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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恨不关风与月
【我听到所有人都在为我欢呼,为我喝彩,可是没有你,什么都不是。】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一根根人鱼烛逐渐被点燃,照的整个宫室明亮如白天,宫室挂满了白布,几位乐师或是吹笛,或是弹筝,或是弹琴,哀伤的挽乐流淌在整个宫室。
扶苏坐在棺材旁,手臂压在板上,专注的望着仿佛沉睡的少女,轻声絮叨个不停,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他爱怜的整理好女子微微散乱的刘海,举止温柔,生怕弄伤了她。
嬴婉兮已经不是濒临死亡的狼狈模样,血衣被换了下来,换上一件崭新的深衣,长发也被整理好,柔顺的垂落在白玉般的脸颊,她闭着眼睛,神情恬静,如果不是缺乏血色的朱唇,她看上去好像睡熟一般,仿佛下一秒,就会睁开眼睛,露出熟悉的甜美笑容。
只是她已经不会说话,不会动,也不会在对他笑。
扶苏握住她白皙的手,放在唇边,吻了下去。
嬴婉兮的肌肤白皙的几乎透明,扶苏的唇在她的手背上游弋,吮吸出一个个妖异的红色吻痕,印着她那白玉一样的肌肤,妖异的可怕。
……但是这样也好,不会逃离他的身边,也不会说出那些让他伤心的话,更不会明明就在他的身边,距离却像遥远的天涯海角。
扶苏的眼睛带着诡异的光,他没有悲痛的哭泣,也没有歇斯底里的苦痛,他只是这样坐着,云淡风轻,看不出悲喜。
他的手臂支撑在她的脸颊身边,发丝垂落了在她的脸颊上,俯身看着她那温柔的美丽脸孔,直直的盯着不动,眸子如同利剑,仿佛能刺破这一切虚妄。
一个人走了进来。
扶苏没有动,因为他知道这是谁。
他只是安静地注视着她,仿佛不管发生了什么,哪怕下一秒即使世界末日,他也这样用这一秒来看着她。
目光已经近乎贪婪。
李子衿只觉得毛骨悚然。
灵堂的所有人都仿佛聋子瞎子,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见,鼻观眼眼观心,不敢看这一幕。
她下意识的后退的两步,仿佛想起什么,终于再次恢复了勇气,将一个红木匣递到扶苏的身边:“这是她的贴身宫女让我转交给你的,我觉得,你应该看一下。”
扶苏终于抬起了头。
李子衿双腿一软,一时间竟然不敢看着扶苏。
她托着的匣子的手已经僵住了,只能觉得扶苏的眸光在红木匣子上缓缓移动,半晌,他终于发出低低的笑声:“人都没了,这里面哪怕有什么东西,对我来说又有何用。”
李子衿托着匣子的手一空,对方接了过去,却没有看,随手放在一边,吩咐身旁的人一只手仍然漫不经心的在少女沉睡的脸孔上缓缓移动。
李子衿总会觉得,也许在下一秒,他就会脸色一变,直接将嬴婉兮的脖子扭断。
但是扶苏并没有这么做。
他低声吟唱起一首挽歌,调子很怪,李子衿没有听懂,只能勉强捕捉起一句诗词。
冬之夜,夏之日,百年之后,归于其室。
她下意识的记了起来,却不敢再看下去,直接匆匆的走了,如同落荒而逃。
——————————-END
写下了最后一篇番外,在打出END的时候,李子衿竟然轻舒一口气,宛如如释重负。
她还未退下的时候,一个个留言便已经刷了出来,这个番外,已经炸出了无数个潜水党。
叫我特能苏:大大写的好棒,爱你么么哒,好喜欢你,喜欢子衿,喜欢蒙毅,喜欢扶苏,不过最喜欢的还是我家萌哒哒的长公主。
潜水党并未久等,便看到作者大大的留言——我也喜欢她。
(*@ο@*)哇~,捕捉到一只大大!
