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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假(2)
和丁莹的事,谢妍并未瞒着白芨。在与丁莹定情的第二日,谢妍便告诉了她。
一来白芨贴身侍奉,很难瞒得长久;二是丁莹以后免不了要在谢府出入。时间长了,再小心也难免有疏漏的时候。她这边得有人时刻准备好,为她们遮掩。白芨心细,正是最合适的人选。
白芨被这个消息吓得不轻,听完许久都没说话。然而当她回忆丁莹侍疾时的种种细节,又觉得确实早有征兆。接受这一事实后,白芨不免忧虑:同为女子,还是恩师与门生的关系,如此不伦之恋,怕是很难为世所容……
谢妍看出她心中所想,简单说了一句:“两相情愿,不碍他人。”
白芨欲言又止。两相情愿是真的,谢妍这边也的确是碍不着什么人,但是丁莹呢?她如此年轻,是否真能与谢妍长久?丁莹的家人能不能接受她们的关系?此事若被旁人知晓,她们可承担得起后果?
她的想法又何尝不是谢妍的顾虑?可谢妍只是轻叹一声:“如今尚且顾不到那么远。目前最重要的是不能走漏风声。在主院侍奉的人虽然都是筛选过的,但也不可大意。你再仔细挑一挑,只留下几个嘴严的。你和玳玳跟我最久,我从来都信得过。只是玳玳有时不够仔细,恐怕还要你多留心、提点,别让她不小心漏了口风。足够谨慎的话,我想是能瞒住的。纵是将来真瞒不住……我也会想办法,尽量保全丁莹的名声。”话到此处,她停顿了片刻,才又续道,“今日这些话你知我知,不必让丁莹知晓。总之日后要多劳你周全。”
白芨顿觉责任重大,坚定地点了头:“主君放心,白芨一定尽心。”
那日之后,白芨便小心守护着这个秘密。近身侍奉的使女都经过仔细挑选,全是极可靠的人,绝不会传出风声。其他仆从虽然知道丁莹不时留宿,但一来府中没有传闲话的风气,二是丁莹来谢府的频率不算太高。早前谢妍病倒时,她又曾经来照料过很长一段时间,师生之间的情谊深厚些也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更何况两人同为女官,关系密切点也不奇怪,是以暂时还没什么人对此起疑。
放田假前,谢妍吩咐白芨将山中那处别业收拾出来。白芨心领神会,不仅安排人去打扫,她自己也特意提前一日过去打点。果然一到放假那日,丁莹便早早赶来。谢妍到得稍晚,直到午后才疾驰而至。两人正值热恋,又多日未见,白芨担心她们一时情不自禁,在仆婢面前显露出来,早早就将人都遣散,只自己守在一旁。
不出她所料,谢妍一到,两人的眼神便交织在一起,再难分开。略叙了几句话,她们便携手进房,之后再没有出来。眼见着一个多时辰过去了,房门依然紧闭,白芨不免担心:虽然不太清楚女子之间该怎么亲近,可她们是不是也该节制一点?尤其谢妍为了田假期间不被打扰,接连几天都有熬夜,这样下去如何吃得消?
她正想着,忽听房门一响,丁莹走了出来。
白芨仔细打量,丁莹衣衫整齐,神情也很平静,看不出任何不妥。别看这丁正字年纪轻轻,倒真是沉着,白芨暗暗评价,难怪能让主君倾心。
丁莹不知她心中所想,走上前微笑着问:“不知厨下膳食可曾齐备?”
“已备好了,”白芨连忙回答,“我这就让人送过来?”
丁莹微笑:“不用了,我自己去拿就好。”
她自行去到厨房。因已入夏,今日备的多是解暑的冷食,其中还有一道谢妍爱吃的鱼脍。不过丁莹想着天气热了,未必适合食用生鱼,便没有碰那鱼脍,只取了冷淘(注1)和几样爽口的小菜。之前等待谢妍的时候,她亲手配制了乌梅饮,冰镇到现在正宜饮用,也装了一壶,一并拿到房中。
将几样饮食放到案上,丁莹走向屏风后的床榻。谢妍还躺在那里。她换了寝衣,发髻也散开了。听到响动,她短暂地睁了下眼,然后又阖上了。
“醒了?”丁莹笑着问,“厨房准备了冷淘,起来吃一点吧?”
谢妍懒洋洋地不肯动。
丁莹拿起放在床头的团扇,一边替她扇风一边柔声劝说:“这会儿睡太久,到晚上就该睡不着了。”
“让我补觉的是你,”谢妍闭着眼埋怨,“现在不让睡的还是你。”
丁莹另一只手轻抚她的长发:“我听白芨说你这几天又熬夜,担心你太累,才想让你先休息一会儿。以后不用把自己逼得这么紧,晚一两日过来也无妨。”
放田假时正是农忙时节。朝廷设立此假正是为了让官员们有时间处理家中田事。以往谢妍也会趁这时机打理平日无暇顾及的事务。但今年因为想与丁莹多聚几日,她便尽量在放假前挤时间将各项事宜安排妥当,因此这两三日都熬到很晚。从白芨口中得知这一情况,丁莹不免心疼:公务已经够她忙了,再加上其他事,只怕她这几天都没怎么休息。所以谢妍一到,她便坚持让她补眠。
谢妍没拗过她,到底去睡了一觉。不过她也成功把丁莹拉到床上陪她。两人面对面躺着,很快便相继入睡。只是丁莹向来作息规律,小睡一会儿也就醒了。她睁眼时谢妍犹在梦中,但是睡得不大安稳。丁莹摸了摸,觉得她应该是有些体热,便小心下了床。找到一柄团扇后,她躺回到谢妍身边,轻轻为她扇着。没过多久,她看见谢妍眉头舒展开了,心里漫过一阵静谧的欢喜。她一边扇风一边用眼睛细细描摩着谢妍熟睡时的面容。直到接近饭时,她才起身去找白芨。
“我不是怕你等急了吗?”谢妍嘀咕。
丁莹叹息。多日不见,她确实等得心急。可是比起让谢妍劳累,她还是宁愿自己多等一阵:“我总是愿意等着你的,你不用太顾及我。”
谢妍睁开眼:“既是两情相悦,不该是两个人的事吗?”
