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徐图之

　　墨绿色的高档沙发上，明楽正襟危坐，一动不动地盯着面前的巨大屏幕。而画面是少见的财经频道。

　　沈周经过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自家女儿正紧张而激动地盯着一个啤酒肚小胖子主持人，看得正起劲。

　　饶是自家女儿，她也要忍不住吐槽：“傻了？眼睛看着挺正常啊？”

　　“妈妈！”明楽皱眉道。

　　“行，我不说，我吃苹果。”沈周心里不开心，就喜欢呛人。
　　事情要从今早说起，明楽难得从学校回来，沈周就加班加点处理完手头紧急的事情，想着休息一天带女儿一起出去开心买买买的，结果小家伙说要在家看电视？

　　沈周现下已经坐到明楽身边，大大地啃了一口苹果。
　　她倒要看看是什么电视节目，让明楽能拒绝她的安排。
　　沈周想着就来气，于是又恶狠狠地咬了一口苹果，就这么两三口的功夫，一颗大苹果就被她吃了一半了。

　　主持人说完他的导词，总算是进入正题了，画面开始切换。

　　沈周看着画面，现场布置的像是一家公司的新品发布会。
　　这有什么好看的？但是一家公司的发布会为什么会上财经频道？

　　正这么想着，一个身着显眼的银白色正装，却没有打领带的年轻男子就上了台，开始从容淡定地讲话。
　　看见这人，沈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但是她居然会输给了这小子。

　　沈周无意识地转头瞧明楽，就见她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屏幕，还傻笑着。
　　气人，管他什么发布会的，反正都能回看，但是你娘我只有一天假期啊！

　　等等，这件衣服怎么这么眼熟？沈周打量起这套西装。
　　面料看不出来，但这光泽一看就是好料子，裁剪廓形看着像是前段时间被明楽她爸拉着一起去看的那场男装成衣秀的。

　　没记错的话，前段时间明煜才发图片向自己开屏，也就说明那会是刚收到这场秀款的第一批货。所以他哪来的这衣服不言而喻。沈周可不相信他有什么这方面的资源，能订到第一批的秀款。

　　沈周轻撞明楽肩膀，捏着下巴试探地问她。
　　“楽楽，这件衣服你觉不觉得有些眼熟？”

　　“没有吧...好吧，是我送给他的。”明楽被妈妈的问题拉回一点注意力，一扭头对上妈妈的视线瞬间就破了功。

　　“倒是挺好看的，也衬他。看来眼睛没问题啊。”沈周倒不是要教训明楽，只是想验证一下自己是否猜对了。

　　“嘻嘻，这可是我一眼看上的。”明楽扭头，继续心无旁骛地盯着电视里正介绍着产品的人。

　　沈周受不了她这骄傲的语气，腻的直啧嘴。也不知道她是说衣服还是说的人。
　　楽楽谈恋爱的第一天就告诉了自己，所以她是一直知道两小朋友感情好的。只是有时候难免会吃点酸，就像现在坚持要看完周衍的首次发布会才肯和自己出门。

　　沈周摇了摇头，也看向面前的画面，现在正在介绍的正是小乐的强大功能。

　　..........................................
　　发布会圆满成功，周衍一时间成为众多的科技公司里最耀眼的那颗星，类人智机的问世和大众普及化，相比于早些年苹果于世界而言是更具开创性的，跨越式的进展！

　　先恭喜你！其它的晚点再聊，因为我再不和妈妈出门，妈妈就要生气了。
　　可怜流泪猫猫头,JPG

　　那边没有回复。
　　明楽偏偏头。
　　好吧，想必他现在正忙得不可开交呢，所以才没回自己消息。

　　但是，有一点好处是，小乐终于可以解禁啦！以后在国外也可以带出门了。

　　虽然周衍说没关系，但是她还是担心技术泄露，当然也不想太显眼高调，所以明楽一直都是让小乐待在家里或者她学校旁的房子里的。

　　发布会结束，周衍从台上下来后就被一群记者围上了，还是沈知南带着十个安保护着他慢慢挪，才把他从人群里解救了出来。

　　厚重的大门将人群隔离在门外，里面的都是长明科技自己的人。“周衍，从今往后，你就是周总啦！哈哈哈哈哈，怎么感觉突然就上年纪了。还是周神好听点。”都是自己人沈知南说话自然没那么强硬和官方。

　　“确实，还是周神好！”沈校揽上沈知南肩膀笑着说。今天他的嘴角就没下来过，一直笑呵呵的。别人可能会替周衍紧张，他可不会，因为他明白周衍有颗大心脏，相信他能够解决任何事情，包括发布后续可能遇见的一系列事情。