她眼睛一亮,再次回复到——大大写的好棒,我差点以为,世界上真的有这么一段往事,有好几个场景我都觉得身临其境啊!
青青子衿:【不是差点,而是世界上,真的有这么一段历史】
叫我特能苏:【嘻嘻,大大好努力,都有点入戏太深,亲亲你】
她回到页面,心满意足的再次看了一眼简介,便直接点叉,转换到一本书。
李子衿愣愣的望着“入戏太深”这四个字,勾起唇角露出一抹僵硬的笑容,眸子却升起水雾。
你们永远都不会知道,这段感情,它曾经那么美丽的来过。
没有人知道,没有人相信,没有人觉得它是真的。
因为所有的种种,都湮没于历史的长河之中。
但至少,还有我,还记得……
**********
一个以天下大义为重的男子,永远给不了你最想要的。
李子衿曾经问过嬴婉兮她为什么要这样做,现在,她终于懂了。
我也想要跟他离开,但是在父皇所有的儿子都死去以后,我就彻底的死了心了,我固然可以以死相逼让他跟我一起离开,但是那样的爱,还是爱吗?
如果他这样做,这样的扶苏哥哥,也就不是我爱的那个扶苏哥哥了。
李子衿以为嬴婉兮很豁达,直到她看到扶苏多年以后仍然珍藏的那些礼物之后。
扶苏爱嬴婉兮,同时也恨她。
他想知道到了最后,她为什么要这样坚持的,要和他划清关联。
哪怕就是送他礼物,也是这么公事公办的一份,恨不得和他划清关联一般。
好像他们从未相爱过……
一个个礼物被细心的关在匣子,时不时拿来擦洗,哪怕经历了那么长的时光,也依然光洁如新,就连那个手帕,也依然崭新的如同刚刚送给他一般。
在某一天,李子衿无心的问了一句:“一直看你那个丝帕,明明是一个半旧的,怎么也不换一个新的?”
扶苏的心跳了跳,表面依然是平静无波:“你看错的,这个是别人送给我的,肯定是新的,不会有谁会把半旧的帕子送人……”
李子衿翻了个白眼,以一种城里人看乡下人的嘲讽眼神:“直男的审美,新的旧的手帕我可是一眼就能看出来……更何况怎么没有了,而且送人旧手帕的可不是一般情况,就像我之前给你讲过的《红楼梦》,里面贾宝玉送给林黛玉旧手帕,就是为了告诉她一句话……”
仿佛某种尘封已久的真相最终被揭开,扶苏只觉得头晕目眩,血液涌到头顶。
李子衿唇一张一合,不知道还在说一些什么,但是扶苏已经听不下去了,他推开眼前挡路的所有人,几乎用平生最快的速度,朝寝宫跑去。
这句话……这句话……
婉婉,婉婉,难道这就是你要告诉我的吗?
世界褪去了颜色,所有人都惊愕的张着嘴看到皇在皇宫里疯了一样的奔跑着,却不敢阻挡这位年轻的皇。
李子衿的声音回荡在他的脑海:“就是隐藏这么一句话——写尽相思无一字,横是思来竖也思。”
……写尽相思无一字,横是思来竖也思。
大门在他面前打开,扶苏喘了一口气,推开前来搀扶的侍从,几乎是一步一挪的,朝寝宫一步步走去。
在他问她的时候,是否她的泪水湿润了丝帕,拿着纸笔停留了半晌,却依然什么都写不出来,到了最后,只是含着热泪,将这个丝帕掺到这些礼物中,期待着……他能看懂。
……这些缠绵的心思,甚至她到了死的时候,都没有说出来。
他终于走到床头,推开枕头,红木盒子已经因为时常的抚摸染上了岁月的痕迹,在阳光下,泛着一层温润的光。
扶苏深吸一口气,颤抖的指尖在盒上停留了良久,终于第一次打开了上面的金锁。
两束纠缠在一起的长发静静地躺在那里,一束极长,发丝颜色稍浅,一束极短,发丝如墨,隔了多年的时光,失去了养分的发丝已经不再润泽,尘封的香气却仍然缭绕,在宫室缓缓蔓延,刻骨铭心。
扶苏恍惚记得那是一个美丽的清晨,碧蓝的天空漂浮着雪白的云,金色的光线透过窗户落在她的身上,少女仿佛下一秒就会消失,却仍然对他笑靥如花,美的就连时光都在她的微笑下停留了步伐。
【那是千年之前的秦朝,是最繁华的盛世,也是最缤纷的乱世。
那是千年之前的皇宫,自在飞花,繁华如梦,他对她微微一笑,便是一个轮回的开始和结束。
扶苏:我常常想上一世的我,和这一世的你,如果你没有遇到我……会不会过得好一点。
嬴婉兮: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会不会,为我掉下一滴泪?
