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C]假如爱是好的

　　53

　　一回到奥布又马不停蹄地忙碌起来。米莉亚在奥布的主要驻点是淤能基吕岛，也是她家的所在地，不过她没有跟家人一起住，而是前几年就在奥布新闻中心大楼附近寸土寸金的黄金地段买了房子——当然，家里出的钱。是套青年公寓，建筑面积不算大，胜在地段好离单位近，方便一有消息就赶回大楼加班。几十平米也刚好够一个人住，毕竟她若一人独居一套大房子反而会显得空落落。新闻工作者多半没有明确的休息时间，一有任务随叫随到，节假日也不过调休待命出勤，算起来PLANT那段时间倒是她参加工作以后难得的作息稳定时期。

　　时间一晃就过了一两个月，这天她下午下班回到家，走进小区楼下远远地看到个熟悉的身影就愣住了，不确定地喊了声他的名字。然后他欣喜地抬起头来，眼神像只终于等到主人回家的旺财。
　　是迪亚卡，他正坐在她家楼底下长椅上，膝上搁着一台笔记本电脑，正充分利用等待时间阅读什么材料，旁边是他的行李箱。
　　“Surprise！”他匆匆放下笔记本，起身冲上来热烈地拥抱她，仿佛他们之间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包括那个两败俱伤的吻。“快快快，带我回家吧亲爱的米莉亚！”
　　米莉亚身子发僵地任他抱住，难以置信地出声：“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
　　“我帮你办的行李托运，运单地址都是我亲手填的，你说我怎么知道。”他嗤笑她的傻丫头，“还好你没有狡兔三窟。”
　　她像做梦一样思绪发飘地开了门，迪亚卡立刻拎着行李箱登堂入室。扫视一圈发现家里果然只有她一个人的痕迹，心情喜不自胜。
　　“一个人住是吧，很好非常好。我来这边有事，借住两天就走，想必你没意见。”他自顾自地放下行李箱去倒水喝，看起来完全没拿自己当外人。
　　“……滚滚滚，谁说我没意见？”米莉亚终于恢复了一点理智。分手就该快刀斩乱麻，藕断丝连的算什么关系？她冲上去抓着他的胳膊就往外拖：“没床给你睡！”
　　结果他反手就利落地扣住了她的手腕，每到这时候她才会想起他们PLANT的青年一辈都是要经历兵役磨练的，甚至他还是个中的佼佼者。他从身后单手反剪她双手，另一只手托着她脸颊让她侧脸回头，迎上去就是一个炽烈的吻。
　　“嘿，那一起滚啊！又不是第一次挤一张床，附赠服务保证让你满意！”

　　……结果稀里糊涂地又做了。
　　明确这个事实的时候一场情事已到尾声，他们不着寸缕地在她床里拥着。他结实的胸膛贴着她光裸的后背，手掌还不安分地笼着她的胸，脑袋架在她肩上似乎很享受地嗅着她脖颈的香水气息。他抱着她轻声喟叹：“可憋死我了，想得我骨头缝里都痒痒得疼。”
　　她本想啐他，可是一想到自己也是顺水推舟地沉溺其中，又觉得首先该扇自己几个巴掌清醒清醒。他起身出房间，回来的时候带了杯水给她。她一抬眼就面红耳赤：这家伙，仗着窗帘都拉上了，就这么坦荡荡地在她家行动自如，真是没脸见人了。赶紧一口凉水灌下去醒醒神冷静冷静。
　　他则在她香闺里继续左晃晃右晃晃地勘探地形，看见她房间里有照片墙就好奇地凑近看，他有一点轻度近视，不过不常戴眼镜。“咦，这些都是谁，你的大学同学吗？”
　　米莉亚顿时感觉心脏被重重扯了一下——她不记得那些照片里有没有托尔，但是她突然很明确自己的心情，她不想让他知道托尔的存在。这是一种什么样曲折离奇讳莫如深的心态？让她瞬间觉得既对不起他又对不起托尔。她裹条毯子就光着脚跳下床，看过之后安心下来——没有托尔。
　　怎么会有托尔呢？那一年他们对彼此都欲说还休，她亦羞于在自己的镜头里留下过多的他的影像泄露心迹，所以托尔多半只是他测光的对象，出现在各种不会被洗出来的废片里。
　　“没想到你人像摄影也拍得这么好，给我也拍一张？”他笑着调戏她。
　　“好啊，就这个造型？”她挑衅地回礼。
　　“没问题，敢裸才是真男人，我怎样都有型。”他自信满满地摆了个POSE，果然是熟练至极，他不当模特真可惜。
　　“啧，给你搞个X照门出来！”她擂他一粉拳，“赶紧穿衣服吃饭去，我饿了！”