　　长明经过三年的发展，早已不是当初的精简团队，而是个百来号人的团队了。来了发布会的只是早期的核心人员，所以都是一步步见证着这一切的人，有些感性点的已经忍不住埋脸抹泪了，大家都很激动。

　　几双眼睛盯着周衍，希望他说点什么。

　　谁知周衍第一时间居然是摸出手机回复消息。随后难得轻笑着说：“这三年来辛苦大家了，谢谢大家的信任，也感谢各位的坚持。大家先回去好好休整吧，包间的消息晚点会发出来。还有大家关心的假期和奖金后续马上也会跟进。”

　　“要的就是这句话，周神威武！”
　　不知道是谁喊了这一嘴，大家纷纷附和着叫唤起来。
　　周神威武！

　　周神威武！
　　周神威武......

　　“行了，收拾收拾先回去，晚上随便你们玩。”倘若是三年前或者更早，一句“周神威武”他尚能坦然面对，但是现在到底觉得有些中二了，偏偏好多人都叫习惯了，一想到等自己四五十岁还被这么叫就得起一身鸡皮疙瘩。现在也是，特别是这个门隔音不太行的情况下。

　　沈知南开门关门一气呵成。
　　“他们都先回去了，我们现在去哪？”他安排了车先送大部队回去，是周衍让他安排好了来他的车。

　　“找餐厅，不然晚上大家喝西北风呀，但是先得拉点晚餐赞助。”

　　啊？
　　周衍说得淡定，沈知南愣了一瞬，以为自己听错了。

　　想了好一会憋出一个“好”。
　　沈知南不得不承认在他的印象里，项目好像就没缺过经费，所以他想当然地认为周衍就是能搞到钱，他不缺钱。

　　其实哪有这么容易呢，主项目没盈利，研究所审批的经费和其它项目也差不多，甚至会更少。但是他们组却是人最多，器材最好的，这笔账没有外来资助哪里平得了，做实验就是天天一睁眼就一大笔钱花出去了。

　　周衍一直没提过这事，自然也被大家选择性忽略了。只是现在居然会带自己去拿钱，这是什么暗黑交易要被我目睹了吗？

　　沈知南没担心他，从小一起长大的，知道他本事大着，顶多就是累点，但是谁不累啊。担心他还不如想想晚上吃什么来得实在。

　　车辆驶入一个有些年代的高档住宅区，在一扇铁门前停了车，周衍打了电话，没一会一个穿着妥帖西服的老者就出来开门了。

　　“齐管家。”
　　“来了，先生在后院。”

　　两人并排着有说有笑地往里走，沈知南就跟在后面，四处打量着。
　　小洋房维护得挺好，绿植看得出是定期修建了。

　　沈知南咂舌。
　　感情周衍这是找了座金山呢，这地段，这装修。

　　通过廊道就看见老头子抛着鱼食，正欣赏着池子里锦鲤争先恐后地抢夺鱼食。周衍快走几步，上前喊人。
　　“外公。”

　　那人听闻立马停下动作，“说了多少次，不要这么叫我。”

　　“跟楽楽喊，没错。”周衍顺手也捏起点鱼食撒到湖里。

　　周衍这一撮可不少，沈为之见状，忙收了鱼食罐子，不给他喂了。嘴里也不忘反驳：“楽楽是楽楽，你是你。”

　　“您其实可以先习惯着。”

　　“没大没小的臭小子，你是专程来气我的。这位是？”

　　周衍将沈知南拉到跟前。
　　“这是沈知南，用您那个年代来说和我算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现在也在项目组。”又向沈知南介绍道：“这位是明楽的外公，这位是齐管家，听明楽说之前她生日是齐管家去送的礼，你可能见过了。”

　　沈知南乖乖打招呼：“外公好，齐管家好。”随后给了周衍一记眼神。

　　那时候他在小厅里好吧，谁知道是谁送的东西。

　　沈为之应了声好，又问人：“你到底来做什么的？”明楽不在的时候，周衍平时时不时会过来坐一会，陪他这个老头子下下棋喝喝茶，但是今天这发布会刚开完，哪像是来找他喝茶的。

　　“当然是来向您报喜，感谢您慧眼识珠。当然从今天起项目就正式产出使用，开始盈利了。”

　　沈为之心里咯噔一声，状做若无其事，“那应该是我要恭喜你。”

　　“外公，话说太开不就没意思啦。”周衍又痞气地凑近到沈为之身边，压低了些声音说：“其实我是想向您要个场地，晚上想请大家吃餐饭，但是我现在身上只有自己明天吃饭的钱，所以现在还没定场子。”