李子衿:我不知道我有没有来世,我只希望着,蒙毅下辈子,再也不要遇到李子衿。
蒙毅:你要什么我不给?你要离开我,我也只会成全你,我唯一做不到的,估计就是停止爱你。】
导游笑容可掬,一口普通话标准流畅:“今天我们去秦孝惠帝陵,大家都知道秦孝惠帝,也就是秦二世,扶苏。不同于他的父亲秦始皇修炼陵墓的奢侈,秦二世是少有的简朴,他的地宫虽然是依山而建,但是工程却仅仅只有父亲的一半,所以挖掘工程非常顺利,到了今天,我们早已打通他的陵墓,现在就请大家入内一起看秦朝时期恢弘的文化……”
李子衿背着大大的双肩包,跟在人群后,不喜不怒,从然淡然的跨入陵墓。
一个个钢化玻璃做成柜子在灯光下闪闪发光,这些来自秦朝的古物静静地躺在红色的织锦上,好似一个沉睡千年的故人,在她的眼前缓缓的浮现。
……真的是好久不见。
她停在一个巨大的钢化玻璃面前,缓缓地趴在玻璃上,隔着玻璃触碰着故人的容颜。
昆仑寒玉制作的棺材上,有两具相互拥抱的尸体,男子穿着玄色的冕服,从背后将一个穿着深衣的少女拥入怀中,手臂箍着她纤细的腰肢,以一种保护性的姿态将她搂在怀里,少女依赖的躺在他的臂弯,埋在他的胸口,神情恬静,面容不见任何痛苦,秀丽无比。
导游的声音响起:“这位经过考古学家鉴定,这位就是传说中的孝惠帝,但是奇怪的是他身边的少女,从面容和检测上来看,她非常的年轻,年龄甚至还不到二十五岁,根据史料记载,皇后是在他之后才下葬的,所以并不是他的皇后李子衿,但是秦时的风俗是夫妻合葬,这位少女能够跟他合葬,只能说,对于秦孝惠帝来说,这个少女更像是他的妻子。”
来人议论纷纷,不时地有“虽然秦二世是个好皇帝,但是真的好渣啊……心疼皇后”的议论传来。
导游尴尬的咳嗽了一声,解释道:“这个少女的身份,是到了现在都无法解开的谜底,从检测上可以看出来,她是个容貌美丽并且从未生育的贵族女子,但是根本不符合孝惠帝后宫任何一女子的记载……毕竟后宫里除了皇后就只有十几位妃子,论排除法就可以排除出来,那么问题来了,这个没有记载的女子到底是谁,能够让秦二世放弃那些宫廷女子,选择和她合葬呢?她又是什么身份?跟这个帝王有着怎么样的故事呢?”
来的一个女子口快抢答道:“真爱吧……不是真爱没办法说清这回事。”
一个少女眨着眼睛,惊愕道:“年纪不过二十五岁,贵族女子,好像死的时间比较长……卧槽我想起我看过的一篇网文,里面的女主角人设跟她太特么像了,简直巧合到了一定地步,我都快相信在历史上女主角真的跟男主角有一腿了!”
