蛊祸:苗山蛊,红颜祸

作者:半酒梨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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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53 章


        火光下,云雀眯着眼把一字一句看清:

      “见之不忘,思之…如…蛊。”

      饶是云雀未经人事,也读出这是一句情诗。她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圣女怎么会有这种东西?莫非她早已心有所属?

      可不对,分明是这送簪的人心思不纯。

      云雀细细把看着簪身,想找出别的玄机,可这越看越觉得熟悉,雕琢的刀锋柔和,簪身线条衔接流畅,银片坠饰更是用了混染工艺,在光线下,宛如波光粼粼的缎纹水墨,就连翡翠玉珠都点进碧染,像一缕青色被定格在绽开水中的瞬间。

      这段日子,她每天负责鬼工鼓的雕刻和点画,自是再清楚不过,这道给匠师都提供思路的缎纹混染工艺出自谁手,结合这行正楷的笔锋,她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心跳快到让云雀失了神,思绪飘摇落定时,她的目光已经望向灶台边燃火的身影,兰钰拿着温迎的发带,小心地靠近火源烘干水分。

      火光在他脸上跳跃,明暗交错间,淡漠冷峻的面容竟也生出几分温度,那是执念生根的缠绵悱恻。

      回忆像那飞溅的火星,从眼前星星点点地纷扬而过……

      兰钰总是悉知圣女的所有心思和喜好,从鞋码衣长,到饮茶需要三分凉,安神香习惯添三滴山茶香露。

      圣女服药时,他总会准备不与药性冲撞的酥糖。

      圣女不喜鬼针草味,兰钰便在天未亮之际来药园采暖阳花,早起时摆在圣女窗台上。

      兰钰护送祭器去往东雀镇,回程水路被封,他策马夜行百里,风尘仆仆地赶回来,只因不放心圣女一人前往白骨崖取蛇骨。

      还有那日,兰钰来蛊医堂求取蓝楹花种,但阿爹说此乃中原树系,苗疆水土难以栽植,兰钰只说圣女喜欢的,他会想办法解决。

      平时兰钰在的时候,圣女下楼梯连裙摆都不用自己提。

      诸如此类的事情太多了,兰钰对圣女的上心远超过了主仆情分,云雀已经不需要验证,她可以断定兰钰爱慕圣女,一往而深。

      原来从她第一次见到兰钰时,一切都早有苗头,而自己还傻傻地被他的赤诚所吸引,还期待在秋祭上,把亲手绣制的情蛊花囊赠予出去。

      但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圣女对兰钰是何种心意?以她的身份,确实不好开诚布公地回应兰钰。

      云雀垂首懊恼:“早知道不偷看了。”

      千金难买早知道,这份无疾而终的悸动带给她的遗憾,很快消散在兰钰深刻的相思之意中,她一下子理解了,怪不得这烂木头一天到晚没副好脸,原来是因为求而不得。

      药池内水雾蒸腾,苦香浓郁,温迎阖眸安养良久,心头那股郁结之气不减反增,堵得她发慌,连带着身体也沉重了不少。

      置物台上,镇魂铃发带被整齐叠放,在它旁边是一枚虚掩的锦匣,匣中安静躺着那块偷天蛊,此刻洇满鲜血,散发着浓醇的阴毒之气。

      就在下山路上,她趁兰钰不备将这偷天蛊沾上了他的血,现在偷天蛊汲取了千年蛊的气息,已认兰钰为主,随时为温迎所用。

      走出这一步,温迎就准备好接受死生不复相见的结局,她从未意识到,早在亲手创造兰钰的那天,就给自己埋下了万劫不复的种子。

      如果兰钰的出现,最后能带给她一望无边的自由,和眷念永世的回忆,那就不算辜负他们的相遇。

      如果她能活着,那么余生每每夜半惊起时分,或许还能再见见他的影子。

      “圣女,时辰到了。”云雀在外轻叩,推门进来时温迎早已穿戴整齐,像是刚从什么地方拉回思绪。

      “今晚我要回山,不留下用饭了,你把兰钰安置好,别让他伤口碰水,用点繁缕能止血解毒。”

      “那个,圣女!”云雀追上前叫住她,有些此地无银地说:“您要不要和兰钰哥说一声?您好像有东西在他那。”

      温迎默认是发带,便道:“没关系,那个不重要。”温迎抬脚欲走,云雀只是觉得不能就这么算了,便一股脑挡在温迎身前,支支吾吾地:“其实…我有话想跟您说。”

      少见云雀这副唯唯诺诺的模样,温迎并不表现出烦躁,反倒耐心为她驻足,“怎么了?”

