚才就听见走廊里叮呤咣啷的声音”他把我拉进屋,探头看了看门外倒掉的花盆,反手关上门,拍了下我的后脑,“干嘛啊,打劫啊你!”
“他还活着!”
“……满楼你说什么呐?不是去聚餐了吗怎么回来啦?哎呦我的小祖宗,慢点儿,怎么能喘成这样,后面坏人追啊!”
“江沉阁……”我也想顺顺气儿,但我怕我缓一会儿就会忘掉我想说的,“江沉阁回来了!咱们回老家吧……”
我爸一脸诧异:“你说谁?”
“江沉阁?”我妈从客厅走过来,看了看我,也一脸诧异,“是说那个心脏病……”她忽然捂住嘴,有点儿惊慌失措地看着我爸。
我慢慢撑着膝盖蹲下去,很粗很粗地喘着气。
我妈大概以为我又犯了病吧。
小学四年级那年,有一天回家我突然说什么今天沉阁哥哥和我约好在哪哪哪见面一起玩儿,我爸妈怎么哄都没用,后来送我过去了,还真有个高年级男生等在那儿,我不认识他他也不认识我,不过他的确是在等人。我记得我当时又哭又闹了半天,死活说他把江沉阁气走了,那个男生的妈妈过来还以为儿子欺负小孩儿了,不由分说就扯着男生的耳朵骂骂咧咧地走了。
这种事儿在我低年级那几年也说不上是常见,不过十天半个月的总会闹几次,不过闹完也什么都不记得了,最严重的一次,我在医院住了一个多月,只知道自己身体不好,可也没觉得自己身体哪儿不好。
“满楼你别着急啊,爸给你蒋叔叔打个电话。”
我没有抬头。
这是我爸妈伎俩而已,打电话给蒋叔,开着免提,电话那头的蒋叔说“啊搞错了哟江家还在国外呢根本没回来啊”。他们早就串通好了的,我早就知道江沉阁死了,只是我一直在排斥而已。
电话那端“喂”了一声,就有一个女人的声音隐约传过来“是老易是吗快把电话给我哎呦你肉死了”,然后是一声短促的尖叫,“老易,你们快带着满楼回来吧!江家那个可怜的孩子回国啦!我上次跟你们说你们都不信!这次可是真的!现在就在我们市医院住着呢……喂?老易你听着呢吗?”
“……啊听见了听见了,好我们明天就回,嗯好……”我爸挂断了电话。
家里沉默了下来,我依旧低着头,看不见爸妈的表情。
“满楼啊,看来,你终于能见着你沉阁哥哥了啊。”我妈摸了摸我的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十年了啊……”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是十年前的所有人。
七八个“小兄弟”们站着三角的队形,顶角有一个小光头,学着老爸们饭后谈天儿的姿势叉着腰,脚底下踩着一只脏兮兮的足球,嘻嘻哈哈地笑着。江沉阁站在最前边,还是十六岁,瘦瘦高高,还有些孱弱的样子,笑起来有一对很深的酒窝:
“我回来了。”
我冲上去要抱,可最后只搂住了一片虚无。
“……你说江家那个孩子这么多年了连个消息都没有,是死是活也没人吱声啊,都传他病死了,老江家也不回来说是怎么回事儿,十年了阴魂不散缠着满楼,像话吗……这两个孩子还偏什么都般配,要是沉阁普通一点儿该多好,跟我家满楼……孽缘啊老易,你说,这是不是孽缘啊……”
是吗,孽缘啊,我还说怎么老是理不清,这就叫孽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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