　　话说到这了，沈为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得知的投资长明的第一大股东背后就是自己，现在居然直接上门来让自己资助饭钱。

　　但别说，这事也就周衍能接受，也敢做，敢提。换做旁人知道女朋友家人暗自操持自己的事，少说得闹嫌隙，哪还会上赶着来。不得不承认周衍确是一个可造之材。

　　在沈为之心里，周衍的形象难免又好了些。于是也有了闲心打趣他：“你这样子哪像没钱吃饭的，我都比你像吧。”

　　说完他招了招手，齐管家立刻上前来。
　　“你和东星那边打个招呼，给匀一个厅出来。”
　　随后又扭头对周衍说：“今晚想吃什么随便点，记我的帐，就算是给你的贺礼。但是其它的还是要走正规程序的。”

　　“谢啦外公！”周衍目的达到，又聊了几句就被沈为之往外赶，说是他准备出门了，让他也赶紧走。

　　小洋房在后视镜越来越小了，沈知南才有了机会问他：“你这，明楽知道吗？”

　　结合刚刚说的话，沈知南已经猜了个七七八八。说实话，他私心觉得明楽外公做的不太厚道。虽然他给了长明雄厚的资金支持，但也拿了不少的股权，一辈子从军又从政，还都做到顶尖的人，那脑子是一般人能比的吗？谁能保证他以后会不会插手长明的发展。

　　最重要的是他还是明楽的亲外公！
　　怎么着，两人感情好这股权就是后盾，两人感情不好，就变成刺向周衍的刃？

　　“不知道，放心，我能把握住。”周衍说的肯定，没有一丝迟疑。

　　他这个态度，显然对两人之间的感情是极度信任，不管他是不是真能把握住，作为从小一起长大的还是忍不住提醒。
　　“反正你多注意点吧。”

　　“嗯。”周衍知道沈知南也是替他担心。

　　两人又前往东星，把晚上的菜品选了。东星在京市是有名的好吃且贵且难订位。周衍拿到菜单，看着那堪比软黄金的菜单是一点不含糊，三位数的他看都不看，四位数的他斟酌着点，五位数的他是放开了点。点完还问酒，着不明显是要狠狠宰沈为之一顿。
　　怎么说，他从小到大都不会让自己吃亏的性格还是让那句“有把握”可信度提升了不少的。

　　沈知南看着他点的东西，忍不住不合时宜地轻笑出声。
　　到底还是他自己关心则乱了。

　　到晚饭吃完，长明的相关消息还在各大平台热搜榜上待着。词条下面各类言论都有，但更多都是观望，但没关系，发售后一切质疑就都会消失。发布会发出后陆陆续续就有不少企业和周衍联系打听，周衍都一一回绝。

　　00:47回到小区宿舍，看了眼手机锁屏头脑里就已经条件反射地跳出了东2区的时间。

　　下午6点多......
　　周衍心里估算着时间。
　　这会回来了，被他刻意遗忘的混合着各类食物酒水的味道就直往鼻腔钻，反复刺激着周衍的神经。他皱了眉，放下手机拿上衣服就往卫生间去。

　　弄完所有事情，时间到了凌晨1点半。周衍正盯着手机一动不动，等着人。

　　不一会手机屏幕亮了，几乎毫无停顿地，周衍上挑了唇，轻触接通。

　　“喂。”
　　“恭喜呀~发布会很顺利。”这一句话被她说的甜腻，透着晃人的欣喜。
　　“嗯，同喜。”
　　“同什么呀，是小乐说你还没睡我才打过来的，没打扰到你吧？”
　　周衍瞥一眼手上的手环，这个手环正是小乐配套的感应器之一。当初问明楽想要做成什么样式的，她想了会才说做成手环，这样平时带也不会太突出。
　　“没有，刚回来洗漱好。”周衍才不会说正等着她的电话呢。

　　“那就好，我刚刚还担心太晚了你都休息了。”说完不等他回话，她又接着说，“嘻嘻，我看见你穿我买的那件衣服啦，特别好！但是你怎么没打领带，打上会更正式一点的。”那条领带还是她专门选得配这件衣服的。

　　周衍自动归为是自己穿得好看，四舍五入明楽就是在夸自己，从接电话起他嘴角就没下来过。
　　“带着不太舒服就没带。”

