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失人

作者:哎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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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3章 我什么都不要了



      一早,天空就灰沉沉的。任米漾起一个笑脸,陪爸妈吃饭。浓重的黑眼圈让她有些憔悴,但眼底的一份坚定却让她似乎添了一丝风采。

      她的脚还是很疼,她怀疑伤到筋骨了。妈妈让她打车去,她哪有脸呐,她已经欠下三千万美金了。她失笑,坚持要骑车去,她要早点儿到,今天她有重要的事情要办。

      李嘉琴看着女儿歪歪扭扭地出门,张嘴半天出不了声。直到门关上了,她才喃喃着:“要下雪了,丫丫。”说着哭着扑入丈夫怀里。

      隐约中,她听到丈夫的低叹:“也许这是她成长必经的考验吧。”

      任米单脚骑着车,怏怏地没有理会门口岗楼里的大宝哥哥,大宝却被她身后浩浩荡荡地的记者大军震住了。密密麻麻的车子,不断有伸出半个身子的人在拍照,这是怎么了?他下意识地拨通原先保留的电话:“蓝先生吗?……”

      任米的脚越骑越疼,心却越骑越急。这条路怎么这么长,她有很重要的事要办呢。万鲲、克莱尔、蓝乐之和爸爸,几个人的脸庞轮番地在脑里呈现。她感到头有点发晕,骑车子像坐船一样,上下起伏,像这阴晴不定的天气,像任米的心情。

      雪终于还是落下来了,飘飘洒洒,好像衬得世间亮了一点儿。任米的眼光追逐着雪花,不看路,也不看周围。她的眼中只有雪花,仿佛那一片片的洁净才是她所有的救赎。

      她甚至伸出一只手去接雪花,浑不知她这种一手一脚骑车外加不看路的都市穿梭法是多么的令人心惊。很多记者已经想张口提醒她,这个漂亮女人是不要命了吗?从昨天起就失魂落魄的,连他们也不躲了。她,好像一切都无所谓了?!

      幸好,她停了下来,下了车,结束了一大批汽车跟在一辆自行车后龟速爬行的壮举,却也引来了大批群众围观。

      她蹲下来,扳住脚蹬子来回地转,看起来是车链子掉了。一蹲下来,任米觉得头更晕了,还“嘭嘭”地发胀,像怀胎六七月的孕妇肚子,有个小孩儿在里面造反。

      眼前有点儿发散,焦距也对不清了,任米着急,怎么就是装不上呢?以前这是她最拿手的啊。

      老林从昨天就一直跟着任米,他看到了女孩的失魂落魄,飘飘悠悠地走,像一个美丽的精灵。他发过许多关于她的报道,她的新闻一直都是他跟的,他知道她的很多事情,甚至她自己不知道的。

      他很同情她。依他的职业敏锐,她是被人套进了一个局,被人一步一步地算计了。有关她的历史,应该还是一段很长很复杂的故事,应该很有新闻价值。他甚至想要一直跟踪挖掘报道下去。

      现在,老林眼中的任米就是卖火柴的小女孩,寒风落雪中瘦瘦小小地蜷成一小团,抬手拨发时还在额头蹭上一抹黑,着实可怜。这哪像什么王妃啊?

      老林看向其他人,他想上前帮忙却不敢,毕竟一直是大家一起行动,这个风头可出不得。果然,他看到了很多和他一样面露同情的人,毕竟这副小可怜儿样落在他们这群跟了她两天的文艺大老爷们眼中,只剩下8个字:俏若纤菊,翩似弱柳。

      看着越聚越多的围观群众,警察也向这边走过来,老林主动跑向了任米,动员她上自己的车,自己送她去上班。另一个记者也跑过来,直接把她的自行车放在了采访车后备箱。

      任米茫然地看着他们,她知道他们今天一直在跟着她,她也知道她不应该上他们的车,那样她以后就再也躲不开他们了。但是,又有什么不同呢?反正她已经无路可走,跌至尘埃,还有什么怕失去的呢?