      云雀眼神飘了一圈,终于下定决心,从腰包里取出那只情蛊花囊,“我就是想在庆典上,把这个送给兰钰哥,我觉得要经过您同意才行。”

      那是苗族女子用于求爱的情花囊,温迎看到的第一眼不是震惊,而是满腹狐疑,两道弯月眉毫不掩饰地拧在了一起,脱口而出:“为什么?”

      温迎不是没有想过,可她想不通,云雀会对兰钰产生少女初开的情愫?兰钰对待她这般心肠,何以加之心悦?

      这到底是为什么?

      “您把兰钰哥教的太好了,很会爱人。”云雀鼓起勇气说道,她第一次与人袒露情感,就连她自己也想不到,第一个撞进她少女春怀的人,居然是因为心动于他对别人的专注,和克己的深情。

      云雀清楚记得她问过兰钰——是谁教你这样的?女子多心,你要是像照顾圣女这样照顾别人,那早就……

      兰钰说,都是跟在圣女身边学会的,影子不及主人万分之一。

      心音撞碎眼底沉寂,顷刻间涟漪四起。

      听到这句话,温迎睫毛微颤,怔怔望着云雀:“他是这么说的?”

      云雀郑重地点点头。她不惜用情花囊试探温迎,无疑是为了给他们推波助澜,但以圣女的清心寡欲的性格,怕是求她将兰钰许配出去都不在话下。

      “我知道了,若兰钰有收下的心,我不会阻拦。”温迎果真是淡然若水,眼皮都不抬一下,云雀有些意外之喜,刚想说话,就见那双琥珀玉瞳中突然闪过暗芒,尽露威严:

      “不过云雀,我作为你半个长辈,于情,我该为你考虑,不希望你在兰钰身上倾注心力,你年纪尚轻,兰钰此人淡情冷性,成不了你的良配。于理,他是我的近卫,与我死生同往,当属我一人,你不该向我提这个请求。”

      “于上所言,对你来说可能言重了,但我所说绝无虚言。”

      云雀呆忡在原地,她头一次听到圣女认真地说这么多话,温迎的意思很明显,在兰钰死之前,于情于理都不会把他交出去,以近卫之名来拒绝,纵然有八方念想也动摇不了。

      她如此清晰地感受到圣女的锋芒,心里答案也沉淀了□□,圣女行得落落大方,证明她在意。

      临走前,温迎忽觉手腕空落落的,又折返回来,“我的手铃呢?”

      “兰钰哥拿走了,我去帮您要。”

      “算了,我这会儿没工夫耽误,明天回来教训他。”

      就这么几息间,兰钰已不在柴房了,云雀没找到,结果刚一转身差点跟人撞了个满怀,他像是刚洗过脸回来,浸湿的额发垂顺在两鬓,水珠流过硬朗的下颌,滴落在地的声音清晰可闻。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各自撇开眼神,云雀偷偷把情花囊藏进腰包,若无其事地:“圣女回山了,让你留下吃晚饭。”

      “她有说什么吗?”

      “跟你?那没有…哎你流血了!”

      兰钰低头一看,手臂血水晕开一大片纱布,是沾水的伤口开裂了,他像是感觉不到痛,将纱布层层拆开:“小伤,用繁缕足够了。”

      她原本好心想给兰钰包扎,又想到他和圣女现在的关系,自己介入实在不合适,于是把纱布砸向他,莫名地恼羞成怒:“你自己弄去吧。”

      后来云雀折返回来喊兰钰吃饭时,见他一人坐在石阶上,用温迎的发带将长发随意束成高马尾,慵懒地斜向一侧,嘴里咬着纱布给自己包扎伤口。只不过云雀细心地发现,兰钰这会儿独处的时候,嘴角依然翘着一抹极淡的弧度,更深的笑意被他低头隐去。

      云雀纳闷了,他今天到底有什么喜事这么高兴?