旁边的少女明显跟她认识,也听懂她在说什么,无奈瞪了她一眼:“那是小说,又不是真的历史,而且女主角不是早就死了吗,葬入皇陵也不代表他们会合葬啊……”
女子斜斜瞟了同伴一眼,嘲讽道:“作者大大早就有提示,没看过诗三百吗?冬之夜,夏之日,百年之后,归于其室!这根本就是明显的暗示好不好!”
同伴终于放弃了治疗,狠狠的唾弃道:“你就信吧!那是小说!又不是真的历史!”
李子衿没有理会这一场小插曲。
她只是静静的望着玻璃下面,相拥着的两个人。
故人在里面安然沉睡,她在外面悄悄地看着。所有的一切,都已经沉眠。
千年的时间一掠而过,如白驹过隙,所有的事情和感情都会逐渐消亡,逐渐沉睡在历史的长河中。
那些恨,那些痛,那些身不由己,都已经逐渐消失,但是,爱还活着,如古树多年的枝蔓,逐渐扎下了根,再次郁郁葱葱的生长。
如大浪淘沙,什么都会消失,但是那些美好仍然存在,哪怕过了一千年,它仍然固执的存在在那里。
抛弃了生前的一切荣辱,丢下一切的负担,和最心爱的少女相拥在一起,在这一刻,他不是那个心忧天下的帝王,只是一个心有所属的扶苏。
在她身后,一个声音,带着迟疑和不确定语气,在这个陵墓中轻轻响起:“……子衿?”
在这个世界,她的名字已经不是李子衿,唯一知道这个名字,只有古人。
李子衿差点以为闹鬼了。
她回过头。
少年将军站在阳光下震惊的看着她,虽然穿着一身现代服装,却依然遮不住那双熟悉的眼睛。
……!!!!!!
世界上总有一些事情,是你无法面对也无法逃避的。
李子衿躲在房间里瑟瑟发抖,将房间里播放的电视声音开到了最大,却依然无法盖住“砰砰砰”的敲门声。
“李子衿,你给我出来!”
……
“你之前什么事情都做出来了,还怕亲口告诉我吗?你说一句让我走,我马上就离你离得远远的!”
……
电视里播放着新闻,李子衿目不斜视的盯着电视屏幕,好似什么都没有听见,只有握着遥控器的手死死攥紧,指节泛着凄楚的白。
“你之前说要嫁给扶苏,直接一封书信跟我绝交,就连见都不愿意见我!谁都知道就我不知道!当时我就觉整个世界都灰暗了,后来每一次班师回朝,每一次大典你都玩一出身体不适!我心想就素最后到了你死的时候,九原所有酒楼都挂上缟素,我才知道!你连最后一次面都不肯见我!”
声声凄厉,宛若杜鹃泣血。
李子衿终于听不下去了。
手中的遥控器也落在了地上。
记忆中有谁的泪水滴落在她的肩头:“子衿,如果你喜欢一个人而且他也喜欢你,不管你们当中有什么阻碍,都一定不要轻易说放手,能够彼此相爱,这就是最大的幸运。”
“千万,千万……不要像我。”
钥匙的扭动声响起,有谁打开防盗门,满脸尴尬道:“不能怪我,谁让你将钥匙藏在门缝里这个习惯,总是不改呢?我只是顺手……”
李子衿抽了抽鼻子,所有的委屈都化为眼泪,刷的一下落了下来,化为一场嚎啕大哭:“这能怪我吗?都怪你!谁让没有你提醒……嗝,你还怪我……如果不是你把我宠成这样,我会这样么,都怪你……怪你……”
她再也说不下去,一切的委屈都化为倾盆大雨,统统流了出来,宛如受了委屈的孩子一般。
少年的脸孔终于柔和了下来,前进几步,将口是心非的少女搂在怀里,轻声安抚道:“是,都怪我。”
谁让对你好,已经成为了我嗜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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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个世界就按娃娃说的,修仙吧……男主角是个和尚,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