　　“会吗？我还想看看呢。”言语里似乎有些失落。

　　周衍轻笑一瞬。
　　“那你等会。”说完他挂了电话，又点击了下手环，唤小乐打开视频投影。

　　“怎么啦？怎么突然就要投影。”明楽被视频投影吓一跳，她刚刚是毫无形象地瘫在沙发上啊，但凡自己动作慢一秒，都得落得个形象全无的下场。

　　“你不是想看吗？”话音刚落，周衍就开始侧对着镜头脱自己的睡衣。

　　“不是，倒也不必这样......其实也不是不行。”明楽刚看到他脱衣服，第一反应是转头闭眼，偏又忍不住好奇地拿余光偷瞄。

　　明楽知道他有运动放松的习惯，所以看见他腹部那薄薄的腹肌一点不觉得惊讶，倒是很喜欢。他不是那种刻意练得大块大块的，而是常年坚持锻炼留下的痕迹。宽肩窄腰和结实的手臂......明楽很没骨气地咽了口唾沫。还是周衍出声询问才把她拉回来。

　　“今天那套脏了，你想看穿哪套？”视频里周衍举着三套西服问她，这三套都是明楽一次性买的，不知道他喜欢哪种样式，就都买了套。

　　“嗯...白天穿了银白色，那就黑色这个吧，这套的领带配的是那条。”

　　“知道，你写的单子我看了的。”周衍放下其它的，低头解着扣子。

　　“好~”

　　换完上衣，他愣了下，还是让小乐关了视频留了语音。等再打开的时候他已经拿着领带在系了，随后又套上外套。

　　“这样的，大晚上就不抓头发了，你凑合着看。”

　　“嗯，正合身，你穿的比模特好看多了，我眼光真不错！我看看......领带其实可以松一点，不用那么紧，这样应该舒服点。”

　　“你还带夸自己的呢，这样吗？”周衍应声调整。

　　“好可以，就这样。那当然得夸我自己眼光好呀。”

　　“是是是，你眼光天下第一好，那我也不赖。”

　　“可以，你就这样站着让我拍一张照吧。”
　　周衍闻声站好给她拍，甚至还小幅度调整了下姿势。
　　“OK，第一次正装get！”明楽盯着手机傻笑，明明人就在她面前的，他像是全然忘了这回事。

　　“我还在这呢，人你不看，盯着照片傻乐什么。”

　　是哦，被自己蠢到，脸颊渐渐羞红了。但是明楽才不顺着他，随口找了个蹩脚的理由。
　　“我才没看你呢，我在看其它东西。”

　　周衍哪会信她说的。
　　“行，可以，你自己信就好。”

　　周衍话音刚落，明楽这边就传来一阵敲门声。周衍隐约听见那人喊道‘小姐，店里衣服送来了，夫人让你下去看看衣服怎么放。”

　　“好，马上下去！”明楽扭头朝门口喊了句。那人应了声好，明楽才转回来，先是双手合十然后又朝他摆手说：“好啦，我得下楼了，你也早点休息吧，现在好晚了。晚安~”

　　“嗯，那......晚安。”
　　明楽让小乐断开连接说：“走，小乐，一起下楼去看看新衣服。”

　　“好咧！”小乐用稚嫩而雀跃的声音回应她。

　　视频断开，周衍轻叹口气，在房间里换回了睡衣。不爽地低眉瞧了会手环，还是放弃抵抗地解锁手机按了一通才放下。

　　走廊里小乐漂浮在明楽一旁。
　　“楽楽，你有一条新消息哦，是autor发的。”

　　“嗯？不是刚刚才挂视频。”明楽边走边让小乐调出信息。

　　经过几年的时间，小乐的信息查看功能也有了不小的升级，现在完全不用担心信息泄露的问题。因为私域设置里的虹膜扫描只扫了她自己的，所以在别人眼里，她是在盯着面前的空气。

　　明楽定睛，看清楚的瞬间就被周衍发的简单两个字弄得心脏乱跳。周衍：想你。

　　刚刚怎么不说......明楽想象得到他说这句话的语调，胸口的心脏也因此而暴烈地跳动着。所幸，手环清晰地记录下了每一次跳动，少女心事就摊在阳光下。

　　“小乐，帮我把我现在前后一分钟的心脏频率辅助调成音频给我。”

　　“好的，预计30秒哦。”

　　“不，帮我发给周衍吧。”明楽笑得狡黠，活像只小狐狸。

　　周衍收到消息时刚关灯上床，对于他来说这是难得的一晚可以早点休息。但点开的一刹那，周衍知道，今晚完蛋了。

　　跳动的声音轻易就穿透了鼓膜，一下一下地叩响在他心脏上。

　　她什么都没说，却也什么都说了。

　　循环往复地，听着听着，他觉得一阵心烦。
　　以前怎么不觉得异地恋这么难捱。
　　“真不是人能谈的，你说是不是？”
　　他拨弄着枕边的小熊，得到了小熊赞同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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