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在阳光下

　　221

　　准确来说，是注册结婚。

　　我们在方璇她们的见证下填写NOIM表格，也就是拟结婚通知书，按照澳洲的法律，提交NOIM表格的一个月后，由他们那边的婚姻注册官完成婚姻注册，流程就算是走完了。

　　不过走不走完，这张纸张在国内都不具有任何实质的法律效益，就是废纸一张。

　　说起来去年年底，澳洲通过同性婚姻法案的时候我还把消息转给了祝闻兮看，虽然澳洲远在大洋彼岸，但我们仍旧为世界又多一个承认同性的国家而感到由衷的高兴。

　　也会不禁想着，彩虹的旗帜迟早有一天会披在我们身上的场景，我没想到祝闻兮的行动力比光照耀在我们身上来得要更快一步。

　　方璇她们早就知道，只有我一个人这几天一直被蒙在鼓里。

　　是啊……

　　祝闻兮从不做没有规划的事情，从她约的餐厅不难看出，如果不提前预约根本订不到位置，由此可见，注册结婚这件事她早就在准备了，并不是因为我突如其来的情绪才临时做的决定。

　　我们其实不大爱吃西餐，但偏偏祝闻兮喜欢为我们在一起的每一件事情都冠上仪式感的头衔。

　　“这家米其林听说很好吃，很早就想带你来试一试了。”落了座，祝闻兮随口带起了话题。

　　异国他乡，周围人的说话声很自然就成了背景音，我顺着祝闻兮的说话声抬头直视着她。

　　看着眼前的一幕，我不禁恍神。

　　祝闻兮第一次带我去吃西餐那年是初雪，今天……

　　我下意识望向窗外。

　　“你在看什么呢？”祝闻兮的声音拉回了我的思绪。

　　我缓缓开口解释，“本来想着看看今天下雪了没，一下忘了我们现在在南半球。”

　　“江城下了。”祝闻兮猜出了我的心思，补充道：“是初雪。”

　　我眉毛抬了抬，“你怎么知道？”

　　祝闻兮拿出手机，点开了一张照片，“秋学妹今早发的，江城和澳洲的时差不过两三个小时，算起来也是今天。”

　　“这样啊……”

　　我看着照片中的雪花。

　　在江城待的七年里，我早就对雪这个东西脱了敏，甚至有时还挺讨厌它的，可唯独初雪，尤其是江城的初雪，它承载了太多我和祝闻兮之间的回忆。

　　“那还挺巧的，什么好事都让初雪赶上了。”

　　像是浪漫每每准时向我们送上它的祝福，好似它也认定我们是天赐良缘，天造地设的一对。

　　饭局过半，盘踞在我心底一天的问题还是没忍住，问了出了口。

　　“这件事情你怎么没有提前和我商量一下？”哪怕是国外的协议在国内不作数，但结婚好歹也是人生大事，临时通知我这个女主角算怎么个事。

　　祝闻兮脸上的笑意凝固了几分，她快速眨了眨眼，“我，我想给你一个惊喜。”

　　说着，她试探性看了我一眼，声音越发变小，“我以为你会开心……”

　　这顿饭很好吃，不过，我们吃得并不开心。

　　222

　　我似乎有点明白我这段时间对于我们感情的异样感从何而起了。

　　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我们，很多事情会自然而然默认对方一定会同意的情况下，直接省略掉了过程而达到结果。

　　很多时候，祝闻兮承担了主动方的角色，而我也被动成为了接受方。

　　一次、两次、三次……每一次都有那么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点累积着，直到它慢慢达到阈值。

　　异国他乡，且我们的情绪都绷着，这不是解决问题的好时机，所以沟通我们约在了彼此的下一个休假日。

　　我们很久没这么严肃沟通过问题了。

　　一口酒下肚，我先开了口，“祝闻兮，这段时间我很不开心！！！”

　　祝闻兮低眼，指尖摩挲着瓶口，过好一会儿才开口道：“对不起。”

　　“你错哪了？”

　　“……我不应该不和你商量就擅自决定。”

　　“还有呢？”

　　“不应该瞒着你……”

　　我双手捧起祝闻兮的脸，“看着我说。”

　　祝闻兮的睫毛轻颤，她顿了顿，喉间的滚动连带着下颌线在我掌心微微起伏。

　　“我不应该自以为是……”说着，祝闻兮的眼眶倏忽红了。

　　“不，不不不，不是，你等会！”我反手捂住祝闻兮的眼睛，尽管氤氲的水汽沾湿了我掌心，我依旧狠心，没移开手。

　　我们之间的问题还没解决，祝闻兮这副模样我一看就心软了，更别说解决问题。

　　“我也没有很凶啊，你哭什么，你你你……”看着祝闻兮那红红的鼻头，我身上的气势霎时消退，语气不由自主也跟着放软几分，“祝闻兮，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脆弱了。”