      她点点头站起来,却因蹲得久了眼前发黑,往一边偏去。老林急忙扶住了她。

      一路飞驰,司机有“终于可以常速行驶”的喜悦,老林却紧紧握着手里的相机和录音笔,看着魂游天外的女人,屡次斟酌,终没开口。

      因为“挟持”任米做“人质”,一众记者车头一次堂而皇之地冲进分公司,连旁边的总公司的停车场都填满了。

      任米旁若无人地下车,短时间的休息让她似乎恢复了些精神。她有礼地向老林道了谢,小跑着向办公室冲去。记者们推推搡搡地也就势往里挤,保安根本都拦不住。

      冲进接待室,任米发现今天人到得格外齐,总公司的董事长和各部门领导,分公司的总经理万鹏和各部门领导,服饰部的全体,罗晓曼,风男,以及那高高在上,趾高气扬,左呼右拥的克莱尔王子大人。

      这是什么意思,架势摆得这么足?任米不禁想起那次服饰部里的会议,也是人齐齐的,只为了声讨她。这次呢?级别更高了,连董事长都来了。要炒掉她吗?要让她赔偿吗?

      任米忽然觉得好像一切都不那么在乎了。她悲哀地觉得,她好像总比别人慢一拍,总是别人都到齐了她才到,总是别人都知道了她才知道,总是别人一切都安排好了她才傻傻地往下跳。

      现在她望着眼前和身后的泱泱众人,觉得自己是那么孤单。仿佛一群猎人在围着自己一只小鹿,狞笑着只等她自己往陷坑里跳,如果她不跳,他们会毫不犹豫地把她踹下去。

      她最终把眼光定在了克莱尔身上,她在他脸上看到了运筹帷幄和从容不迫。这就是那个拿着自己照片傻笑的男人吗?就是那个爱怜地安抚自己晕车的男人吗?就是那个陪自己玩游乐场的男人吗?就是那个海边深情向自己表白的男人吗?就是那个医院里每天搂着自己温柔入睡的男人吗?

      一幕幕在眼前回放,最终定格成他现在的无所谓表情,一切都显得那么可笑,那么虚假。她恍惚在他眼中看到一丝惊诧和不忍,再眨眼间却已荡然无存。

      她嘲笑自己的痴傻,还在希冀什么?她甩开万鹏欲来拉她入座的手,强撑住自己的身躯站得直直的,这是她的尊严,她不是人人可怜或人人喊打的落水狗。

      她定定地看着克莱尔,一字一顿地说:“你到底想怎么样?”

      克莱尔顿了一下,像是被任米的气势震住,随即恢复面无表情的扑克脸,嘴角似有一起嘲弄,公事公办地说:“你们违背了合同,造成了我国的损失,按理当赔。不过嘛-----”

      他故意拉长声,露出一个痞痞的微笑:“按照合同,我们还有一个解决办法。”

      “什么办法?”他旁边的董事长急急地问。

      “那,就要看任小姐愿不愿意了,”他瞥向任米:“只要任小姐愿意跟我回国,去指导一下我国工人,这批货我仍然全要,货款一分钱也不会少。而且明年还会有订单。”

      万鹏终于忍不住站起来:“王子先生好像有点儿强人所难了,合同中并没有此项要求。”

      克莱尔不慌不忙地招手,保镖忙拿出文件,翻到相应的那张,高举示众。在座的基本都懂英语,合同上清楚写着如有特殊要求见保密协议,上面用红笔圈出。而另一手上的协议上竟赫然写着“如货物有问题,影响买方利益,本人愿赴米斯洛国一年进行技术指导。”下面是任米的亲笔签名。

      万鹏忙抢过保镖手里的其他保密协议,自己几人的协议上根本没有这一项。他记得当时他很仔细地看了协议,没有问题。因为是对方要求的保密协议,和己方基本没关系,就交由克莱尔保管,没想到……

      他抬头悲愤地喊:“你是故意的!”他担心地看向任米。

      克莱尔无谓耸肩,不予反驳,等同默认。他也看向任米,看她的反应,却只看到失望、厌恶和苍凉。

      他忽然觉得有点发慌,他不愿承认他害怕看她这样的眼神,总感觉好像即将失去什么。他凉凉地说:“你的蓝乐之又好到哪儿去?他看见我闯进你家,故意当着我的面吻你,上下其手,极尽暧昧,只是为了激我发怒。他明知道我气疯了会对你做什么,却还要这样做,也不过是为了让你讨厌我,进而离开我。

      “那么他又好到哪儿去呢?眼睁睁地看我带走你,一下也没有阻拦不是吗?他是宁愿毁了你,也不愿意你跟我好的。因为这样他就心里平衡了。哼!这样的男人又对你有几分真心呢?”

      任米的眼越睁越大,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她一直以来觉得能依靠的,什么事都像要找他商量的男人,会是这样的吗?难道她又错了!

