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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2 章
“阿雁,梁安琪家的事,到底怎么回事啊……”
客厅只剩的两人,罗双才敢把这话问出来,毕竟梁安琪最近总是去学校门口找人,弄得人心惶惶的。
姜雁低头将剩下蛋糕切块,先抬头确定姜民生房间关上门,才低声答:“梁安琪她妈怎么死的,你还记得吗?”
她放下蛋糕刀。
在罗双摇头时,缓缓开口:“她是被梁大害死的,是被梁大杀的。”
雨停了,雾气变大。
姜家鞋铺的灯箱关上,小镇路上人走得稀稀拉拉,人人都在等着跨越新的一年,一家老小在家安安稳稳睡个好觉。
姜雁推开姜民生卧室,看见父亲平缓熟睡的呼吸声,从冰箱抬了块蛋糕,走到后花坛,这次她走得坦然,也站得稳当。
那把铲子她一点点挖开的。
将蛋糕整块倒了进去,最后双手捧了抷土盖上去,轻轻松那口气。
“姨,我再不会困在这里了。”
八年过去了,她捏着的那块大白兔奶糖,她走到陈喣面前,在她站到他面前时,一切就不一样了。
姜雁抬头看向别墅亮着灯的那间房。
第一次认知,陈喣的“被需要”对她来说意味什么,被塞到手中漂亮的斗鱼、紧密转动的钟表、计算时秒的整间屋子、因为“恨”而咬着一口气站到赵绮丽面前……
那些都是“死物”。
只有站在台上为她而流血,为她而活的陈喣是活物,是能够左右她情绪的活物。
不是任何因素。
只是左右她。
房间钟表声一点点转动,台灯的昏黄下,少女的指尖的抚平那张被压卷的照片,苗族阿郎的衣服被他穿出了别样的意味。
只是抓拍,两人都没笑。
是仇人,是虚情假意?
秒针一下又一下转动,加快了姜雁胸口跳动频率,她抬起眼皮,在昏暗的钟表跳频留下的阴影又吞掉了一格数字。
指针冷漠得开始新的一圈。
距离2011年,还有20分钟。
“哗啦”她突然起身,拉开抽屉,抓起那袋最深处的糖果……
别墅里,闷声的拳套隔着布,一下又一下,耳边是空放的手机免提:“陈喣!离了陈家,你什么都不是……”
她脚步没停。
门后的拳声更重,更沉,虚掩着的门后是邀请、也是她承认的陷阱。
“别指望断了所有支出,你能撑多久,拿着我转给你的股份只要断了交易,你能到手多少?跟你老子斗,收起你那张的跟傅时锦一样虚伪的表情,滚回来!”
她推开门,湿热混着汗水在满是消毒水味的空间,陈喣每戴拳套,徒手打着沉重的沙袋,指骨处皮开肉绽渗出血。他只穿了一件白色背心,紧绷的背部肌肉随着每一次的发力而贲张。新旧伤痕交替,肋骨下那处伤口似乎裂开又渗出血,染红了一小片布料。
他仿佛没听见门响,也没听见手机的咆哮,只是机械的着极大的动作,眼神空洞,下颌线紧绷。
“如果不滚回来,就跟你那妈一样,去死。”
姜雁走到窗边,拿起那部嗡嗡作响的手机,对准话筒,声音沉静:“如你所愿,他死了。”
电话那头骤然一静。
姜雁想想,又补充一句。
“刚死,跳河,尸体还没捞上来。”
手机挂掉,随手扔到一旁的沙发。
击打声停了。
陈喣转身,胸口剧烈起伏,汗水顺着冷白的皮肤往下淌,滑过喉结、脖颈掉入衣襟,眼下还有拳赛的淤青,他眼底没有惊讶,没有一疑问,只是一抹未散去精疲力尽的阴郁。
“我死了?”他声音嘶哑。
姜雁没回答,走到他面前,低头看向那片血肉模糊的指关节,又抬眼看向被血渗透的肋骨。
她抬手,不是抚摸,是擦拭,指头在汗湿、滚烫的皮肤上擦拭,脸颊、下颌、喉咙,冰凉的指尖,滚烫的皮肤。
缓慢又绵长。
陈喣浑身肌肉紧绷,呼吸滞在她触碰的每个瞬间。
“你记不记得。”姜雁开口了。
她的指头落在这具成熟身体微微凸起的喉咙:“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车站?”他说话的时候,声带的震动频率通过薄薄的皮肤也传到她身体里,他会这样想,话变得简短。
姜雁摇摇头。
“你当时看我的眼神。”她的指尖微微用力,几乎能感受到他皮肤下血脉滚烫和吞咽的呼吸:“高高在上,像看一个狼狈的乞丐狼吞虎咽,我特别不喜欢。”
陈喣眸底闪过异色。
记忆在搜索,他记性很好,很快将快餐店狼吞虎咽的少女跟眼前的姜雁重合。
“是你……”
她又继续说:“后来在车站,我看见你站在那里,那样狼狈,我真的很开心,开心到疯了。”
她抬起脸,笑得兴奋。
“我也能这样高高在上看你了,我也能施舍你了……”
她松开他的喉管,眸色却暗下来:“可你还是像现在这样,像条野狗,盯着一块不知道是毒还是药的肉,想撕碎,又怕毒死自己。”
她收回手。
他仿佛能呼吸,却像陷入了更深的陷阱。
姜雁将另一只手举起,是半袋廉价的水果硬糖,她从里面抓了一颗,然后松手,任由半袋糖果滚一地,五彩斑斓。
剥开那颗糖果,皱巴巴的糖纸,里面是浑浊的糖块,她没吃,只是捏在指尖,举到他面前。
“之前给你的糖,是大白兔,甜的、贵的、‘好的’。”她顿了顿,这颗糖递到他唇边“现在这个,酸的、廉价的、‘坏的’。”
陈喣低头,看着那颗糖。
嘴唇干裂,沾着血和汗。
“你在可怜我,还是……”他声音压低,带着一种濒临失控的颤音:“玩新的训狗游戏。”
姜雁这次没笑。
只是用一种平静、洞察了然的表情看过来:"你从京市的葬礼逃出来,不是为了赵绮丽、也不是为了傅时锦,你是为了找死,或者,找个能让你‘感觉’到自己还活着的东西。"
说着,声音拔高了。
往前凑了半步,呼吸几乎抚过他下巴。
“你找到了,是我。”
“我让你恨、让你兴奋、让你失控、让你流血、让你甘愿跪向我——”
陈喣的呼吸骤然粗重,他猛地抬手,似乎想抓住她,又硬生生停下:“所以你赢了,姜雁,你在我这赢了。”
他笑不出来,像一只真正耷拉的野狗。
“你把我变成了一条离了你连死都不会的、真正的狗。满意了吗?”