虽然丁莹愿意迁就,但不代表她应该这么牺牲。一味让其中一个人付出,再深的感情也可能消磨掉。她也需要考虑丁莹的感受。
丁莹的心悄然化开,变成柔软一片,夹杂着丝缕的甜蜜。谢妍承认和她是两情相悦,而且她说这是两个人的事。她情不自禁地俯下身,在谢妍唇上轻轻吻了一下。
谢妍的耳朵又开始微微泛红。丁莹注意到了,又是一阵窃笑。在一起后她才发现,谢妍并没有她看起来那么狂,其实还挺容易害羞。
“我醒了。”谢妍小声说。
丁莹知道她难为情,也不点破,只是让开了身子。谢妍起身下床,和丁莹一道用饭。
因为补了一觉,谢妍的精神好了不少。丁莹侍疾时就发现她爱读坊间传奇,这几日闲来无事,特意搜罗了几卷新的带来,正好在饭后同览。谢妍在官衙时还算得上端庄稳重,私底下却颇为好动。起初两人并肩而坐,没过多久她就靠在了丁莹身上。刚开始是觉得这样既方便看书,又能和丁莹亲近,但她很快发现这姿势有点别扭,又动来动去地换位置。丁莹也由着她换。扭了半天,谢妍终于找到了最舒适的地方:从后面靠过去,下巴抵在丁莹肩上,这样一低头就能轻松看见丁莹手里的卷轴。
白芨过来收拾碗碟时,瞧见的便是她们依偎在一起看书的情景。
两人一边看,一边时不时讨论几句,说到妙处还会相视一笑。
刚得知谢妍与丁莹的关系时,白芨虽然没说过什么,但是心里并不赞成。可此时看两人如胶似漆,她忽然觉得,好像也没什么不可以?
“怎么了?”谢妍留意到在一旁看得出神的白芨,转过头问。
白芨回过神,笑着说:“奴婢已让人分别备好温汤,想问问主君和丁正字可要现在沐浴?”
入夏以后,谢妍便时常觉得身上粘腻,也没多想就点了头。丁莹听了却是心中一动,但她看了谢妍一眼,到底没把共浴的念头说出来。即便相恋,谢妍仍有恩师这层身份,她不敢过于造次。
之后两人各自沐浴。
平民百姓之家财力有限,不可能频繁将柴禾消耗在汤沐上。京师的柴薪贵过别处,更奢侈不起。丁莹虽然好洁,但在得官前也无法经常洗浴,多数时间只能盛一盆水擦洗身子。谢妍府中却可以每次都用半人高的大木桶沐浴。丁莹泡进去,只觉浑身经络都舒展开了。她忍不住在里面多待了一会儿。等她回来,谢妍已经进里间了。
推开房门,丁莹便察觉室内暗了许多。她环顾四下,发现是放置在房中各处的铜灯不知什么时候熄了大半,只剩下寥寥几处灯光。屏风后,低垂的纱帘在昏黄烛影映照下微微摇曳,里面的婀娜人影也跟着飘忽不定。
丁莹拂开通往内室的纱帐。谢妍斜倚榻上,正在等她。
她没有如往常那般穿着白绢寝衣,而是披了一件轻薄的纱衣。因沐浴而微微濡湿的头发散落肩上,细纱下的玉骨冰肌若隐若现,引人遐想。看见丁莹时,她展颜一笑,伸出了手。腕上一只金跳脱便在她抬手之际显露出来。一圈又一圈的金色细条缠绕在雪白的手腕上,映出灯下一片灿然。
丁莹的视线先是停留在谢妍的手腕,之后顺着那只手游走至肩头,再到脸上。眉如初月,目引横波,就连眼角那颗泪痣都带着说不出的魅惑。
她一直知道谢妍很美,可这一幕的冲击还是过于强烈,让她都有些呼吸不畅了。
“过来。”见她依然站在原地,谢妍吐出两个字。
丁莹离魂一般,上前握住了她的手,却不知该做什么。
谢妍因为这阵过于忙碌,冷落了丁莹,有心补偿。谁想丁莹竟一直握着她的手发呆。她不免露出嗔怪的神色:“你……”
不料才刚开口,丁莹便已从之前的失魂落魄中醒过神,伸手将她拉进怀里,灼热的吻随即落下。
香生九窍,春动七情。
*****
注1:冷吃的面食,类似今之凉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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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也是甜甜的恋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