      她感到眼前再次雾气氤氲,模糊了所有人。经过昨天,她本以为自己已经想到了最坏,不会再有任何人和任何事能刺激到她了,可她错了,她太天真了,她对这个世界了解得太少了。

      董事长也早已嗅出了阴谋的味道,联系最近一直传得沸沸扬扬的王妃事件,他皱起了眉头。这个克莱尔为了拐走一个女人算计了他的公司,实在可恨,可要自己为了保护一个职工损害全公司的利益,他也万万不能干。

      何况事情本就是因这个任米而起,本就应该她负责到底。而且那个混蛋还许诺了明年的生意。想到这点,董事长的眼睛亮了亮,甚至带点儿期许地看向任米。

      这时的任米反而是最沉静的人。这一时刻她仿佛瞬间通透了,一眼扫过去,朦胧中每个人看她的眼神尽收眼底,她什么都明白了。

      克莱尔从见她的第一面,就开始算计她。他故意大摇大摆地开名车招摇,是为了吸引所有人目光。他故意当众宣布她是他的妻子,是为了他以后要散播的舆论造势。接下来他每天开名车跟着她上下班,在全北京城造成影响。

      第二次见面他就骗她签下不平等条约,直至后来的林林总总,直到今天的严阵以待,一切都是骗局,他本是为套她而来。而今天,就是他收网的日子,一切都会在今天结束的。

      这是他的计划,那就让她来配合他吧。

      她的手扣住了门边,紧紧地,指关节都泛白。她借此稳住身形,忽略脑袋里的嗡嗡声,涩涩地问:“如果我愿意跟你走,万鲲会被无罪释放吗?”

      “小米!”万鹏急急地喊。

      “当然,”克莱尔不紧不慢地答,仿佛料定了她会问这句话,也料定了她最终的答复,“如果我不告他,再出面澄清只是误伤,不再追究,他可以被保释。”

      任米点点头,好像很满意。她犹豫着,还是问出口:“罗晓曼是怎么回事?”她没问方婉兰,因为她不在乎。但对宗晓曼,她实在不甘心。

      “她被我收买了,你们的友谊很可笑。”

      任米又转向罗晓曼,定定地看着她。她已经感觉心慌气短,胸口剧烈地起伏,濒死感让她前后摇晃。

      宗晓曼瑟缩了一下,她没见过这样的小米,她不是应该总是冷静淡然,对什么事都无所谓的吗?她强迫自己回视她,又忽然理直气壮起来:“克莱尔王子本是我先倾慕的,我好意告诉了你,你却把他抢走了。我不甘心,我讨厌你,我得不到他我也不会让你好受。他让我骗你,还会给我一笔庞大的奖金,我为什么不干?”

      她的声音越来越尖锐高亢:“你看,他也并不爱你,他只是想骗你,他另有所求。所以我们半斤八两,谁也没胜。但我还是讨厌你,讨厌你的故作清高,讨厌你什么都不用做就吸引所有人的目光,讨厌你总是对我那么好,好像是可怜我施舍我!”

      到最后她的声音已带着浓浓的哭腔。任米愣愣地听着,接受量已超过了大脑的负荷。这些话都是什么意思,她怎么都听不懂?“对她好”也错了吗?为什么她的友谊总是错位的,扭曲的?

      朦朦胧胧地,她木然地又转向克莱尔,他的形象显得很飘渺,很遥远。她听到自己的声音,没有任何感情:“那风男呢?她那边有事也总不说,总在关键时刻杀我个措手不及。她也被你收买了吗?”

      还没等克莱尔回答,罗晓曼抢着说:“她?她怎么可能被收买?她心心念念地喜欢你,你可是她的宝贝。可惜她趁你醉酒偷亲你,被我拍下来送给克莱尔。她害怕你知道会不再理她,只好听我们的。”

      轰隆!最后一根稻草压下!任米茫然的眼光已不知看向哪里,她已什么都看不见了。本已羸弱不堪的身体摇摇欲坠,本已濒临崩溃的精神彻底轰塌。她的头脑中只有六个字在反复敲打“什么都没有了!”,像擂鼓,像要把她所有的魂魄击碎,像要把她彻底毁灭。

      她只来得及说出一句:“你真的要让我一无所有吗?克莱尔,我恨你!”

      她轰然倒下,倒入离她最近的老林怀里。

      她感到意识在迅速地逃离,好像已生无可恋。

      她想她终于可以静下来想一想了,不受任何打扰,好好地想一想。

      她听到纷乱的声音,有万鹏,有克莱尔,有罗晓曼,有风男,好像还有一个像蓝乐之,都很焦急的样子。还做给谁看?她再也不会信了。她微弱地漾起一丝笑,像苦笑,像嘲笑。

      她累了,她让她的眼前变成黑暗,她什么都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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