鲜明活着,鲜明通过痛苦确认爱的存在。
她姜雁成功了,把京市的陈喣玩得狼狈。
“不满意。”她的回答让他抬眸。
就在他微顿的瞬间,她手里的那颗糖轻轻碰了他紧抿唇缝:“狗只要听话,可你越界了。”
“你越界了,陈喣。”
她终于将那颗廉价、酸涩的硬糖,推进他唇间,是尖锐的、工业香精的酸,很糟,比他尝过的任何糖果都糟。
她看着他因为被迫含着那颗酸涩的糖而本能蹙起的样子,声音变得很轻,却带着勇气的分量:“我不需要一条狗。”
“我需要一个人。”
“一个鲜活的人、会痛、会流血、会犯错、会绝望,会因为一颗廉价的糖皱眉,会因为一句‘需要’而眼睛发亮……”
她抬手,用沾着廉价糖果甜腻的手指,轻轻抚开他额前被汗水侵湿的头发,露出那双只剩下茫然和脆弱的漂亮眼睛。
“真漂亮。”
她看着他说:“那天,在车站,我买了这袋糖,这袋廉价的糖,我有在想,如果你拿了我的车票,一定狠狠得‘耍’你,一定狠狠地‘恨’你。”
陈喣听懂了她的话,胸口疯狂跳动,因填满那一点点猜测膨胀的念头变得脆弱,他沙哑而期许:“姜雁,你成功了……你真的狠,真狠啊……”
她笑了。
噗嗤轻声笑了。
可还是看着他,耳边有楼下窸窣人流声,可她只是看着他,在她脱口而出的话里,他的呼吸变浅。
“所以,这个人,是你吗?”
“陈喣。”
窗外,不远处镇子广场方向,隐约传来跨年倒计时的欢呼声浪潮,模模糊糊,不真切。
“十——九——八——”
陈喣的喉结剧烈滚动了下,嘴里的酸涩好像一点点蔓延,眼看着着眼前这个看过他狼狈、不堪、拆穿他伪装又狠心告诉他到此为止的少女,此刻用平静的语气问她,“是不是那个人?”。
“七——六——五——”
他抬手,抓住了她拂开他头发的那只手,力道大得让她皱眉,但他低头,将额头落在手背上。
是亲昵、是答案。
“四——三——二——”
陈喣抬头,唇动了动,那颗劣质而酸涩的糖被舌尖卷到一边,他找回了自己声音:“姜雁。”
“——11年快乐!新年快乐——”
欢呼声伴随着烟花声传来。
在10年最后一秒死去,在11年新一秒陈喣看着少女,说出那句昏暗巷口要说出的话。
“生日快乐。”
不是新年快乐,是生日快乐。
姜雁瞳孔微微放大,手腕还被他攥着,皮肤的灼热,滚烫的温度,着眼前这个伤痕累累、眉眼阴郁却在此刻亮得惊人的少年——不,男人。
她鲜活了。
他“被需要”,她“需要” ,
他们扭曲的关系,他们畸形的关系。
在弥漫着汗味、血腥、廉价糖果的拳室,在新旧年交替中,没有“谢谢”,没有“我喜欢你”。
姜雁只是,缓缓的,
反手握住了它紧攥着她的、伤痕累累的手。
指尖,轻轻勾住了他手指。
细微到几乎可以忽略的的回应。
窗外,新一年的雾气依旧湿重,将小镇包裹,但这间屋子,两颗在暗处生长、撕咬,也相互取暖的灵魂,触碰到最真实的彼此。
陈喣含着那颗糖,只剩一点点酸涩,看着两人勾在一起的手指,忽的低低的、沙哑笑了一声,不再嘲讽、不再阴郁,只是尘埃落定、滚烫的释然。
姜雁愣了愣,看着他帅气的脸,别开脸,在看不清的灯下,耳根悄悄红了。
他们都是如此笨拙的、期待着去表达他们本就不擅长的爱,不过是十八岁的少年少女,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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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好,真想大结局了,太美好了,不想往下写了,哭泣
成长是哭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