　　她没有问他为何而来，毕竟他们之间并不常相互过问工作。两天之后他就按他说的那样收拾行李自己走了，仿佛只是来无影去无踪地打了个炮。她倒想当这只是旧情人寂寞时的小插曲，可是意料之外的有点难以释怀。
　　——与过去在他家做完就算的洒脱不同，在自己家做的感觉很微妙很异样，他走了以后气息仍流动在房间里无处不在地勾起她的回忆，沙发料理台浴室，这里那里，酱酱酿酿，浑身鸡皮疙瘩的不自在。噫，太污了。她想起那样的自己都情不自禁打了个寒战。可是那样的交汇实打实地给她带来生动的快乐，完全无法拒绝。
　　特别是他走时还留下零零碎碎的生活用品。她原本想收起来或者干脆扔掉眼不见为净，又想想说不定下次还会来，又要买的话怪麻烦的。于是他的牙具套装和毛巾就这么和她的并列搁在洗漱架子上天天见。还有他的衣服，网上不是说独身女子家里挂一点男人的衣服比较预防贼惦记嘛，于是她也晾出来了。结果后来下班回家睡昏迷之后一觉醒来，一瞬间甚至反应不过来，自己一个单身主义者，家里怎么这么多男人的痕迹？

　　她料得没错，隔一个多月，他又来造访。进了家门看见他的东西还在，不说话也看出他很开心，他的行为语言真是太好懂了。
　　“……我奥布这个手机号，现在哪儿的信息都能收到了，是新闻一体化组织联络员特权。以后来之前先跟我联系吧，免得你这样久等。”做完以后她脑子乱乱的，一定是神志不清才跟他透了这个底，她到底在期待些什么呢，她自己都无法理解自己了。
　　“好。”他的表情好像比她更明白似的，搂着她珍惜地吻她眉心。
　　然后在离开时留下更多的杂七杂八。
　　米莉亚无可奈何地给他腾了个柜子专门放他的东西，她家本来也不大，那些东西一点一点蚕食她的空间，以及距离感。物似主人形，他的随身物品像他本人一样存在感强烈。

　　有一就有二，有三就有四五六七八。他们这么纠缠了有大半年，当他再次出现在她家门口时，米莉亚都懒得惊讶了，习以为常地给他开门：“又是什么研讨会吧，你们这半年的研讨会还真多，简直要以奥布为大本营了。这次什么时候回去？”
　　他却拉住她的手臂，让她认真听他说话：“这次我不回去了。收留我吧。”
　　“……啊？？？”米莉亚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不回去？”
　　“看看吧。”他牵着她在沙发上坐下，让她看他的资料袋里一张一张表，离职会签单，工作介绍信，移民申请，工作许可……“我这半年一直在办这些手续，现在终于被录用到奥布科学院物理研究所工作，可以长长久久地跟你在一起了。”他轻描淡写地解说，仿佛办下这些苛刻的手续、做出这些关乎人生转折的抉择，是一件如同吃饭睡觉那样简单的事情。
　　米莉亚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发抖：“你在骗我的吧……笨蛋，你放弃PLANT学界属于你的位置，跑来这里干嘛？”即使那些证件在她眼前已经那么确凿地回答她，她仍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
　　“已经联系到奥布科学院接收我了呀！”他轻松地笑。“不过因为我还是外籍，所以暂时只能做理论物理方面的研究员，也正好给我夯实基础。”
　　她忽然有点想哭，她还记得他以前多么气宇轩昂地说他是凝聚态物理博士后流动站研究员，年度特聘银河学者之一，每一样都是金光闪闪的招牌。对科学家来说国籍是多么重要的壁垒，他在这里会受到怎样的降格，见多识广的她想也想得到。而他跨越光年之遥只为她一人而来，一趟一趟往返将那么多繁复的手续都搞定，准备万全之后才小心翼翼地将秘密揭开，她浪漫的幻想被轻易满足，甚至被这玫瑰色的炸弹勾出不知所措的眼泪。
　　“是金子在哪都会发光的嘛！”迪亚卡拍了拍她肩膀，乐观地说。
　　“可是我不值得你这么做……”她抽泣起来，肩膀一耸一耸，再次被他温柔地抱紧安慰。
　　“跟你没关系，是我想来的，并不需要你的允许。况且我跟PLANT的老家伙们不对付很久了，你懂的，换个环境说不定反而对我是好事。不哭了不哭了，还有事跟你说——我还差最后一张证呢。”
　　于是米莉亚暂停了抽噎，泪光闪闪地看着他，想知道自己还能帮上什么忙。结果他说跪就跪，神一般地掏出一枚钻戒面向她，全世界的温暖都在他眼底泛起光芒：
　　“我要申请永久居住权，你的房子，以及你的心里。嫁给我吧，米莉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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