      *

      温迎此行回山是为找虞浣溪,二人有段时日没见,连句“好久不见”的寒暄都没有,坐下就直入正题。

      “薛令夜找过你了?速度够快。”虞浣溪早有预料,没有多余的反应,“我不相信你还会把兰钰交出去,打算怎么办?我出面保你性命可以,但你必须做出取舍。”

      温迎不赞同地摇头,“你难道没想过,不是供出千年蛊的问题,兰钰的存在就是最大的证据。”

      虞浣溪执笔的手顿住,瞬间听懂了她话里的意思。

      兰钰的身份一旦暴露,就揭示了温迎私炼禁蛊的重罪!

      圣职在身,罪加一等。

      笔尖在纸上漫开圈圈墨痕,虞浣溪彻底陷入沉默,对此连她都束手无策,若虞浣溪要保住温迎,那就是祭司明目张胆的包庇。哪怕虞浣溪权势不凡,但正面抗衡长老会,就是与民意势不两立。

      这张层层堆砌的纸,终于快要包不住火,其中牵扯众多,虞浣溪和青月可以撇清关系,但头疼的是这九仙长老。到时,温迎被罚得只剩一层皮至少还能活下来,不算最糟,虞浣溪只能这么安慰自己,却给不出一个两全的答复。

      “你怎么计划的?”

      温迎掩去眸中的哀婉,神色凛然道:“抛开我不谈,你和青月独善其身,届时山下的人若受到牵连,和兰钰接触过的人很有可能受盘问,需要你帮忙解决,那时我可能已经…”

      虞浣溪厉声打断:“别在我这说晦气的话!八字还没一撇,你就把坟掘好了,自己搞出这么多名堂来,你还嫌不够让人糟心吗!”手中的狼毫笔一气之下被砸向窗台,飞墨溅上窗纸,晕开的墨花如干涸的血滴深刻。

      两人相顾无言,温迎看着墨痕淌下的痕迹,轻轻牵起一丝苦笑:“我不是在跟你诀别,是我开始明白,原来世间情恨瞬息千变,被困住的是以身入局的人。”

      回圣女殿的路上,温迎提着映魂灯照亮蜿蜒山路,就如曾经,无数个独自翻山越岭的夜晚,如今反倒不习惯了。

      原来她并不是无所畏惧,有一天她也会惧怕孤独的到来。

      靠近圣女殿前就已闻到花香,去年埋下的花种迎来盛开的时节,满园花海翻腾,灼烈地生长于天地之间。

      圃园山茶和君子兰开得正盛,温迎俯首细看,发现叶脉沾着水,不像是夜露,她下意识要推开殿门时,大门从里被拉开,沁香的夜风穿堂过,主殿逐次亮起了灯。

      迎接她的是那道靛蓝身影,仿佛从一而终,只属于这里。

      “恭迎主人回家。”

      温迎推门的手摸了个空,险些摸到兰钰脸上去,着实被吓了一跳,“不是让你留在下面吗?怎么回来了?”

      兰钰随心胡扯:“浇花。”

      “撒谎领罚。”

      “找您。”兰钰从善如流地改口,像是有些不快,却依旧偷瞟温迎的脸色,“主人回山怎么也不和我说,山下无要紧事,我自然与您一道而归。”

      自己大限将至,温迎没心情和他贫嘴,错身往殿内走,“让你在哪你就在哪待着,我这么安排自有用意,现在就不听我的话了,看来是我留不住你。”

      这话说的没铺没垫,还有几分阴阳怪气,兰钰凝望她的背影,不急不躁道:“说好死生同往,这算不算您给的承诺?”

      温迎脚步一滞,在愕然中缓缓转过身,“你偷听了?”

      所以他也听到云雀恋慕自己,以及她棒捶鸳鸯的宣告?

      “当时不好打搅,但主人放心,我一向守口如瓶。”兰钰顿了顿,又继续道:“云雀姑娘的事,我一字不会提,主人所言正是我所想,您无需多虑。”

      温迎到底想再说两句,话在嘴边,说了也没意义,只好无奈放他走,“来都来了,你动手帮我做点事吧。”

      “去厨房把积灰的碗盆洗了。”

      “地给擦了。”

      “药材碾了。”

      “烛灯换了。”

      “外院的花也浇了。”

      就差把房子拆了重修了,但兰钰有求必应,痛快接了声“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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