　　这还是平日在外雷厉风行的祝总监？

　　祝闻兮的眼睫又在我掌心中轻颤了几下，温热的泪意顺着我掌心里的纹路滑下，沿着手腕一路滑进我胳膊，暖意在进入袖口的那一刻，瞬间变得冰凉。

　　“你生气了。”

　　“我、我、我连生气的权利都不可以有吗？”

　　“我怕你不要我了。”她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哪怕她极力控制着自己那不稳的声线，但我还是从掌心中加重的湿意感受到了她掩下的情绪。

　　“不是。”我刚气到一半，被祝闻兮的话给气笑了，“祝闻兮，你这结论从何得出？”

　　我移开了手，想看看到底是哪双不长眼的眼睛在曲解我。

　　祝闻兮显然没料想到我的动作，就这般的，她没来得掩饰自己的情绪与那双红到碎成一片的心一块跌撞进我心底。

　　仅用半秒的时间，我就心软了。

　　“我怎么会不要你呢。”我抽出旁边的纸巾，一点点轻柔地擦去祝闻兮脸上的泪，“我只是觉得这些事情你都不过问我一下就替我决定，是，这件事最后我肯定会同意你的做法，但我想你也应该问一下我，让我有点参与感不是吗？

　　“你全都帮我做好了决定，搞得我总觉得自己像个小孩子一样，什么事情都要你一个人全包揽，而我只是参与了一下结果。

　　“祝闻兮，我是你女朋友，不是来饰演你女朋友的演员，我希望我们之间有什么事情可以及时进行沟通，我有什么事情都会及时和你说，你也可以多和我说说你的事情，尤其是让你困恼的事情，你说出来，说不定我可以为你分担一下。

　　“我……”

　　我的话音跟着停滞的思绪顿住

　　说了这么久，说到我自己心里都有点失落了。

　　我垂下眼，“我也想成为被你能够放心依赖的存在。”

　　223

　　临近2019年春节前，我收到了澳洲的快递。

　　里面装着的是我和祝闻兮的结婚证。

　　“祝闻兮，咱们的结婚证到了。”我知会了祝闻兮一声后，自己坐到了客厅的沙发上仔细端详着这一张薄薄的纸。

　　尽管在国内它是废纸，但废纸又如何，它在我心里无价。

　　想着，我拿出手机拍了张照发给了徐女士，又在照片下附上了说明。

　　【我和祝闻兮的结婚证{得意}】

　　还没等我将打完的字发出去，徐女士一个电话就打了过来。

　　“这什么？”

　　“结婚证啊，你看不到上面那么大大个的marriage呀。”

　　“我不瞎，我的意思是，结婚这么大件事你们小两口的怎么也不和我们商量一下，聘书、礼金、宴席什么都没摆，你们就结婚了？！”

　　我将手机拿得远了些，打开了免提。

　　“徐女士，我知道你现在很激动，但你先别激动。”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等……你等会先。”我额头挂满了黑线，“怎么就成我嫁出去了，不能是我娶回来吗！？”

　　“你没那本事，有人要你就不错了。”

　　“……”好一个知女莫若母。

　　我深吸一口气，“老妈，有没有一种可能，这证在国内没有用，国内还没有同性结婚登记。”

　　徐女士电话那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重新有了声音，“白开心了一场，那你们办这玩意干嘛？”

　　语气是明显下降的，对亲女儿的态度也是。

　　“嗯……祝闻兮说这证国外有用。”

　　“国外有用有什么用，你们又不出国。”说着，徐女士话口猛得一转，“哎呀，我看要不先给你们办个婚礼算了，你们两也老大不小了，你妈我这代人以前哪有什么结婚证，村里摆个席，就算是结婚了。”

　　“哎呀，徐女士，你着什么急啊，我都还没着急。”

　　结婚这件事我都还没想过……

　　“等你知道着急，指不定媳妇都被别人拐跑了，还是先定下来我以后得退休生活才能安心点。”

　　“……你就不能盼着你女儿好点？”再说了，祝闻兮怎么可能被其他臭女人拐跑，明明她比较担心我被别人拐跑好吧！

　　但这话我没敢说出口，以我对徐女士的了解，我这一番话免不了会被她嘲笑一通。

　　我眸中忽闪，拿起电话关掉了免提，压低声音道：“而且祝闻兮父母那边……我们也不可能结婚吧。”

　　一时间，我和徐女士都陷入了无声的氛围。

　　以前我还对这件事情抱有希望，时间久了，我也知道希望渺茫，哪怕祝闻兮重来没有和我说过这件事，但我能看得出这当中的不易。

　　网上也有很多网友的自述贴看得我胆战心惊。

　　我怕稍有不慎，祝闻兮和她父母，亦或者是和我的关系走向极端。

　　直至今日，我才明白那年祝闻兮说的——“比起得到，我更想保持现状。”

　　“又不是非要用摆酒才能证明我们在一起，况且……没有人为她而来的人声鼎沸，她肯定会很寂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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